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松溪
虽然帝国在外的形象依然威猛，但是日益加剧的上下差距和通胀迫使着帝国做出改变。贫困的大众呼喊着变革，而皇宫内起舞的贵族们并不想改变现状。而且积重难返的帝国早就难以摆脱战争——繁荣——战争的发展模式……——《亚天帝国史（下）》，林泽天著
八点四十分，海都市帝国军事厅
陈雨时大摇大摆地走出正门。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专供行人的出口被某人打开了。
离开军事厅大约50米后，陈雨时拐进了一条小巷。这里已经离开了步行区的范围，不过路上并没有车辆驶过。
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里面浓重的灵能气息。
“你好，陈同学。”伴随着他自己的两声掌声，陈雨时刚才见到的白发老人从墙角里走出。他换上了便服，看起来更加不像一个灵能者了。
陈雨时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五六米的安全距离。
“叫我松溪就行，这是我的笔名。刚才的那些东西，你都看过了吧。”松溪脸上仍然是一副和蔼的面孔，只是皱纹有增无减。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受那些废柴人类指示吗？”陈雨时毫无来由地说了一句他自己也不信的话。
“讹鬼吃豆腐，这句话你敢当着她面说一遍吗？”老人笑着用南方方言反问道。
“关你屁事啊老东西。”
“看来是不在啊。那我就单独跟你说好了：灵能者的数量只有人类的三千分之一，即使我们有神子的力量也不可能建立政权。单是从人数上就决定了，灵能者不可能单独建立起一个国家，也就不可能脱离『凡人』而独立存在，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因此这并不构成你反对同我们合作的理由。
“退一步说，就算你们用那六千人构成了统治中枢，也不可能维持现有的生产力水平。是个灵能者都知道，和人类统治者合作的好处，比颠覆他们再踩在他们头上要好得多，至少生活水平上是这样。”
对于松溪的回答，陈雨时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那我问你，一旦公开灵能的存在，世界会变成怎样？”少年反问道。
松溪没有回答。
陈雨时继续说道：“人类社会之所以存在的根本基础，其实是个体力量的大致平等。不管是国王还是将军，都不可能仅靠自己的双拳以一敌百。即使是那些所谓的超级兵器，也必须要依靠其他的个体制造。因此，人类必须形成某种结构，保障种族的血脉传承下去。
“而我们灵能者，恰好打破了这条所谓的铁律。”
“这个基础被打破之后会怎么样，你就没有考虑过吗？世界会崩溃的！”
“如果你们多干点人事，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像你们这种把人命当作工具的帝国，有什么必要存在吗？”
陈雨时一边用灵符通知其他人，一边拖延着时间。
“只要我们站上历史舞台，现存的一切秩序、一切的压迫都会被一扫而空——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交由历史就行了。”
“重点不在于干不干人事，而在于怎么对待你周围的人。”
冰冷的威胁让陈雨时的心脏猛然抽紧，但他仍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把人的性命当作工具利用。”
老人摆了摆手，向前走了两步：“你不会觉得，捅了这么大篓子还能平安无事吧？”
陈雨时沉默着，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臂。
老人继续说道：“与帝国为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就像现在的山尺国一样。再过半小时，我们的轰炸机就要从德盛号上飞往临北市，那些决心与帝国为敌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即使是你也一样。”
“如果你要伤害他们，那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终于肯这样说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障眼法，但是它们对我是无效的！顺带一提，你的那些信号已经被我屏蔽了！”
陈雨时举起了自己的左腕。高达三千度的猛烈火焰，带着白烟向敌人飞去。如果敌人只是普通人，那他必然会在以微秒为单位的时间内被汽化。
但是松溪并不是普通老人。在那奔腾的火焰靠近他之前，他的力场就把火焰全部吸收了。
“这样的小把戏而已吗？”松溪向前一跃，穿过炙热的白烟之后，才发现陈雨时已经不见踪影。
