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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涵潇慧眼识英才 憨采薇风尘怀壮志

    这日清晨,咸寿酒店内的伙计收拾完门前的雪才吃毕饭,便有一顶青绸四人抬的小轿落到了门口,旁边还跟着一骑白马的面目俊秀少年,华服衣冠轻裘宝带一表人才。有眼力见的伙计忙迎上前去,只见那少年下马亲自打起轿帘,里面坐着个戴着洁白帷帽的女子,看不太清楚容貌,身上穿着大红五彩遍地金袄儿,蓝绫宽襕马面裙,外披了件玄狐披风,一面扶着男子手出了轿,一面手里还捧着八角形字铜喜鹊绕梅手炉,虽身量未足,形容尚小。行动中也看出落落大方。伙计忙抢上来行礼问道:“贵客是来吃饭啊?我们店里的加官晋爵八宝鱼不错。”那少年正是扮男装的采薇,见问,因道:“小爷我要楼上一间清净房。”伙计忙提了一壶热茶,边笑着引路道:“楼上雅阁间清净着呢,坐着也能看得远,请少爷小姐就从这边上去罢。”采薇见他说话知趣,笑问道:“这如今这城里来了多少灾民?”伙计笑道:“咱们这还来得少的。要是说数,却也弄不清,小少爷若想知道,就咱们这条街巷来说,一到官衙门口布粥时间,往楼下一看便知了。”采薇听了,从袖子里取出半两银子扔给他道:“给爷挑一个好瞧看到的位置。”那伙计接了银子,笑的不见眼说道:“好嘞,这间不错,又能观看又暖和。”涵潇在采薇前面,款步提裙的上了楼,被请进了房间坐下。伙计手脚麻利的上了茶,采薇说:“你下去罢,先不急上菜。”伙计忙退出关门。涵潇这才摘了帷帽。采薇挤眉弄眼道:“我装的可还像?没有露馅吧。”涵潇笑道:“怨不得哥哥时常提你,说你难辨雌雄。今日看了,果然如此。”采薇笑道:“这可是夸我呢,上一回还盯着我喊我三哥的名字。”说完手里便拿着叉竿放帘子,又道:“怎么还没瞧见人呢。”涵潇倒茶说:“早了些,天还冷着呢,咱们先喝口热茶等会罢。”于是采薇仍同涵潇坐在一桌上看景说话。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忽见一群人慌慌张张从如雨后春笋般从屋檐下冒了出来,急急忙忙往那县衙方向赶去。采薇便同涵潇看了一会,听见其笑道:“我倒是看见了一个不错人选。”采薇忙问:“在哪儿呢?”涵潇拿手去指,采薇顺着手指看去,望见人群中一位身材高壮,衣着褴褛却生的剑眉星目,略带些劳累疲倦之气的男子正扶着一位不慎摔到在地的老妇人。涵潇笑道:“生得倒魁梧英姿老老诚诚,虽为避难而来,然对老弱病孺照应有加。当得起一句男子汉大丈夫呢。”采薇点点头,因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颇有些不服,忙道:“虽然他比旁人顾的好些,可潇潇你未免也太早下定论了,让我去试一试他,方才知道能不能担事。”说完也不听回话直接跳窜窜地奔下梯了。

    外面冷风凛凛,琼琚碎玉。那汉子从小便父母双亡,只跟着邻居王婆过活,生得老实憨厚,现二十。因这年突发洪水,乡亲父老都流离失所,他也一路护着养他的王婆逃到此处,本想靠自己本领讨一口饭吃,得一栖身之所。他虽然干活卖力但是饭量极大,一人能顶三人饭,又拖着一个眼睛不好的老妪,故无人肯留使。这会子他跟在王婆身后打了碗温粥和两个冷掉的馒头,也搀扶着她在楼檐台阶下坐了大口咬着馒头,看了看这薄粥,又看看这日益渐冷的天气,心里不免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忽然一柄玉扇扣在他那有破烂缺口的碗上,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十分俊美,头上戴着黑底金边忠静冠儿,身穿深青道袍,外面一件对襟石青披风。显得他腰细腿长,脚下一双皂靴。汉子憨态不知其欲为何。却见采薇挑了挑眉说道:“这天子脚下,京城之中,遍地都是金银珠宝,你也生得五大三粗,却在这里同老小妇孺抢食,成个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呢?”这汉子一被激,便急道:“你们这群衣冠富贵人家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人肯收留我,难道叫我也去打劫抢偷不成?”采薇笑道:“谋事在天,成事在人。你好歹也挣口气,自己不想法行动,难不成那银子钱能自己跑到你手里来不成。”汉子冷笑道:“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我又没有什么做官亲戚,富贵朋友,有什么法子好想的。”说毕,便将侧着身子将碗挪开,继续大口吞吃起来。采薇以扇托腮说道:“这也不然,现下倒也有个机会,只看你能不能同谋了,你若肯谋,看菩萨的保佑,让这些灾民捱过这个严冬,也为可知呢。”那大汉又细细瞧了他一回,看他年纪轻轻,粉面笑脸生花。心中不大相信,只接口道:“你说的倒好听,但只我这样子,哪里能成什么大事呢。”采薇笑道:“我先试试你的身手如何,若是你能打赢我,我便请你们去那边那家咸寿酒家吃饭,你也不吃亏,怎么样?”汉子想了想,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跑了怎么办。”

