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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反转

    皇甫衍与林风羽畅谈许久后,终于是理解了林风羽的作为,也明白了林风羽的需求,也没多做思考,两人达成了协议。看着窗外夜色过半,黎明将近,皇甫衍心中不由的焦急起来问道:“那,你可以让连昆出兵了吧?”

    林风羽没有作答,用行为回答了他,摇动着轮椅,隐入了烛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中。身后的连昆向前几步,对着皇甫衍半跪在地:“九门提督连昆,请二皇子示下。”

    皇甫衍看着黑暗中默不作声的林风羽,和跪倒在他身前的连昆,想起了不久前林风羽的承诺,不涉政务,不掌军权,也许这个动作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了吧。

    皇甫衍心中百感交集,差点身陷囹圄死在宫中,历尽万难杀到此处,又出现了个完全没见过的林风羽,在背后阴沉的谋划着一切,一路奔跑至此,心里的焦急,绝望,百感交织,让他身心俱疲。此时像是一切都有了转机,皇甫衍心中稍稍轻松了许多,紧跟而来的是看到夺取皇位的希望,激动,让他呼吸都不由得浓重了许多,他压了压心中的激动情绪。

    “九门提督听命,大皇子皇甫坚,三皇子皇甫觉,二人毒害先帝,祸乱朝纲,着你领兵攻入皇宫,清君侧,诛乱臣,以尽人臣之道。”皇甫衍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缓缓下了指令。

    “属下领命。”连昆听罢,双拳握拳回了一礼,起身向外殿走去,不多时,外面只听到各级将官大声宣读刚才二皇子皇甫衍给连昆下的指令,并做了战前动员,原本安静的衙署内,随着各级将官宣完指令,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军士齐声呐喊“杀,杀,杀。”旋即就是兵器入鞘,碰撞的嘈杂声,整齐跑动的脚步声。

    仅剩的三名二皇子府中的持盾亲卫在门口看着所有的军士全部有序的动了起来,取弩的,取枪的,取盾的,然后回到广场列队从衙署跑出,一队又一队,本来人影丛丛无声压抑的广场和空地不一会就跑的干干净净。衙署外响起了一支支的穿云箭,与大皇子三皇子的亲卫放的烟花不同,穿云箭是军队中的特殊的示警信号,特定的数量代表提前特定的约定,此时三支穿云箭陆续射向空中,特殊的箭头像是从中间镂空了些许位置,划向天空的途中空气从镂空处穿过,响起了不规则的“咻咻”声,尖利且刺耳,在黑暗中传出了很远很远。

    伴随着穿云箭的射出,衙署的四周响起了阵阵马蹄奔跑,从衙署的后方,密密麻麻的响起,“驾,驭。”向着皇宫方向奔去。三名亲卫看着九门提督的兵力倾巢而出,听着指令,也知道今日大事已成,虽然不知道二皇子进去谈了什么,但是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回答了,三人不禁有些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功成名就高兴,还是为了自己不用在今晚付出生命而欣喜。

    正在三人激动之际,身后响起了二皇子有些平稳的声音“三位兄弟,在护我一程吧,护我,登位。”三人转头看向微笑的二皇子皇甫衍,听到最后顿了一下的两字,心头咯噔一跳。重重的点了点头,皇甫衍看下皇宫的方向,眼神从轻松,到坚定,到狠诀,像是心中已经做了多个决定,一夜疲惫,此时像是精力又回到了身上,不管是持盾亲卫还是二皇子,此时身上又充满了力量,疲惫一扫而空。皇甫衍转头看了看屋内,黑暗中的林风羽和曾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屋内空荡荡的,感觉刚才的谈话犹如南柯一梦,他轻微的摇了摇头,不在多想,踏步走出。