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这种方法攻击，他只是利用生成的烟雾中断对方的认知罢了。如果对方是他想象中的强者，那他绝对会奋不顾身地逃跑，但对方的一句话暴露了他的实力。
障眼法。
陈雨时的“白羽”并不是障眼法这么低级的东西。作为上古时代的灵装，白羽可以修改人的认知层面，而非视觉层面的伪装防具。松溪不懂得这一点，说明自己有打败他的机会，之前他看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没有隐藏灵力的气息。
他扣上了胸前的扣子。“只要我隐蔽得够好，他就不可能察觉到。”少年分析着取胜的方法，想着主干道奔去。
只要离开这个街区，就可以摆脱松溪不知贴在哪里的灵符。陈雨时回头看向松溪，他正朝着少年留下的微弱气息追来。
“只要绕一圈，不，半圈就可以绕到他的身后。”少年分析着路线，拐入左方的小路。
果不其然，从小路中绕出的陈雨时，此刻已经来到了松溪的身后，对方正竭力感受着他故意在此发散的灵力。
如果他的力场可以抵挡灵符，那就用物理的方式攻击。少年握紧了从旅行袋中拿出的军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敌人的后颈。
就在鲜血将要喷出之时，松溪那苍老的手猛地一抬，上臂的皱纹如同青筋一样彰显着力量，撞飞了陈雨时手中的军刀。
作为代价，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大口，红色液体从里面涌出；而少年虽然有着力场的防护，但也被震开了好几步远。
“你的气息还是太明显了。”认知不到陈雨时的老人凭着对灵能的感受，将手里的灵符掷向他所在的位置，“这张灵符可以暂时扩大四维空间的范围，在它湮没之前用最简单的破片进行攻击就可以击穿你了。”
说完这一大段冗长的话，松溪从腰间扔出一颗手榴弹，飞到半空中时逐渐透明起来。
它进入了四维空间。在四维空间中，三维的物体就好像三维空间中的白纸，可以从另一个“不存在的方向”发起进攻。
陈雨时慌忙中举起了自己的左腕，火焰和浓烟再一次奔涌而出，但是并没能阻挡这一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手榴弹在四维空间中炸开了，受影响最大的并非路面，而是路面之下的泥土。四维中的破片无需遵从三维的物理法则，它们从另一个方向绕过了地面，直接插入了泥土中。
松溪没有再发动攻击，不仅是因为他认为对方必死无疑，更是因为刚才的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剩余的那些甚至连他手上的伤疤都不足以治愈。
能从高维中提取灵脉的灵能者本就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将微观中的维度扩大至宏观中了。比起那些三维度的攻击，这种攻击方式所耗费的灵力就是天文数字（这个表述并不准确，因为灵能是没有计量单位的）。
他带着得胜者的表情拿出一根烟，刚要打火时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已经被汽化了。
他撇了撇嘴，向着失败的对手啐了一口，不过从口中涌出的不是浓痰，而是鲜血。
“你以为“白羽”无法挡住区区四维的攻击？”一个丧钟一样厚重的声音从松溪的身后响起。
那并不是陈雨时的声音。一个高约一米九，身穿条纹状衬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围墙的顶端，他的腰间插着一把一米长的太刀，右手抓着一小瓶不明液体。
他厚重的声音，对于松溪来说再为熟悉不过。
“宋海平。”松溪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地用手指指向他，“你这家伙还敢回来？！”
“不回来怎么收拾掉你啊。”宋海平咧开了嘴。
“是这样吗？在你收拾掉我之前，你的好女婿就已经挂了！”
“挂了？你不妨自己回头确认一下。”宋海平充满信心地说。
在松溪身后逐渐散去的浓烟中，陈雨时的身影依旧挺立。
“你！”嘴中都是血块的松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本要转过身，但又不敢把后背留给宋海平，就只好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不过这样反倒使他被两面夹击。
“你这条老东西，一点道德都没有。”陈雨时揉捏着耳垂，“你这只炸弹差点把我炸聋，日日玩这些下三流阴招，简直为老不尊。”
被痛骂了一顿的松溪想要反驳这番侮辱，但他没办法发出声音，因为陈雨时的右拳结实地打中了他的脸颊，使他的后脑勺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这是不带有任何灵力，完完全全来自人类肉体的一击。这点对于松溪的侮辱意味更重。