    采薇听了,笑道:“我乃定国公府三公子尚戟西,岂会骗人。”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满装了银子的荷包丢给他,问道:“如何?这下肯信我了吗?”汉子掂了掂,点头如捣蒜道:“信信信,我叫胡大板,见过三公子。”说着放下碗,将荷包交给身边的王婆后,便站了起来。采薇听了他的名字哈哈大笑,道:“谁给你取的名字,也忒难听了吧。”胡大板很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是乡里乡亲给我取的,他们说我娘就在一块大板上生下的我。”采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吧,你走出来一点,咱们两个到外街上比试比试,别在这误伤到其他人。”大板也点了点头,乖巧的跟着他走到外面大街面上。这一切皆被涵潇看在眼里。采薇突然出手一言不发转身抡拳便就打上了他小腹,大板吃痛,倒退两步呼道:“你都没有说开始呢。”采薇笑道:“那我现在就讲了开始咯。”说着又换手轮流接着锤了几拳。大板生的健壮硬挨了好几下后也有了防范。随即转身去躲。采薇接左手一拳照大板眼窝打来,却被他险略躲过。采薇见状,便旋身一个高抬腿去踢他的头。大板弯腰从腿下钻过来。采薇快速调整身形,拿左脚去踢。大板右手使力顺势接撮住了采薇的脚。忙憨憨的摇手道:“小公子,你打不过我的,但是你请俺们吃饭,我不能打你。王婆从小教我对好人要好。”采薇见他捏住了自己的脚,而周围的人都围看了起来,自己明明先发制人却还受制于人。不由有些气急败坏道:“那你还不快放了爷的腿。”大板道:“你不偷袭我,我就放手。”采薇道:“行行,不打了,走,带你们去吃饭。”听了这话,这才放下。采薇立刻就往他头上狠敲了一板栗,大板捂住头,委屈道:“小公子,不是说不打了吗?”采薇笑道:“这一招就叫,兵不厌诈,我这是在言传身教呢!还不快去取荷包还给我,不然怎么去酒家吃饭。”于是大板跪下来碰头拜了拜,起身忙去扶着颤颤巍巍的王婆回来,仍将那荷包双手奉还给采薇道:“小公子,你的荷包。”采薇笑眯眯的收了,说:“走罢。去吃饭。”便领着一老一傻进了酒店。一时上了饭菜,大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才刚一只烧鸡放下来,就着手扯下两只鸡腿给了王婆,自己捧着碗也不要筷子直狼吞虎咽囫囵吞枣的倒进嘴来。不一会儿,只他一个人就吃了四碗素面,五碗饭,一只烧鸡,一碗鱼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可谓是风卷残云。采薇在对面看的啧啧称奇。

