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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河神动怒

    轰。

    吕姝脑袋轰鸣,小心脏受到视角上的强烈冲击,骤然收缩。嘴唇圆张,差点吓出猪叫声,赶紧抬手捂住。

    妖怪,吓死人了。

    河神长长的龙身起伏波动,龙身上种着一张阴恻恻的人脸,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愕然看着突然出现的娇美小娘子。

    小娘子手里提着一盏铜灯,在黑暗中洒下一路柔和的光明。

    河神心里怒骂:申橄枝,你个王八蛋生的食言,出尔反尔。明明承诺好的,熄灭七星灯,让打更人回不去。

    只要误了时辰,打更人就永远困在黑暗中。

    这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不对。

    小娘子手里提的是一盏魂灯,玄光自然而明,不须明灯而通光也。灯光所照之处,水草,鱼虾都在舒适游淌,好似闲庭信步般安心。

    她修过玄真上妙之法。

    河神的肌肉绷紧,警觉地握紧龙爪,准备先下手为强。

    即墨深一把抓住女儿,往后急退数丈远。四周全是手臂粗森然摇曳的水草,就像风中飘动的招魂幡,一眼望不到头。

    吕姝脸色发白,耳畔传来冰冷的声音,“你是何人?打扰禁地,来了休想出去。”

    她脖子缩得像鹌鹑,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来找爹,马上就走。不打扰,不打扰。”

    若不是找爹,傻瓜蛋才来这个鬼地方。

    河神气得七窍生烟,两颗圆通通的眼珠子好像要迸出来,“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冷彻肌骨的声音:“嗨嗨嗨,吸魂草,吸魂草,一口吸掉魂沒了…”

    “哈哈哈…”

    即墨深后脊渗出一层冷汗,来不及思索,旱地拔葱般跃起,干净利落的一个扫堂腿,扫倒面前一片水草。

    “姝儿,不要让吸魂草沾到身上。”

    “爹,小心点。”

    吕姝吓坏了,心提到嗓子眼儿。左蹦右跳,东躲西藏,避开水蛇一样伸过来的吸魂草。

    “娘呀…怎么这么多呀!”

    她恐惧至极,不时惊叫连连。

    奇怪的是,哪些吸魂草触到灯光,全都静止不动了。

    吕姝眼前全是水蛇一样奇形怪状,僵直不动的东西。光明不达之处,那些东西又扭曲起来。

    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不要这么惊悚。

    吕姝心里那个苦呀,提起铜灯像风车一样原地转个停。一瞥之下,看见了一条细绳一样发出淡淡光晕的来时路。

    她带着哭腔喊道:“爹呀,快跟我走。”

    即墨深双手前推,迸发出一股内力,挡住了河神扫过来的龙尾。

    伸手一指,“爹要带那人一同回去。”

    吕姝顺着爹指的方向,看到浑身是血,倒吊着的胡光庭。

    “爹,那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带回去活不活得成还是未知数。没时间了,快跟我走。”

    即墨深神色凛然,“爹是为救他而来,不带他回去怎么成。”

    “哈哈哈,想带他走?”

    河神一声冷笑,后退数步,举起龙爪拍向胡光庭。

    打死他,断绝打更人的痴心妄想。

    “噼啪。”

    即墨深伸拳挡住了龙爪,身体立在胡光庭面前,与河神再次碰撞内力。他身体摇晃了一下,胸口剧烈喘息。

    胡光庭被双方凌厉的掌风震得阵阵晕眩,伤口处流出一股股鲜血来。

    “休得伤我爹。”

    吕姝惊嚇之下,不顾一切奔向爹,体内澎湃起一股无所畏惧的力量。

    轻巧无比的身体跃起数尺,一脚踢向河神。

    “小鬼,找死!”

    河神被踢中,愤怒的咆哮一声,龙尾狂暴地扫过来。

    吕姝躲避不及,伸出双臂抵挡,体内射出一道白光。

    “吟…”龙尾缩了四去。

    河神翻转龙身,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的龙爪击向吕姝。

    “姝儿小心!”既墨深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咚!”