“好了，叔……”话到嘴边，陈雨时才发觉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从墙上跳下来的男人，干脆省略了称呼，“有什么东西要问这个家伙的吗？”
“有很多啊。”宋海平走到松溪跟前，只穿短袖的他一手抓住了松溪将要滑下去的肩膀，展示着自己壮实的臂膀，“我以后再跟你讲我和他的故事。现在就先……”
宋海平扯下了他的白发，露出松溪光滑的秃顶：“别在这装了，自己就是个光头还要戴假发。江袁林又躲到哪里去了？”
“又是不认识的名字，不过现在还是不要问为好。”陈雨时想。
“我，跟你讲了也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好讲的？”松溪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反倒更能表达他的愤怒。
“违抗命令进行追捕导致无谓牺牲，这一条就够你受的了。”宋海平从帝国的角度列举着对方的罪状。
“你们的人不也死了吗？”松溪挤出一丝微笑。
宋海平微微皱了皱眉，仿佛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有现在的这一条：私自泄露将军队的通信频率和密码本，这也是死罪了。”
“那又如何？帝国马上就要胜利了，密码自然也会更换。何况我本来是要杀了……啊！”
还没等松溪说完，宋海平就掐住了他的脖颈，数周没剪的指甲渗进了他的厚肉中：“这是第三点：你动了我女儿的人，就算我不想脏自己的手，他也会自己取你的狗命。”
言毕，宋海平单手抓起松溪，在空中转了半圈，向原本的右后方扔去。
松溪飞翔的身影快到陈雨时看不清，他撞穿了沿途的纸皮箱，最后落在了小巷另一端的盲道上。血块再一次从他的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绿色的上衣。
见身旁的人似乎没什么要说了，陈雨时边抽出一张黑色条纹的灵符（宋望汐称它的威力大约相当于一枚反坦克炮），想要给松溪回敬一下。
“如果战斗必然会带来死亡，那就从这个家伙开始吧。”从未想象过真正杀人的他，此刻下定了决心。
宋海平却摇了摇头，用他粗壮的大手轻轻按住了他，低声说：“你不应该属于这个战场。这种罪过，我来承担就可以了。我有更好的方法。”
“呵，你还是想亲自来吗？”
陈雨时很惊讶于他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有笑着嘲讽的力气，不过宋海平并不以为然。
“告诉你个好消息，『德盛号』沉了，就在十二小时之前。”
松溪的眼睛似乎睁大了。不单是他，陈雨时也感到意外。
宋海平继续说：“这是从你给的频率上收到的。核反应堆爆炸，信号被切断，百分百是山尺的灵能者干的。帝国慢了太多步，你们的大计划失败了。”
他从裤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无视空气阻力和风力的照片精准地落在了松溪眼前。
“你自己看吧。”
瞪圆了双眼的松溪使尽全身力气，将剧痛着的左手伸向照片。
照片是刚冲洗出来的，忠实地反映着昨天夜里被道幸美炸毁的海军之珠在最后一刻的相貌。
在浓重的黑烟以及核污染中，德盛号航母缓缓沉入海水中。
“同行的驱逐舰为了躲避核污染都已经撤退了，好像只救出来一个人。”宋海平补充道。
“不可能，帝国怎么会输，我没可能赌错！”自暴自弃地大吼着的松溪，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原先挣扎的左手无意义地抽搐起来。
“你这个放弃了自己的灵魂的背信者……”在最后的时刻，他向着宋海平吼道。
“Requiescatinpace.”宋海平扔出一张灵符，灵符在松溪的身体上炸开，发出柔和的蓝光，松溪的尸体在这蓝光中逐渐升华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望着美丽的死亡蓝光，陈雨时松开纽扣后问道。
“是真的，前线那边已经传过了，不过军事厅封锁了消息。”宋海平有些疑惑，“你不是才从那边出来吗？那边也不知道？”
“至少我见到的那些小角色不知道，不然气氛也不会这么轻松了。”
“真是一帮疯子，连自己人都要瞒着。这样一来，战争就更为扑朔迷离了。”
“我们先回去『那边』吧，在这里不方便。”陈雨时指了指不远处的监控探头。虽然他不需要在乎这个，但宋海平毕竟是逃犯，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我刚才已经去过一遍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向原定的方向走去。
