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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同道中人

    随后几天,周编剧又来了几趟,很诚恳请教许小凡关于红楼人物最终命运看法。

    看到人家比自己大,还一副不耻下问态度,倒是让他不好意思起来,就把自己残本红楼梦里内容有原则性的给他讲了一点。

    对于周编剧请教情榜问题……他没有说,好家伙,这能说吗!要是自己把情榜一说,那不就是不打自招吗!现今这世道,还是低调装孙子最合适。

    他只是说自己认为情榜有可能是男女人物都有,比如脂批就说明宝玉叫情不情,既然宝玉是男的能上榜,那为何别的男性人物不能上榜呢?没必要非要凑女性人物出来,把主要男性人物列出一些来,就凑够一百零八个了。

    周老听周编剧汇报后,先是惊愕,下来是频频点头,语气怅然道“许小友如果不是知道原文的话,那就是一个天才,困扰我好多年的难题,被他这样一说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你和他交流多时,他的某些观点可以有限度采纳,但关于……还是……要坚持多年来的观点,这点你心里要清楚”。

    时间来到83年,许小凡在学校里经常看到黄晓曼和钱启明相伴散步,他每次看到心里都不舒服,但他知道自己和钱学长没得比,不管是家庭还是别的,慢慢的也就放下了心底那沫执念,变得豁达起来。

    黄晓曼再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了,她提议让许小凡做为下一任红会会长,会员们都同意,一个是大家入会本来就是兴趣爱好,二是许小凡写的文章确实深入,会员们都很赞赏他的文采,所以许小凡就顺应民意,走马上任做了红会会长。

    许小凡做了这个所谓的红会会长,和京城红会联系就多了起来。

    经过几次接触后,他才发现,感情京城红会内部那叫一个乱糟糟,各个大佬都有一帮拥趸,各有自己论据,论点,谁也不服谁。其中周老曹派势力最大,这和周老本人威望很高有莫大关系。

    许小凡的文章周老也在某次会议活动中专门提过,下来就有很多红会会员找来阅读,有些认可,但大部分会员看后都不置可否,嗤之以鼻。

    其中有个博物院清史专家叫朱家溍的老先生,倒是很认可许小凡文章中某些观点,专门给许小凡写了一份请柬,邀请他过府一叙。

    朱家溍先生,毕业于辅仁大学,是故宫博物院的研究员,也是鼎鼎有名的清史专家。

    前世许小凡曾经听说过此人,一接到朱家溍先生请柬,他不敢大意,立刻抽时间往朱先生家里去。

    朱家溍的祖上曾任清朝户部尚书,官居一品,居住宅子发还后还有大半个院子,显得异常阔气宽大。

    许小凡进了大门,经过一架葫芦棚,又掠过两棵老丁香,顺着甬路到正房,才算进了屋子。

    “朱先生好!”看到朱家溍头发灰白模样,他叫老师都觉着低,口称先生,没有丝毫跳脱。

    朱先生带着老花镜,正伏案翻书,瞧他进来,抬头看着许小凡说道“你是……许小友吧,可真年轻,快请坐。”

    朱家溍是个爽快人,等许小凡坐下,他开门见山说道“我本人认可蔡元培先生提出《红楼梦》属政治小说论点,吊明之亡,揭清之失。”

    “对于胡适曾经发表的《红楼梦考证》,得出《红楼梦》作者是曹寅之孙曹雪芹,自述家族故事论点,嗤之以鼻,他是胡说八道。”

    “曹雪芹在曹寅家谱杳无踪影,他14岁即遭抄家,此后生活窘迫,40岁在困苦中离世,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用十年心血写这部光辉灿烂的巨著?”

    许小凡恭恭敬敬说道“我看完后,也曾经下功夫去图书馆查证,最后得出结论,曹雪芹和曹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一脉相传曹家人,所以……我才大胆论证此曹雪芹非彼曹雪芹。”

    “朱先生是清史大家,想必对于曹寅研究深刻,能和朱先生一样观点,我本人内心很高兴。”

    朱家溍摆摆手说道“我看了你关于薛宝钗的探匿文章,很认可你的推论,我本人对于王熙凤很感兴趣,对于脂批提示:王熙凤知命强英雄章节,曾经有过想法,但仔细推敲……好像怎样推论都不得其门,不知许小友可有什么心得体会?”