    吕姝来不及回爹的话,猛然出拳与龙爪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周围的水草被空气挤压得伏地不起,两股电波磁场撞碰在一起,发出灼眼的白光。

    即墨深知道吕姝前世修有大灵力,此时亲眼所见,还是震惊住了。

    当魂体不受身体束缚,前世的修为就会不知不觉显现出来。

    河神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翻滚起来,龙身腾起一股雾气一样的细沙。

    机会来了。

    即墨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掌为刀,砍断胡光庭身上的绳索。

    “哎哟。”

    胡光庭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他一脸的惊恐,虚弱无力地说:“快,快扶我起来,赶紧离开这里。”

    既墨深伸手将他提起来,像拧小鸡一样抓住他的后背。

    胡光庭急声催促道:“快…快…快走。”

    即墨深扭头关切地看向与河神对抗的女儿,“姝儿,快走。”

    吕姝额头上的珠汗滚滚而下,窈窕的身体摇摇晃晃,喘着粗气道:“爹,你们快走,我随后就来。”

    “快走…走…”胡光庭不耐烦的连声催促。

    自利自利的人只顾想着自己,哪里会想到救他的人是否安危。

    即墨深鄙夷地看着他,“胡光庭,我救你,纯粹是因为打更人的职责,还有就是县长夫人仁义。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好色招来的报应,你的所作所为就该受到惩罚。”

    胡光庭怂着脑袋,生怕即墨深丢下他不管了,再受河神的酷刑。魂体所感受的苦楚要比身体更甚百倍不止。

    吓得流出血汗,连声音都是抖得不成样子,“我…我…错了,今后绝…不会…再…再犯…”

    即墨深鼻孔里哼了一声,“就你这个屌样,谅你也不敢再犯。抓紧我,不要走丢了。”

    吕姝扭头一指,“爹,快带他沿这条有光晕的细线走。”

    吕姝此时拖住河神,是回去最好的机会。但是既墨深放心不下,脚步一顿,“姝儿,跟着爹,快走。”

    “爹,快走!”吕姝急得声音发抖。

    “混帐东西,哪里走。”

    河神急得满头大汗,想截住他们,无奈被吕姝的掌力拖住。松手就会吃她一掌,这气势,吃一掌还不得要他半条命。

    即墨深不再多说,抓住胡光庭,沿着那条发出淡淡光晕的细线飞掠。

    “吟!”

    龙吟虎啸的声音震得吕姝耳膜嗡嗡作响。粗壮的龙身翻腾起滔天巨浪,鳞光闪耀,一道霹雳击向她。

    河神狂怒,岂肯容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救走无耻之徒。救走人事小,侮辱性事大。

    今后,他还有好颜面在江湖上混?不怕被人耻笑么?宁可违背道矩,也要先除去挡路的障碍。

    吕姝只觉头顶劲风呼啸,无处躲避,硬生生接受了河神的雷霆霹雳。

    她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般难受,如一片枯叶直直飞了出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嘴角流下一股殷红的鲜血。

    吕姝死死抓住铜灯,将它放在那条来时路上,为爹照亮归路。

    她如风中抖动的枯叶,坐在铜灯前面,河神要追上即墨深,夺回胡光庭,必须得从吕姝身上踏过去。

    河神两眼猩红,咬牙切齿地问:“小鬼,那姓胡的是你什么人?你拼尽修为也要救他。”

    吕姝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却异常清澈,“我只想救爹,不认识姓胡的。”

    河神气急败坏,再次咆哮着扑上去,“你就替他们去死吧!”

    吕姝咬着牙,伸出双臂抵挡。

    “咔嚓!”两拳和龙掌碰撞在一起,只听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来。

    “死小鬼,不知天高地厚,知道我是谁吗?”河神倒退数步,伏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蛇身不断变化。一会长,一会短,一会儿粗,一会儿细…

    吕姝身上血流如注,无比惨烈。“我不管你是谁,你可恶!为何要叫人灭了七星灯,不让我爹回去,为何杀我爹…”

    子赫看到桌子上的铜灯无风而动,明明灭灭,紧张得恨不得拥进怀里。可火是物质现相,而他是虚体,根本拥不住。

    他护法,只能护住铜灯不被无形阴物所灭。

    肯定是小娘子遇到了困难。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子赫的双眼闪烁着恐惧和不安,像一道烟,在屋里头一会儿左,一会儿右飘忽不定。

    火星还在缩小,似乎就要灭了……

    河神睁着血红的眼睛,看到吕姝身后的那条光晕线已黯淡无光,那两人走到光线尽头被白气包围,消失不见。

    他怒不可遏地腾身而起,聚集浑身最后的力量,以摧毁一切的气势拍向吕姝头顶。

    “死小鬼!替他们受死去吧!”