陈雨时的目光看向了宋海平腰间的太刀。虽然除了乌黑的刀鞘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猜得出这必然是刀中的极品，或者是强大的灵器。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发问道：“这个，这把刀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宋海平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睁圆了双眼盯着他，使得陈雨时心底有些发毛。
正当陈雨时刚要说“不方便就算了”的时候，宋海平又转头看向了别处，似乎是为了确认有没有跟踪者。然后，他将一张通讯灵符递给少年。
随着太阳穴处的丝丝刺痛，陈雨时的脑中出现了宋海平的声音：“其实要直接传递想法也行，不过我不喜欢这样。”
“我倒是无所谓啦。”
“这把刀叫做『净灵剑』，有点像山尺那边的样式对吧？其实这个只是它的形态之一，原本并不是刀的样子，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更改它。”
“净灵剑”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你说的是神子的那个……”
“就是那把剑。”宋海平无视了陈雨时惊讶的表情，“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它确实有着神话中的那种力量。”
根据《创世集》中的记载，净灵剑有着可以切断十一个维度的空间中的所有灵能联系，包括灵力、灵脉和一切与“神之力”有关的东西。
在过去的四千年中，只有十二个人曾经拥有过净灵刀。传说，只有被神认可之人才能够自由运用这股强大力量。因此他们也被称为“十二圣徒”。
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人能驾驭这把宝剑。曾经有许多不自量力的灵能者试图使用，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有的人甚至力竭而亡也未能拔出剑鞘。
“那你岂不是成了新的圣徒？”
“当然不是了，如果我是的话就不会一直逃亡了。”宋海平苦笑着，“自从二十年前得到这把剑起，我就一直找寻着运用的方法。直到今天，我拼尽全力也只能释放一击。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神明一直无法认可我？但后来我就释然了，也许有些东西，天生没有的就再也不会有。况且这几百年来都没有诞生新的圣徒，或许这把剑已经没有用了。”
陈雨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答应我不要向她说起这件事。怎么说呢，她不是很待见这把剑，总之有一些深层的原因。”宋海平说。
“我不会说出去的。”
在朝阳中，两人走出了有些昏暗的小巷。
八点四十分，海都市帝国军事厅
陈雨时大摇大摆地走出正门。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专供行人的出口被某人打开了。
离开军事厅大约50米后，陈雨时拐进了一条小巷。这里已经离开了步行区的范围，不过路上并没有车辆驶过。
他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里面浓重的灵能气息。
“你好，陈同学。”伴随着他自己的两声掌声，陈雨时刚才见到的白发老人从墙角里走出。他换上了便服，看起来更加不像一个灵能者了。
陈雨时也停下了脚步，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五六米的安全距离。
“叫我松溪就行，这是我的笔名。刚才的那些东西，你都看过了吧。”松溪脸上仍然是一副和蔼的面孔，只是皱纹有增无减。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受那些废柴人类指示吗？”陈雨时毫无来由地说了一句他自己也不信的话。
“讹鬼吃豆腐，这句话你敢当着她面说一遍吗？”老人笑着用南方方言反问道。
“关你屁事啊老东西。”
“看来是不在啊。那我就单独跟你说好了：灵能者的数量只有人类的三千分之一，即使我们有神子的力量也不可能建立政权。单是从人数上就决定了，灵能者不可能单独建立起一个国家，也就不可能脱离『凡人』而独立存在，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因此这并不构成你反对同我们合作的理由。
“退一步说，就算你们用那六千人构成了统治中枢，也不可能维持现有的生产力水平。是个灵能者都知道，和人类统治者合作的好处，比颠覆他们再踩在他们头上要好得多，至少生活水平上是这样。”
对于松溪的回答，陈雨时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那我问你，一旦公开灵能的存在，世界会变成怎样？”少年反问道。
松溪没有回答。