    几人走到衙署门口,连昆和数名亲卫已经牵了几匹战马等待多时。远处黑暗的街道上,小巷里,又响起了喊杀声,箭矢破空声,还有数个敲锣的兵士在最前方四处奔跑着呐喊:“所有居民回到屋内,若见街上有人,一律杀无赦。”经过之前两个皇子的亲卫对二皇子皇甫衍的截杀堵截之战,安静许久后,也陆陆续续有居民不怕死的想出来看看热闹,此刻见到喧嚣又起,战斗又生,忙不迭的又纷纷跑进屋内,紧闭大门,再也不敢出去,外面又响起了无数兵器交接声和惨叫声。普通居民知道今日一定发生了大事,不然在平远城这个都城中不会如此大的战斗一夜间进行数次,注定今夜是个不眠夜了。

    九门衙署的兵力列队向前,呈一字形横向扫着街道,屋顶上也攀上了无数的持弩军士,将火把丢进黑暗的巷道中,只要见到有人,纷纷射杀,毫不留情。骑兵也手持火把在各个巷道巡逻搜查着,战线慢慢的推向皇宫。

    经过最前面的敲锣的军士示警,到此刻他们移动战线,已经不管你是不是平民了,宁杀错,不放过,只要是活人就射杀,扫出一条安全的街道,慢慢的推进着。原本埋伏于黑暗中的黑衣人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九门衙署迅雷般的兵力杀到了面前,到死那一刻,心中可能还在想着,为什么从他们截杀别人到别人截杀他们的转变如此的快。

    不管是皇宫禁卫还是九门兵士,都是前线百战精兵轮换下来的,与皇子王府中豢养的亲卫还真的不同,一些是百战精兵,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一些只是经过了系统训练的杂兵而已,看到衙署聚兵且无一丝声息就能看出,军令如山刻在这些兵士的骨子里,群体系统作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黑衣人遇到九门兵士就像小鸡遇到了野狼,完全不是一合之敌,九门兵士的小组配合甚至比二皇子的亲卫的战斗力还要强悍,精悍强勇。

    几名黑衣人躲在巷子中正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在想着闯入民居中先暂时躲避,念头刚下,就见数个火把从屋顶抛丢了下来,照亮了他们身边的黑暗空间,几个人全部暴露在了火光中,本能反应抬起了手中的弩看着屋顶,只见左面响起几声呐喊“缴械不杀”,黑衣几人随着声音就射了出去,却未见到人,却不知身后的屋顶上已经冒出了几个弩手兵士,瞬间将他们射成了马蜂窝,刚才出声的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倒下的瞬间,一个黑衣人心头还在想着,“不是缴械不杀吗,你倒是让我缴啊。”迷糊中见到屋顶一跃而下的兵士,害怕他们没死透,一只手举着火把,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军刀,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补了两刀,刀刀心脏胸口要害。

    补完刀的士兵,对着巷子外喊了两句“安全了,收拾。”马上巷子外火光更盛,像是早就等着一样,跑出了几个徒手兵士,将黑衣人的尸体都拖到了大街上,沿街摆放着,等着后面方便收拾,顺手将火把拾起,燃烧的地方灭火并清理干净,迅速且干练。速度非常的快,杀人,打扫战场,像是机械作业一般。

    在整个绞杀队伍的后方,还有一队列队兵士包围护着骑马而来的连昆以及皇甫衍两人,火把丛丛,缓缓的跟在队列后面,慢慢的向着皇宫逼近。

    看着前面兵士拖着之前黑衣人拉入黑暗中的王府的持盾亲卫的尸体又拉到街边摆放,皇甫衍轻轻的叹了口气,三名持盾亲卫也不忍多看,只能跟在队列中移动着。此次扫街至少又杀了数百名黑衣人,整个后面的路段才彻底的安静,没有了喊杀声,前面截杀二皇子的一两千人,现在还有数百人,皇甫衍心中想着,若是在给他们一点时间,怕是跟九门提督兵力抗衡的人数都能给他们豢养出来。

