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士仓之乱 （一） 止戈为戦
阴雨连绵，从夜里一直下到次日。
咸阳城的青石板路，油光发亮，像是被镀上一层清油。
街上的行人时不时滑倒，往日喧哗的街市，今日却特别的冷清。
廷尉官署门前，站岗的小兵又往里面缩了一点，虽说已是初夏，沾满了雨水的皮甲还是显得有些冰凉。
咸阳各官署的防卫，也是属于卫尉军的警戒范畴，平日里咸阳太平，官署的守卫并不多。
今天，廷尉府要会审少府令阳泉君熊萩，就连秦王听说也要过来参加，这可是件大事。
卫尉军特意加派了一支百人队过来，连带廷尉府自己的狱卒队伍，应该足以应付了。
“喂，精神点！今日会审非同小可，都给我注意些！”
说话的，是今天的领队校尉，李信。
李信，乃是秦国南郡太守李瑶之子，自小酷爱习武、研读兵书，李瑶于是将他送入军中，李信立马脱颖而出，现在已经是一名校尉。
京城卫尉军的校尉，和普通地方军的校尉可不同，如果有战事，外放已经可以领一偏军了。
李信治军严谨，士兵们不敢马虎，站得越发挺直。
卫尉军里，很多都是朝中大臣和王族宗室的弟子，能够加入卫尉军，可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但他们并没有仗着身份而不守军令，秦律严苛，这些弟子比谁都更清楚！
李信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沿着廷尉府的围墙巡逻。
将近隅中时分，秦王御驾到了。
廷尉冯去疾领着廷尉府一众属员，在官署门口迎接。
吕不韦、嬴政、乌桓也早就提前到了，此时也加入了迎驾的队伍。
就连今日会审的对象，熊萩也在迎驾的队伍中，目前并未定罪，熊萩的身份还是少府令，众人对他也还是客客气气。
秦王入内坐上了首席，秦王旁边另起一案，坐的是廷尉冯去疾，他是今日的主审官。
右边分别是国尉麃公、大将军蒙骜和王翦。
因为涉及军机，所以国尉麃公也是今天的重要陪审官。
而蒙骜和王翦，则是代替受伤的儿子来参加会审的，分别代表当晚负责安保、缉盗的两个部门，卫尉和郎中令。
另外一边坐着御史大夫隗状、治粟内史吕不韦和嬴政、乌桓。
御史大夫隗状监察百官，此案涉及官员，且是京官九卿之一的少府令，他理所当然也是主审官之一。
吕不韦是治粟内史，本与此案无涉，但是他之前本来就兼任太子傅，秦王遇险也在场，故也应廷尉府邀请参加会审。
而嬴政和乌桓，属于是南山追鬼的当事人，所以也在受邀之列，不过是名义上的陪审而已。
还有一个重要的审官，却是宗正嬴傒。
这是因为熊萩也是宗室成员，审理宗室成员案件，按例必须有宗正参与。
只是，嬴傒卯时就差人来报，因昨日感染风寒，今日无法出席会审。
这样一来，原计划由御史大夫、国尉、廷尉、宗正、郎中令、卫尉六部共同举办的会审，去掉一个宗正，换上一个治粟内史，依然还是是六部会审。
冯去疾旁边的廷尉丞，带着一众属员，搬来了众多竹简。
在每人面前都放置了一份，乌桓打开一看，却是当日的众人口供和案情经过记录。
冯去疾以标准的礼仪，客气地请熊萩进入中间的位置。
这意味着，会审正式开始了。
他回身坐下后，却表情严肃，一拍堂木，厉声质问道：
“少府令熊萩，少府丞传庆装神弄鬼，惊吓君上。又纠众攻击我大秦卫尉军和公子政。”
“你指使传庆作乱，可是要对秦王不利？！”
“冤枉啊~！”熊萩一口否认，这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传庆在南山豢养贼兵非一两日之事，熊某人接管少府尚不足月，与传庆并无深交，何来指使一说？！”
冯去疾却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向赢异一拱手：
“启禀秦王，少府令与传庆素来交好，私下勾连不断，常常共同出入酒肆、女闾，以游乐为名，实为密谋不臣之事。”
说罢，一挥手，廷尉府的从吏又搬上一些竹简，在每个人面前发了一份。
乌桓打开一看，却是熊萩、传庆二人近三个月私下见面的记录，尤其是事发前一段时间二人见面次数暴增。
秦国，从咸阳到全国，各里、各坊均设有门监。
门监负责登记里坊出入记录，查起来一点不难，简直就跟后世的监控一样，只是没有影像而已。
但乌桓知道最近传庆与熊萩见面频繁，其实是老内侍焕云特意要求的，倒是并不能证明熊萩与此事的绝对关联。
只是这等缘由却不适合在公堂来说，只能靠熊萩自己来辩白了。
堂上众人中，隗状已经事先得到吕不韦照会，要在关键时刻和吕不韦一起保熊萩今日无事。
而冯去疾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知道他真正内心所想，但他行的本是分内之事，谁也对他无法指责。