陈雨时继续说道：“人类社会之所以存在的根本基础，其实是个体力量的大致平等。不管是国王还是将军，都不可能仅靠自己的双拳以一敌百。即使是那些所谓的超级兵器，也必须要依靠其他的个体制造。因此，人类必须形成某种结构，保障种族的血脉传承下去。
“而我们灵能者，恰好打破了这条所谓的铁律。”
“这个基础被打破之后会怎么样，你就没有考虑过吗？世界会崩溃的！”
“如果你们多干点人事，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像你们这种把人命当作工具的帝国，有什么必要存在吗？”
陈雨时一边用灵符通知其他人，一边拖延着时间。
“只要我们站上历史舞台，现存的一切秩序、一切的压迫都会被一扫而空——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交由历史就行了。”
“重点不在于干不干人事，而在于怎么对待你周围的人。”
冰冷的威胁让陈雨时的心脏猛然抽紧，但他仍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道：“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把人的性命当作工具利用。”
老人摆了摆手，向前走了两步：“你不会觉得，捅了这么大篓子还能平安无事吧？”
陈雨时沉默着，缓缓抬起自己的左臂。
老人继续说道：“与帝国为敌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就像现在的山尺国一样。再过半小时，我们的轰炸机就要从德盛号上飞往临北市，那些决心与帝国为敌的人必然会付出代价！即使是你也一样。”
“如果你要伤害他们，那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终于肯这样说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障眼法，但是它们对我是无效的！顺带一提，你的那些信号已经被我屏蔽了！”
陈雨时举起了自己的左腕。高达三千度的猛烈火焰，带着白烟向敌人飞去。如果敌人只是普通人，那他必然会在以微秒为单位的时间内被汽化。
但是松溪并不是普通老人。在那奔腾的火焰靠近他之前，他的力场就把火焰全部吸收了。
“这样的小把戏而已吗？”松溪向前一跃，穿过炙热的白烟之后，才发现陈雨时已经不见踪影。
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这种方法攻击，他只是利用生成的烟雾中断对方的认知罢了。如果对方是他想象中的强者，那他绝对会奋不顾身地逃跑，但对方的一句话暴露了他的实力。
障眼法。
陈雨时的“白羽”并不是障眼法这么低级的东西。作为上古时代的灵装，白羽可以修改人的认知层面，而非视觉层面的伪装防具。松溪不懂得这一点，说明自己有打败他的机会，之前他看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没有隐藏灵力的气息。
他扣上了胸前的扣子。“只要我隐蔽得够好，他就不可能察觉到。”少年分析着取胜的方法，想着主干道奔去。
只要离开这个街区，就可以摆脱松溪不知贴在哪里的灵符。陈雨时回头看向松溪，他正朝着少年留下的微弱气息追来。
“只要绕一圈，不，半圈就可以绕到他的身后。”少年分析着路线，拐入左方的小路。
果不其然，从小路中绕出的陈雨时，此刻已经来到了松溪的身后，对方正竭力感受着他故意在此发散的灵力。
如果他的力场可以抵挡灵符，那就用物理的方式攻击。少年握紧了从旅行袋中拿出的军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敌人的后颈。
就在鲜血将要喷出之时，松溪那苍老的手猛地一抬，上臂的皱纹如同青筋一样彰显着力量，撞飞了陈雨时手中的军刀。
作为代价，他的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大口，红色液体从里面涌出；而少年虽然有着力场的防护，但也被震开了好几步远。
“你的气息还是太明显了。”认知不到陈雨时的老人凭着对灵能的感受，将手里的灵符掷向他所在的位置，“这张灵符可以暂时扩大四维空间的范围，在它湮没之前用最简单的破片进行攻击就可以击穿你了。”
说完这一大段冗长的话，松溪从腰间扔出一颗手榴弹，飞到半空中时逐渐透明起来。
它进入了四维空间。在四维空间中，三维的物体就好像三维空间中的白纸，可以从另一个“不存在的方向”发起进攻。
陈雨时慌忙中举起了自己的左腕，火焰和浓烟再一次奔涌而出，但是并没能阻挡这一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手榴弹在四维空间中炸开了，受影响最大的并非路面，而是路面之下的泥土。四维中的破片无需遵从三维的物理法则，它们从另一个方向绕过了地面，直接插入了泥土中。
松溪没有再发动攻击，不仅是因为他认为对方必死无疑，更是因为刚才的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剩余的那些甚至连他手上的伤疤都不足以治愈。