    吕姝已力手举臂,缓缓闭上眼睛,白皙如玉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看见一位白衣如雪的女子在林间青石上打坐,口鼻一张一合吐纳天地灵气…

    千年一个轮回,飞升之际,被天雷打下凡尘…

    她惨然一笑,“这一生如此短暂,还不知道亲生父母是何人呢。”

    子赫在屋子里急得飘来荡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胸腔压抑得像要爆炸。

    去救娘子。

    走开之后,魂灯被无形之物熄灭了怎么办?

    可是,魂灯真的熄灭了又怎么办?

    子赫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娘子,快回来呀。”

    二妞听话地守在门口,听到屋里有“咝咝”作响的声音,不禁回头去看。

    姐姐和爹都垂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床上躺着的人,也一动不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

    太压抑了。

    二妞后背渗出冷汗,不禁毛骨悚然。她真想立刻就站起来,跑到外面人群中去。

    可是姐姐叫她守住门口,没有叫她起来呀。

    在屋外不时往里张望的孟氏,已听到了“咝咝”的声音。

    心里咯噔一响,“小娘子,让我进去看一下,屋里什么东西在响,是不是阿郎醒来了。”

    二妞张开双臂把住门口,坚定地摇头:“不…不行,姐姐说…说…不让人…进去。”

    孟氏不满地哼了一声,伸长脖子,跷着脚,看见吕姝跟她爹一样,也是垂着头,嘴角流下鲜血。

    “了不得了!”

    她一声惊叫,吓得跳起来。

    这屋子一个个进去,全都变成木偶人一样不动,不知死活。

    二妞本来就心惊胆战,此时听到孟氏惊呼,精神再也崩不住了,跟着她一起尖叫。

    两人的尖叫声惊得屋外的人头皮发麻,争相拥到门口来看。

    即墨深悠悠睁开眼睛,缓缓从坐椅上站来。

    扭头去看另一张椅子上的吕姝,只见她低垂着头,嘴角流出鲜血。

    “姝儿,醒来。”

    吕姝亳无反应。

    既墨深心头剧痛难忍,对屋外拥挤的众人挥手道:“安静,你们都在外头等着。”

    孟氏见既墨深醒过来,心头的恐慌消除一大半,忙对阮氏说:“挤什么呢,去外面候着,不要影响打更人救阿郎。”

    既墨深忙将七星灯重新在桌子上摆起来,他要去接女儿。

    不好,有邪气。

    既墨深皱着眉头用力一嗅,心中凛然,喝道:“何方鬼怪在此,有我在,休要占我女儿身体。”

    他手捻黄表纸,正要念咒,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道:“别念了,我叫子赫,是娘子叫我守住魂灯不灭。现在你醒了,我要去帮娘子了。”

    既墨深沉默了,沒有再念咒。他很早就知道,吕姝有事瞒着他。

    原来,她交了鬼魂朋友。

    子赫化作一道风,寻着气息,去找吕姝。

    河底,河神拍向吕姝头顶的掌力被一道劲风挡住。

    “孽畜,住手!”

    一位珠光宝气,面相清净庄严,手持净瓶的菩萨站在他面前。

    河神跪了下去…

    魂灯又燃起了一个亮点,即墨深屏住呼吸站在那里,紧紧盯住。

    他的意念完全收敛于心灵最深处,“姝儿,快回来。”

    床上躺着的胡光庭缓缓睁开眼睛,像做了一梦恶梦,却真实地感到浑身剧痛难忍,不觉发出痛苦的呻吟。

    即墨深冷冷地盯着他,嘴唇颤抖:“你可知道,我女儿来救你,至今还未回来。”

    胡光庭瞬间清醒了,遇到的一切不是梦,是真的。

    他内疚得无以复加,抽泣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阿郎醒了,”

    孟氏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得眼泪一下子迸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