而代表军方的三个人麃公、蒙骜、王翦三人皆面色严峻，不苟言笑，一副随时都会暴走的样子。
熊萩历来生活奢靡，府中养着好几百人的歌女，军旅熬打出身的几个将军，对他一直没有好感。
一时间，堂上唇枪舌剑，展开了激烈的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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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正府中。
堂前宽阔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一千多人，这些人是秦王族宗室成员的家将部曲。
其实，所有宗族成员的家将部曲，远远不止这么多。
有一些被士仓安排在了宗正府去廷尉府的路途中做策应，还有一部分已经悄悄潜到廷尉府的周边埋伏起来了。
而像嬴摎、嬴壁、赵亥的部将，都被告诫在府中不得出来，士仓也安排了兵力堵住了他们的府邸。
士仓罕见地披了铁甲，他手持一把铁剑，显得不是很协调。
“先生，沿途卫尉俱已拿下，请先生领军出发吧！”
说话的将军，是宗族里的支持者，也是士仓的弟子。
事实上，今日起事的将领，绝大部分都是曾经师从士仓的宗室弟子。
大秦重耕战，但是王室成员当然不可能种地，所以秦王宗室颇多从军，其中不乏优秀的将领。
宗族力量在咸阳绝对是一支巨大的力量。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各家各府的家丁、部曲、子侄之类的聚起来，人数比卫尉军只多不少。
今日随士仓举事的不到半数，但足以与之对抗。
而且卫尉军中，也有很多王族成员，前往廷尉府的关哨基本都是里应外合拿下的。
“诸君，今上与太后不合，屡屡忤逆太后，且治国无策、处事不公，宠信奸商，隔绝宗室。”
“此非大秦之福，不若以战止戈，平息秦王、太后之争，另选贤德为王！”
“今日之后，各位都是从龙功臣！出发吧！”
士仓知道众人要的是什么，言简意赅地点出核心利益所在，就率领着这批军心可用的队伍，直奔廷尉府而去！
沿途将一路哨点的卫尉军全部缴械看押，只留下少数士兵看守。
越靠近廷尉府，人数越来越多，待到来到廷尉府附近，叛军数量已经接近三千。
而廷尉府值守的仅仅是一支百人队。
一切俱在士仓计划之中，秦王如同囊中之物、探手可得。
前方来报，暗哨已经控制住了廷尉府周边，只待大军到来，一举攻进廷尉府！
咸阳城的青石板路，油光发亮，像是被镀上一层清油。
街上的行人时不时滑倒，往日喧哗的街市，今日却特别的冷清。
廷尉官署门前，站岗的小兵又往里面缩了一点，虽说已是初夏，沾满了雨水的皮甲还是显得有些冰凉。
咸阳各官署的防卫，也是属于卫尉军的警戒范畴，平日里咸阳太平，官署的守卫并不多。
今天，廷尉府要会审少府令阳泉君熊萩，就连秦王听说也要过来参加，这可是件大事。
卫尉军特意加派了一支百人队过来，连带廷尉府自己的狱卒队伍，应该足以应付了。
“喂，精神点！今日会审非同小可，都给我注意些！”
说话的，是今天的领队校尉，李信。
李信，乃是秦国南郡太守李瑶之子，自小酷爱习武、研读兵书，李瑶于是将他送入军中，李信立马脱颖而出，现在已经是一名校尉。
京城卫尉军的校尉，和普通地方军的校尉可不同，如果有战事，外放已经可以领一偏军了。
李信治军严谨，士兵们不敢马虎，站得越发挺直。
卫尉军里，很多都是朝中大臣和王族宗室的弟子，能够加入卫尉军，可是一件有面子的事。
但他们并没有仗着身份而不守军令，秦律严苛，这些弟子比谁都更清楚！
李信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沿着廷尉府的围墙巡逻。
将近隅中时分，秦王御驾到了。
廷尉冯去疾领着廷尉府一众属员，在官署门口迎接。
吕不韦、嬴政、乌桓也早就提前到了，此时也加入了迎驾的队伍。
就连今日会审的对象，熊萩也在迎驾的队伍中，目前并未定罪，熊萩的身份还是少府令，众人对他也还是客客气气。
秦王入内坐上了首席，秦王旁边另起一案，坐的是廷尉冯去疾，他是今日的主审官。
右边分别是国尉麃公、大将军蒙骜和王翦。
因为涉及军机，所以国尉麃公也是今天的重要陪审官。
而蒙骜和王翦，则是代替受伤的儿子来参加会审的，分别代表当晚负责安保、缉盗的两个部门，卫尉和郎中令。
另外一边坐着御史大夫隗状、治粟内史吕不韦和嬴政、乌桓。
御史大夫隗状监察百官，此案涉及官员，且是京官九卿之一的少府令，他理所当然也是主审官之一。
吕不韦是治粟内史，本与此案无涉，但是他之前本来就兼任太子傅，秦王遇险也在场，故也应廷尉府邀请参加会审。