能从高维中提取灵脉的灵能者本就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将微观中的维度扩大至宏观中了。比起那些三维度的攻击，这种攻击方式所耗费的灵力就是天文数字（这个表述并不准确，因为灵能是没有计量单位的）。
他带着得胜者的表情拿出一根烟，刚要打火时却发现自己的打火机已经被汽化了。
他撇了撇嘴，向着失败的对手啐了一口，不过从口中涌出的不是浓痰，而是鲜血。
“你以为“白羽”无法挡住区区四维的攻击？”一个丧钟一样厚重的声音从松溪的身后响起。
那并不是陈雨时的声音。一个高约一米九，身穿条纹状衬衫的中年男子站在围墙的顶端，他的腰间插着一把一米长的太刀，右手抓着一小瓶不明液体。
他厚重的声音，对于松溪来说再为熟悉不过。
“宋海平。”松溪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地用手指指向他，“你这家伙还敢回来？！”
“不回来怎么收拾掉你啊。”宋海平咧开了嘴。
“是这样吗？在你收拾掉我之前，你的好女婿就已经挂了！”
“挂了？你不妨自己回头确认一下。”宋海平充满信心地说。
在松溪身后逐渐散去的浓烟中，陈雨时的身影依旧挺立。
“你！”嘴中都是血块的松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本要转过身，但又不敢把后背留给宋海平，就只好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不过这样反倒使他被两面夹击。
“你这条老东西，一点道德都没有。”陈雨时揉捏着耳垂，“你这只炸弹差点把我炸聋，日日玩这些下三流阴招，简直为老不尊。”
被痛骂了一顿的松溪想要反驳这番侮辱，但他没办法发出声音，因为陈雨时的右拳结实地打中了他的脸颊，使他的后脑勺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这是不带有任何灵力，完完全全来自人类肉体的一击。这点对于松溪的侮辱意味更重。
“好了，叔……”话到嘴边，陈雨时才发觉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从墙上跳下来的男人，干脆省略了称呼，“有什么东西要问这个家伙的吗？”
“有很多啊。”宋海平走到松溪跟前，只穿短袖的他一手抓住了松溪将要滑下去的肩膀，展示着自己壮实的臂膀，“我以后再跟你讲我和他的故事。现在就先……”
宋海平扯下了他的白发，露出松溪光滑的秃顶：“别在这装了，自己就是个光头还要戴假发。江袁林又躲到哪里去了？”
“又是不认识的名字，不过现在还是不要问为好。”陈雨时想。
“我，跟你讲了也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好讲的？”松溪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反倒更能表达他的愤怒。
“违抗命令进行追捕导致无谓牺牲，这一条就够你受的了。”宋海平从帝国的角度列举着对方的罪状。
“你们的人不也死了吗？”松溪挤出一丝微笑。
宋海平微微皱了皱眉，仿佛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还有现在的这一条：私自泄露将军队的通信频率和密码本，这也是死罪了。”
“那又如何？帝国马上就要胜利了，密码自然也会更换。何况我本来是要杀了……啊！”
还没等松溪说完，宋海平就掐住了他的脖颈，数周没剪的指甲渗进了他的厚肉中：“这是第三点：你动了我女儿的人，就算我不想脏自己的手，他也会自己取你的狗命。”
言毕，宋海平单手抓起松溪，在空中转了半圈，向原本的右后方扔去。
松溪飞翔的身影快到陈雨时看不清，他撞穿了沿途的纸皮箱，最后落在了小巷另一端的盲道上。血块再一次从他的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绿色的上衣。
见身旁的人似乎没什么要说了，陈雨时边抽出一张黑色条纹的灵符（宋望汐称它的威力大约相当于一枚反坦克炮），想要给松溪回敬一下。
“如果战斗必然会带来死亡，那就从这个家伙开始吧。”从未想象过真正杀人的他，此刻下定了决心。
宋海平却摇了摇头，用他粗壮的大手轻轻按住了他，低声说：“你不应该属于这个战场。这种罪过，我来承担就可以了。我有更好的方法。”
“呵，你还是想亲自来吗？”
陈雨时很惊讶于他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有笑着嘲讽的力气，不过宋海平并不以为然。
“告诉你个好消息，『德盛号』沉了，就在十二小时之前。”
松溪的眼睛似乎睁大了。不单是他，陈雨时也感到意外。
宋海平继续说：“这是从你给的频率上收到的。核反应堆爆炸，信号被切断，百分百是山尺的灵能者干的。帝国慢了太多步，你们的大计划失败了。”