    许小凡想了想自己残本记载,看着朱家溍道“王熙凤……我个人认为,她被……后来作者写的早死了许多年,对于她书中有句判词:哭向金陵事更哀”

    “这说明起码在去金陵之前凤姐还没死,是哭着去金陵。因此我认为王熙凤死在贾府的说法不符合这条判词。”

    “事更哀:前面说的“被冷落”、被“夫休”、“哭着回娘家”,这还不是最糟的,我认为她回到娘家之后,才是悲剧的真正开始。”

    “朱老说的……知命强英雄?在第二十一回《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这回前边,有一段很长的批语:按此回之文固妙,然未见后三十回犹不见此之妙。此回“娇嗔箴宝玉”、“软语救贾琏”,后文“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

    批语很长,许小凡也记不住,他大概说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段批语信息量很大,很多红学大家对此也都津津乐道、展开丰富的联想,这也是唯一透露后面回目的批语,所以凡是猜测红楼后面故事的话,跳不过这个回目: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

    “王熙凤知命强英雄……我推论王熙凤那时已死,是化作鬼魂回贾府,她捡到通灵宝玉,通灵宝玉告诉了她贾府的变故,所以她才“知命”,但她还要“强英雄”,要找奸人恶贼算账。”

    “这是我不成熟推论,我认为红楼梦是一部神话小说,对王熙凤鬼魂回府……这个是有可能的。”

    朱家溍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是啊!《红楼梦》可不就是一部神话小说吗!很多读者沉迷书中情节,忽略了红楼开篇就说明: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看着许小凡沉稳坐姿,朱家溍内心深处对这个年轻学子推论深表佩服。这是个人才,一个必将在红学领域崛起的人才。

    由于朱家溍也认同红楼梦是成书于明末清初,所以和许小凡交流起来很合拍,两人对于书中很多意见都趋同,这让他俩随后的谈话越来越感觉对方是同道中人。

    朱家溍先生不光是清史专家,对于文物也是研究颇深,看到那满屋子古董架上的文玩,对于朱先生收藏之丰,许小凡内心很是震撼。

    来往几次后,许小凡拿着自己收藏的古画,请教朱先生评论。

    朱家溍对许小凡拿来的几幅画感到很惊讶,特别是一幅明代祝枝山写的中堂,更是大加赞赏。

    临了把几幅画留下,说请人再裱糊一番,这样难得好书法,画作,不好好裱糊保存,那是犯罪,这话说的许小凡内心羞愧不已。

    朱家溍又抽时间到许小凡住处,看到许小凡宅院也是暗暗惊讶,这个小友看来家世不凡呐,这套两进院子保存完好,没有点积蓄可置办不下来。

    见到许小凡随处乱放的古董家具,瓶瓶罐罐瓷器,朱家溍心疼不已,这些东西很多都是特级,一级文物,被许小凡这样随意乱放,他开口把许小凡骂了一顿。

    朱家溍随后几天,过来把他判断出来的特级,一级文物一一列出来,标注好,小心安放到合适位置。

    经过几天清理,把很多梁勇军收的破烂丢掉,有价值的给许小凡讲了出处,让他心里有点数。

    许小凡真心佩服朱先生文玩知识,恳请朱先生收他为弟子,学习文物知识。

    朱家溍想想点头同意了,许小凡高兴地请朱先生去吃烤鸭,朱家溍摆摆手说道“烤鸭吃腻了,咱们去便宜坊吃鱼去。”

    跟着朱家溍,许小凡才知道朱先生不光是个清史大家,更是一个美食大家,对于京城饭庄什么好吃那是门清,对菜系来历讲的头头是道,让他受益匪浅。

    作为朱先生弟子,许小凡执礼甚恭,只要有时间就跑去请教,常常买些时鲜食物送去给朱先生品尝。

    朱家溍对许小凡也是知无不尽,对许小凡的殷勤态度很满意,也给他介绍另外一些收藏家的珍藏品。慢慢的许小凡在京城文玩圈子有了一些名气,主要是他年纪轻轻就收藏了不少好东西。

    冬去春来,许小凡开始了大四生涯,最后一个学期,学校教学方面明显松了下来,这让他有更多时间往朱家溍家里跑,后来朱家溍更是给他收拾出来一间屋子,要是天晚了,他就住朱先生家里过夜,师徒二人相处的越来越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