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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陶安在离京之前,又遇见了两年前花河水边的月神少年。

    倒是有趣,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佳节里光影晦暗的河边,第二次见面又是在水边。

    陶安站在鹊仙桥上,脉脉不得语的暗水在下,而周身,也是些银烛冷光,显得那暗水像花青色又像绀蓝的。

    她一身素色云锦,在这光照之下,只觉得像是流光飞舞,也看不准颜色,不过能看出外层是秋香色的软烟罗,仿若轻盈的果色,有些馨香俏皮。

    燕酌抱或许与楚彻八字不合,但和陶安倒是挺投缘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年前她入京都,第一个打交道是这位小世子。两年后,陶安将辞京而去,又逢见这位从西兑回来的少年校尉。

    卸去归来时的风尘仆仆,彼时,燕酌抱穿戴上恢复为从前在京中策马游玩的扮相。

    他倒真是个玉人,不只是面相似璞玉羊脂。

    这位燕世子发上戴的,脖颈上戴的,手上戴的,以及,腰间挂的都是玉。

    大白菜嫩叶般和蓝软玉,这玉颜色通体剔透,可是看着素净的浅,细看下来,却是大有可观的,其中那些纹理游丝好似彩带。

    上北玉石,看着玉质绵密细腻,实则坚硬,但不似寻常硬玉,夹在软玉硬玉里,于是上北国度的人把它叫做玉石。一般来说,上北玉石色泽都比较斑驳,但燕酌抱项上戴的这个,玉质干净。

    不全部细说,总归,都是些随珠荆玉的珍品。

    至于后来躬身抱拳,戴在手上的那对软玉,是岫岩老玉,质地温润通透,颜色重了些,显得深沉,倒和这位小校尉很相称。

    宝玉经磨练,少年磨心境。

    两年摸滚打爬,这位金尊玉贵的小世子也知道了什么叫世事艰难。燕家不愿帮他。他在西兑就一个人,从兵卒做起。家里原本是想叫他吃些苦头好回来的。结果不知是少年人不愿失了面子,还是有意非要出去闯一番。

    总归,不靠别人,阔别两年再回来时,燕酌抱多了个新的称号——燕校尉。

    因为他年岁小,其实大家多还是喊他燕小校尉。

    不知道是那黄沙吃的还是怎么着,燕酌抱明显长开了许多。

    他原先要养尊处优一样的细腻白嫩,比京城里的姑娘还要有几分秀气,一通玉饰下来,整个人啊,仙得很。但现在就明显要轮廓勾勒锋明,五官硬朗许多,英气得很,个子也拔高了不少。

    他原先就是翩翩玉面书生气,在京中得好些芳心;现如今,倒正儿八经打扮个公子模样,看人一眼,叫人脸要涨红,要像面前这般带着笑,怕是禁不住的要勾了魂去。

    嗐,楚彻也是正儿八经的养出来的,怎么就生着一股傻气呢?

    时隔两年,这人和时局都是有变幻的。

    楚彻面相上虽说变化不大,只是哪哪都要镌刻得更贵气了些。陶安觉得,这还得归结于他眉眼间不再戾气那么重了。楚彻本身眉生得好,眉心不窄,眉毛不疏但恰到好处的清秀有彩,眉尾不下垂,唯一不好的就是细看是有点盖不住眉棱骨。如今主在气性上要收敛上了许多,从容不迫款款而谈时倒有点温文尔雅的意味。

    不过陶安身边这样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知道她的情况。就算是幽花和娄一,也只是嘴上逗趣。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告诉陶安:你的生活最好是漫无目的,是静止的,因为这样,你才可能多活一天。

    两人相视,陶安先开了口:“故人归乡,好久不见。”

    陶安在南庆从未遇见一个人,灵魂和肉体都是生动的。

    少年的燕酌抱,于她或者对这个深入膏肓的南庆来说,就像在黑暗里摸索式时出现了一个霁月如新的人。

    只是这人不带点傻气,就不太好糊弄。

    虽然她两年前也不知燕酌抱让她糊弄的缘由。但她这回没吃药,楚彻走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她听闻燕家公子今年打了胜战要回来,她明日离开,燕酌抱不日也要离开,倒不想会遇见。

    桥上之人先问了好,燕酌抱也回陶安一句就是:“好久不见,一面之缘,没想到小姐还记得。”

    “虽是一面之缘,但燕小校尉当时月神华服的扮相属实惊艳。我在京中鲜少出门,一见人就碰到这么位风光人物,自然印象深刻。”

    燕酌抱眉宇微动,这姑娘比起从前似乎以下沉稳了许多:“劳小姐挂记了。”

    “燕小校尉一路辛苦了。燕小校尉看起来似乎略显疲惫,长途跋涉,还未好好休息,是急着与谁相见吗?”