他从裤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无视空气阻力和风力的照片精准地落在了松溪眼前。
“你自己看吧。”
瞪圆了双眼的松溪使尽全身力气，将剧痛着的左手伸向照片。
照片是刚冲洗出来的，忠实地反映着昨天夜里被道幸美炸毁的海军之珠在最后一刻的相貌。
在浓重的黑烟以及核污染中，德盛号航母缓缓沉入海水中。
“同行的驱逐舰为了躲避核污染都已经撤退了，好像只救出来一个人。”宋海平补充道。
“不可能，帝国怎么会输，我没可能赌错！”自暴自弃地大吼着的松溪，在说完这句话后突然沉默了，原先挣扎的左手无意义地抽搐起来。
“你这个放弃了自己的灵魂的背信者……”在最后的时刻，他向着宋海平吼道。
“Requiescatinpace.”宋海平扔出一张灵符，灵符在松溪的身体上炸开，发出柔和的蓝光，松溪的尸体在这蓝光中逐渐升华了。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望着美丽的死亡蓝光，陈雨时松开纽扣后问道。
“是真的，前线那边已经传过了，不过军事厅封锁了消息。”宋海平有些疑惑，“你不是才从那边出来吗？那边也不知道？”
“至少我见到的那些小角色不知道，不然气氛也不会这么轻松了。”
“真是一帮疯子，连自己人都要瞒着。这样一来，战争就更为扑朔迷离了。”
“我们先回去『那边』吧，在这里不方便。”陈雨时指了指不远处的监控探头。虽然他不需要在乎这个，但宋海平毕竟是逃犯，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我刚才已经去过一遍了。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向原定的方向走去。
陈雨时的目光看向了宋海平腰间的太刀。虽然除了乌黑的刀鞘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但他猜得出这必然是刀中的极品，或者是强大的灵器。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发问道：“这个，这把刀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宋海平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睁圆了双眼盯着他，使得陈雨时心底有些发毛。
正当陈雨时刚要说“不方便就算了”的时候，宋海平又转头看向了别处，似乎是为了确认有没有跟踪者。然后，他将一张通讯灵符递给少年。
随着太阳穴处的丝丝刺痛，陈雨时的脑中出现了宋海平的声音：“其实要直接传递想法也行，不过我不喜欢这样。”
“我倒是无所谓啦。”
“这把刀叫做『净灵剑』，有点像山尺那边的样式对吧？其实这个只是它的形态之一，原本并不是刀的样子，不过我也不知道怎么更改它。”
“净灵剑”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你说的是神子的那个……”
“就是那把剑。”宋海平无视了陈雨时惊讶的表情，“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它确实有着神话中的那种力量。”
根据《创世集》中的记载，净灵剑有着可以切断十一个维度的空间中的所有灵能联系，包括灵力、灵脉和一切与“神之力”有关的东西。
在过去的四千年中，只有十二个人曾经拥有过净灵刀。传说，只有被神认可之人才能够自由运用这股强大力量。因此他们也被称为“十二圣徒”。
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人能驾驭这把宝剑。曾经有许多不自量力的灵能者试图使用，结果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有的人甚至力竭而亡也未能拔出剑鞘。
“那你岂不是成了新的圣徒？”
“当然不是了，如果我是的话就不会一直逃亡了。”宋海平苦笑着，“自从二十年前得到这把剑起，我就一直找寻着运用的方法。直到今天，我拼尽全力也只能释放一击。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神明一直无法认可我？但后来我就释然了，也许有些东西，天生没有的就再也不会有。况且这几百年来都没有诞生新的圣徒，或许这把剑已经没有用了。”
陈雨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答应我不要向她说起这件事。怎么说呢，她不是很待见这把剑，总之有一些深层的原因。”宋海平说。
“我不会说出去的。”
在朝阳中，两人走出了有些昏暗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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