而嬴政和乌桓，属于是南山追鬼的当事人，所以也在受邀之列，不过是名义上的陪审而已。
还有一个重要的审官，却是宗正嬴傒。
这是因为熊萩也是宗室成员，审理宗室成员案件，按例必须有宗正参与。
只是，嬴傒卯时就差人来报，因昨日感染风寒，今日无法出席会审。
这样一来，原计划由御史大夫、国尉、廷尉、宗正、郎中令、卫尉六部共同举办的会审，去掉一个宗正，换上一个治粟内史，依然还是是六部会审。
冯去疾旁边的廷尉丞，带着一众属员，搬来了众多竹简。
在每人面前都放置了一份，乌桓打开一看，却是当日的众人口供和案情经过记录。
冯去疾以标准的礼仪，客气地请熊萩进入中间的位置。
这意味着，会审正式开始了。
他回身坐下后，却表情严肃，一拍堂木，厉声质问道：
“少府令熊萩，少府丞传庆装神弄鬼，惊吓君上。又纠众攻击我大秦卫尉军和公子政。”
“你指使传庆作乱，可是要对秦王不利？！”
“冤枉啊~！”熊萩一口否认，这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传庆在南山豢养贼兵非一两日之事，熊某人接管少府尚不足月，与传庆并无深交，何来指使一说？！”
冯去疾却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向赢异一拱手：
“启禀秦王，少府令与传庆素来交好，私下勾连不断，常常共同出入酒肆、女闾，以游乐为名，实为密谋不臣之事。”
说罢，一挥手，廷尉府的从吏又搬上一些竹简，在每个人面前发了一份。
乌桓打开一看，却是熊萩、传庆二人近三个月私下见面的记录，尤其是事发前一段时间二人见面次数暴增。
秦国，从咸阳到全国，各里、各坊均设有门监。
门监负责登记里坊出入记录，查起来一点不难，简直就跟后世的监控一样，只是没有影像而已。
但乌桓知道最近传庆与熊萩见面频繁，其实是老内侍焕云特意要求的，倒是并不能证明熊萩与此事的绝对关联。
只是这等缘由却不适合在公堂来说，只能靠熊萩自己来辩白了。
堂上众人中，隗状已经事先得到吕不韦照会，要在关键时刻和吕不韦一起保熊萩今日无事。
而冯去疾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知道他真正内心所想，但他行的本是分内之事，谁也对他无法指责。
而代表军方的三个人麃公、蒙骜、王翦三人皆面色严峻，不苟言笑，一副随时都会暴走的样子。
熊萩历来生活奢靡，府中养着好几百人的歌女，军旅熬打出身的几个将军，对他一直没有好感。
一时间，堂上唇枪舌剑，展开了激烈的审辩……
-----------------
宗正府中。
堂前宽阔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一千多人，这些人是秦王族宗室成员的家将部曲。
其实，所有宗族成员的家将部曲，远远不止这么多。
有一些被士仓安排在了宗正府去廷尉府的路途中做策应，还有一部分已经悄悄潜到廷尉府的周边埋伏起来了。
而像嬴摎、嬴壁、赵亥的部将，都被告诫在府中不得出来，士仓也安排了兵力堵住了他们的府邸。
士仓罕见地披了铁甲，他手持一把铁剑，显得不是很协调。
“先生，沿途卫尉俱已拿下，请先生领军出发吧！”
说话的将军，是宗族里的支持者，也是士仓的弟子。
事实上，今日起事的将领，绝大部分都是曾经师从士仓的宗室弟子。
大秦重耕战，但是王室成员当然不可能种地，所以秦王宗室颇多从军，其中不乏优秀的将领。
宗族力量在咸阳绝对是一支巨大的力量。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各家各府的家丁、部曲、子侄之类的聚起来，人数比卫尉军只多不少。
今日随士仓举事的不到半数，但足以与之对抗。
而且卫尉军中，也有很多王族成员，前往廷尉府的关哨基本都是里应外合拿下的。
“诸君，今上与太后不合，屡屡忤逆太后，且治国无策、处事不公，宠信奸商，隔绝宗室。”
“此非大秦之福，不若以战止戈，平息秦王、太后之争，另选贤德为王！”
“今日之后，各位都是从龙功臣！出发吧！”
士仓知道众人要的是什么，言简意赅地点出核心利益所在，就率领着这批军心可用的队伍，直奔廷尉府而去！
沿途将一路哨点的卫尉军全部缴械看押，只留下少数士兵看守。
越靠近廷尉府，人数越来越多，待到来到廷尉府附近，叛军数量已经接近三千。
而廷尉府值守的仅仅是一支百人队。
一切俱在士仓计划之中，秦王如同囊中之物、探手可得。
前方来报，暗哨已经控制住了廷尉府周边，只待大军到来，一举攻进廷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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