    佳节君子,鹊仙桥约。

    陶安问出这话倒是自然。

    燕酌抱听出这姑娘有意藏都不藏的话,笑了笑:“不见谁。许久未回来了,就想出来逛逛,倒是姑娘怎知我?”

    “燕小校尉年少有为,在西兑又中面玉郎的美名,虽在京都,却是有听人提起的。”

    中面玉郎的美名是与燕酌抱被提为校尉一同传起来的。

    据说这中面玉郎四字是西兑的灵女所说的。

    燕酌抱去西兑不久后,大家发现这位小世子空有名头,却并不怎么被上面关照。亏得他义父的名头,不至于被欺负。不过也未得到重用。

    西兑虽不与南庆展开大规模的作战,但是喜欢搞偷袭,总之就是扰得人不能多安生会。

    西兑人好似天生不惧这些风沙迷眼的,只是用面纱遮住鼻口。每到起风沙的时候,黑云压城,氛围最是紧张。

    有几次边沙风起,边关将士发现西兑那边换了打法,竟然用药人来偷袭,当真是好不大手笔,出关后却又发现,随同这些药人一同出现的还有西兑的灵女养的毒物。

    西兑灵女给自己养的毒物大多都会标上记号,不过这些东西是一只有名的带了一堆小的,自然比不上药人贵重。但没想到的是西兑的灵女竟然是混到南庆的城池里操持毒物与药人的。

    要说这燕酌抱也是误打误撞,恰好碰见了这位灵女。

    陶安还没说完:“我在天道寺时,有为燕小校尉祈过福。”

    “哦?你祈了几年?”

    “两年。”

    燕酌抱是故意这般调侃问,这姑娘却是认真回了他的话。

    不似初见故板着正经神色,想来是病好多了,果然不是爱开玩笑的。

    觉着自己刚才说那话多有冒犯,心里想着,燕酌抱也是双手抱拳弯躬:“多有失礼。”

    他道了歉,一下猜测到眼前的姑娘是谁。

    从前他在京中爱玩得很,斗蛐跑马下注穿街过,虽不爱参加那些宴会,但要是碰上被禁足,那定然不会弃了这出来透气的好机会。

    京中大大小小,有没有名气的人物他都知道些,两年前初见,他确实是从未见过这位姑娘。

    当初虽是一面之缘,但燕酌抱黄沙两年归来,却是老远就在水一方就认出陶安来了。

    陶安虽不是极漂亮,但属于那种浑身带着一种宁和气质的姑娘

    不是那种我佛度人的平和。

    这种人燕酌抱就见过三位。

    一位,是幼时一起长大的仙家姐姐,后来被选中去修道去了。

    一位,是宫里那位周娘娘,也就是现在的敬和太后。

    一位,就是眼前这位姑娘,陶家的大小姐——陶安。

    就像沉天墨海里,明明繁星缀空,但你只觉得夜色融融;月汐潮涌,海浪铺得一层比一层高,压人得很,但你只觉得置身飘若的浮云中向下看星河点点。

    花河一见,观她病弱,当是哪家姑娘不爱出门。人还是那个人,样貌比当时要养得精神多,今日穿得也很珍贵。

    听陶安说她给自己祈了两年福。

    说实在,不是不领情的话,燕酌抱虽不信这些,但这并不妨碍他叹一句真折寿啊。

    燕酌抱真不是有意七夕回来就到处转。

    太过热闹。

    再怎么年轻,他也很累的。

    只是他一回去,肯定不消被说,就是被说教他才出来的,就想到处转转的好。

    谁知好巧不巧就遇见陶安。

    可是为什么给他祈福?燕酌抱心里想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