    远处皇宫的城楼上,大皇子与三皇子居高临下的看了许久,从九门衙署的穿云箭响起,他们就已经在城楼上看着了,看着远处的九门衙署中瞬间亮起大片的火光,并散开到了街道中,看着大片大片的火光慢慢的靠近着皇宫,和街头巷尾的喊杀声,大皇子皇甫坚脸色越来越阴沉,此时他也知道二皇子与九门提督谈妥了,随着火把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也知道此时他除了宫中禁卫的八千兵力,已经无可依仗了,亲卫估计已经被扫清了。眼看天空都翻起了鱼肚白,就差一点,他就能定下乾坤,此时他心里已经没底了。他手握拳头,拇指插入肉中已经渗出了血,他也浑然不觉。

    三皇子皇甫觉在侧说道:“该死的连昆,明明他都答应我不会管了,为什么现在又被劝说成功了?从答应我的那一刻,他就将所有的兵士全部都聚到了九门衙署内,我也以为他真的不会管了。我承诺了他,若是你登上皇位,最终会给他位列三公,做大将军的。二哥还能给他什么?”

    大皇子皇甫坚听着三皇子在侧的呐喊,反手就挥了一巴掌打了过去:“他答应你?你为什么不安插人进去,你为什么不接手他的兵力,你为什么让他有谈判的资本。若是你接手了他的兵力,还会有这些事吗?”

    三皇子皇甫觉捂着火辣的面庞,听着大皇子的质问,不知如何狡辩作答,只能低着头捂着脸向旁挪了几步。是啊,口头约定承诺,怎能比得上握在手里,现在说什么狡辩的话语都无法改变这个疏忽。

    肃清街道的九门衙署兵士缓缓的散开围住了皇宫内墙,后面的二皇子皇甫衍和九门提督连昆骑着马在士兵围护的队列中缓缓而来,皇甫衍看着城楼上低头看着他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张口喊道:“大哥,三弟,你们毒害父皇,假传圣旨,如今又假立遗诏,妄图染指皇位,九门提督连昆听闻你们如此的灭绝人性,形似畜生,他说大将军也不当了,位列三公也不要了,非要将你们就地正法,以尽大梁忠臣本分。”连昆听道最后几句话,嘴唇扁了一下,心中想着,我也想要啊,谁说我不想要,我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可是心中所想,此时也不敢显露半分,今天帮助二皇子皇甫衍一定乾坤的是他,估摸着即使没有大皇子三皇子如此优厚的条件,估计也不会很差的吧,骑虎难下了。

    城墙上不明所以的兵士听到二皇子的喊话,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若是真如二皇子皇甫衍所说,那他们就是在助纣为虐了,还没多考虑。大皇子就已经朝下喊了起来:“二弟,你为了染指皇位,竟然不惜假借此等借口,污蔑我两,父皇病榻之前传位于我可是丞相和几部尚书都听到的,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只等天明,我就能昭告天下,我又何必毒害父皇。你如今伙同连昆想谋逆篡位,该当何罪。若是各位不信,大可以问问当朝丞相,父皇临终遗言他可是在旁听得一清二楚。”说罢就从后拉着丞相到城垛处,示意丞相开口辩解,在开战之前,名义很重要,两人均是话语中拉扯着想将正义标榜在自己一边,以鼓动士气,在城墙上下话语拉锯着。

    丞相被从后拉出,哆哆嗦嗦,以他当朝要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心智,此刻在傻也知道大皇子等人要大势已去了,八千禁卫军如何抵抗的了三万九门兵士。大皇子将他拉出可谓是一步臭棋,此时的丞相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浑身哆嗦,只见他计从心起,大喊一声“啊,不要啊。”就作势晕了过去,这下好了,大皇子看着丞相的表演,瞬间蒙了,这个关键时刻这招真可谓是杀人诛心啊,他总不能当场将丞相杀了吧,这老狗,两边不得罪,看准了他也不敢当场杀他,不回答二弟杀进来也不会降罪于他,精明的令人生恨。

    看着倒在脚下的丞相,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又喊道:“二弟,你看,你们这般忤逆行径,竟连丞相都吓晕了,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勿行谋逆之事。”

    “哈哈,大哥,丞相都不敢回答啊,你们这等畜生行事,可谓失道寡助,你们打开宫门吧,免得刀兵相向,让我朝兵士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我代父皇饶你们一命,可好。此时我朝大变,若不快些定计,只怕外敌侵入,让大梁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就是千古罪人。”皇甫衍看着丞相拙劣的表演,心中对先帝传位于他的猜想更为坚定,此刻更是胸有正气,语气更是凌厉,声音传到城墙上,坚定的语气,还有丞相的假意晕倒让守城士兵更是开始窃窃私语。

    大皇子皇甫坚此时气的只想踢向倒在地下的丞相两脚,被二皇子皇甫衍的话激的方寸大乱,只能大喊“放箭,你这个谋逆之徒,妄想踏入宫门一步。”

    守城兵士听到放箭的指令,虽心有疑惑,但是还是要听令行事,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军令如山。箭矢开始陆陆续续的射向宫城下,但是连昆早就在射程范围外就下令停止了脚步,箭矢并未造成任何伤亡,均射在了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就在城墙上的禁卫军射箭之际,城墙的楼梯上奔来一个甲胄凌乱的军士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东城门已被攻破了,九门军士已经杀进来了。”

    声音传到了城下,皇甫衍也听了个真切。在他们话语针锋相对之时,连昆早就命一万兵士从东城门攻入,不用问,开城的必然是内应洪流远,以洪流远如今的聚气期,杀几个守门的兵士在容易不过,九门兵士未发一箭就已经在洪流远的帮助下鱼贯而入,控制了东城门,并杀进了皇宫中。

    皇甫衍哈哈大笑,调转马头,带领着兵士就往东城门赶去。城墙上的大皇子皇甫坚看着皇甫衍离去,气急败坏的一脚就踢翻了过来报告的兵士,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东城门杀敌啊。”

    “没用的,大哥,我们完了。”三皇子皇甫觉还算清晰局势,明白大势已去,瘫坐在了地上。皇甫坚看到远处东城门的厮杀呐喊,火光冲天,也知道回天无力了,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大梁国的皇嗣争斗就在一夜间落下了帷幕,简单粗暴且快速,甚至敌国的探子从知道消息,连手中的信鸽都没飞出去,似乎平远城就已经安定了下来。太阳东升,宵禁解除,整个平远城又恢复了平时的熙攘安定。

    皇宫中的皇位上,皇甫衍已经身着黄袍,坐在了上面,底下跪着他的大哥三弟两人,皇甫衍身侧站着的丞相摊开了拟好的圣旨遗诏,底气十足的念着,哪里还有夜晚那般晕厥虚弱样子。这份遗诏也是假借先帝之名虚立而出,但现今的形势已经明朗,又有谁在乎呢。

    “朕自继位以来五十一年,赖天地祖宗之庇佑,国富民安,于乱世中保一隅之地,数十年间殚精竭力,不敢有一丝懈怠。但人之精力有限,且深感自身力不可及,无法完成统一四海之伟业。现如今朕感大限已至,惟愿后世子孙可完成朕平定四海之宏愿。若无此心,保国偏安一隅,居民安居乐业也可,但是乱世之中何其容易,不做强求,顺其自然。朕子嗣稀少,膝下三子中,二皇子皇甫衍,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殿外太阳东升已过东面城墙,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大殿,所有的大臣匍匐在地,三呼万岁。皇甫衍在皇座上右手撑着头,眼睛微咪着,昨夜一夜奔波劳累,此时全身放松了下来,已经有些困倦,随着遗诏的宣读,太阳也缓缓的照到了他的眼睛,感觉到刺意,他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下整个金銮大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众生臣服,此刻他看到殿侧离朝拜群臣十丈外的一个角门旁,一个短发男子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着殿外的太阳,显得百无聊赖。另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还是手持一本书籍,正全身贯注的看着,像是这边的高呼声,宣读声,继位仪式都无法影响他半分。皇甫衍又扫过皇座右侧丞相下方的老太监洪流远,一如以往伺候先帝般,身子微躬,像是个木墩,丝毫未动。皇甫衍心中只冒出了四个字:“人生如梦。。。”,原本以为先帝还有数年的执政光景,没想到只一天,只一夜,就已经时移世易,沧桑变换了,真如做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