    大板心满意足的抹了抹嘴,说道:“小公子见笑了。方才说有事要帮,不知道有什么事是俺们能帮忙呢。”采薇示意他耳朵跟来,悄笑道:“这可是你小爷我的大事呢,你在逃难至此,路上肯定不少和你一样的壮士。你将他们都叫来,同我去龙虎山剿匪。到时候朝廷论功行赏必赐你们金银珠宝。不仅你们娘儿两个也得着落,大家彼此都能落个好,岂不是造化。”大板想了想,道:“俺大板脑子傻,却也晓得知恩图报四个字。既受公子一饭之恩,就应当陨首相报,别说公子是为除恶扬善,就是公子要我当牛做马,我胡大板也当仁不让。这里一路上我确实认识不少逃难来的汉子,先下虽不知道在哪讨生活,但待我细找他们说一说,公子诚心善意,我们必然也肯愿意跟着公子一起行事。只是朝廷虽有奖赏,也太远些。现下我王婆年老体弱,天有不测风云,若是我没了,求求公子手里漏几个钱下来,替我为她尽尽孝,俺大板就再没什么顾虑的。”话音刚落又要下跪。采薇听了,用手上的玉扇狠狠叩了一下大板的脑袋,说道:“小点声!你倒找上活菩萨了!我们这计划还没开始呢,你就死啊孝啊的,不嫌个晦气。”大板挨了一下,摸了摸脑袋,并不生气反笑嘿嘿的说:“我说的是万一。我爹娘没的时候,我年纪又小,不知事。是王婆将我抱养大的,相依为命,我总得替她想一想后生。”采薇道:“你先起来说话,我最烦人动不动就跪下来,难怪说‘人不可貌相’,你虽膀大腰圆,没想到还挺粗中有细呢。不过我这是智取!智取龙虎山!你懂不懂!不是打打杀杀,是要靠计谋靠脑子的。”大板摇摇头道:“俺没有读过书,只知道卖力气干活就是了。”采薇不禁扶额,道:“果是个傻子!不过也没妨碍。你替我将那些人聚起来,说不得也请他们到吃饱穿暖些,不过也要全心全意的为我办事。”说着又掏出那装银子的荷包与大板,说道:“省着点花,这不但要管你们五天的饭钱,每人也该去换一干净利落点的衣服,再多买一些火折子和布头木把武器。五天后我再来带些人马到龙虎山下同你们会和,留下些的钱还要够叫几辆车赶去龙虎山铲平山匪。”大板道:“够了够了,很够了。还能有剩下的呢。”采薇听了,因道:“这可是我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要是有剩下的就都还给我。”大板点点头,说:“三公子,我都记住了。”采薇想了想,说道:“还有,挑一个机灵点会探路的,提前一天混进那山寨里面去。”而后把那里应外合之计给说了。大板听了暗服,大赞叹道:“三公子你可真聪明,像我这样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法子来。我认识一个小子,身手又好嘴巴又会说。派他准没错。”采薇听夸,很不好意思的摆手道:“小意思,小意思。只是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暂且先保密,待日后龙虎山会合,我在详细部署。你去把那个小子叫了来,我还有话单独对他说的。”正说着店门外,歪头探出半张泥猴般的脸,大板看见,忙用手招他进来。向采薇道:“就是他了,他以前还跟教书先生读过几回书。”采薇转头去看,大约十二三岁的身形,蓬头垢面,几天没洗的脸黑乎乎一片,只看见两颗乌黑会动的眼睛。身上也邋里邋遢,连鞋子也都饱受折磨,露出两排黑趾来。那孩子小小瘦瘦的蹭进来,只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咽口水,大板拉他挨着自己坐了,说道:“吃吧,是这个好心的公子来请我们吃的。”那小孩子听闻,不顾答谢,急端起一碗面来,筷子不用,咕噜咕噜就喝起来。比先前的大板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采薇见状,又叫伙计端了碟鸡肉和汤饭来。以手托脸因问道:“仔细着些,别噎住了。这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大板答道:“他叫陈狗剩儿,因他爹娘在路上活活饿死了,有时也跟俺们一处讨饭。”采薇点点头,向狗剩道:“叫他慢点吃,别着急。我还和他有话说呢。”又命人倒茶来给他喝。

    一盏茶的功夫,也都吃的干干净净。那王婆见他这位好心人施舍饭菜。拉着大板狗剩站起给采薇下跪把头磕一阵砰砰作响。采薇忙侧起身来扶她,口内说道:“老人家,快休如此,我生受不起的。”便叫她往凳子上坐了。王婆因道:“多谢姑娘特意来赐恩。此后若是老身还活着,把你立个长生牌位,天天磕头礼拜,保佑你一生福寿安康。若是老身没造化死了,下辈子也要变马变牛来驮报恩人。”一面说,一面哭。这一席话反把大板说的心里酸酸的,勉强笑道:“阿婆,这是公子哥勒,他找俺们来去替他做事。你放心,从此咱们吃喝不愁了哩。”采薇也接口道:“是啊是啊。”那婆子看了看采薇,道:“哄诓我呢,这明明白白是个千金小姐的长相体格,哪里是个公子哥。”于是大板道:“阿婆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公子请勿见怪。”采薇笑道:“无妨,无妨。”王婆便说:“阿婆是眼睛花了,但心不糊涂,也能看的清楚。”众人听了也皆不理论。采薇忙向狗剩岔开话道:“你如今吃了我的好饭菜,原该替我办些事了罢。”那狗剩点点头,转了一回漆黑眼珠子,方开口说道:“我听说他们大族人家里面的公子哥,多好养一些娈童取乐。除这个外其他我都愿意。”采薇不禁扶额,心道:是那个误人子弟的,没事教这个给小孩。便说道:“我没有养这个的喜好,更何况你长的这么丑不拉叽的,倒贴我我也不要。”大板因问道:“什么是娈童取乐啊。”才刚说完头上又挨了一扇子,只听采薇恶狠狠的说道:“你个卖力气的,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大板便委屈的闭了嘴。采薇因接着领他们两个到里间,才取出龙虎山地图又把潜伏进山寨,等着外面围闹地点再此间煽动里面的灾民作乱之计向他俩一一说明。大板狗剩听了点了点头,狗剩下死眼盯着采薇说道:“如果我帮你成了,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学堂念书。我可以少吃点饭,不会浪费你很多钱的。”采薇道:“书有什么好念的,无趣的很。你就该同我一样习武,日后好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狗剩摇摇头,眼神里面盛满的是乞求,道:“我爹娘以前一直希望我能考取状元,光耀门楣。”采薇听了,听大板先前说他父母路上饿死了,本就觉得可怜唏嘘,又听他如此期望的看着自己,心下十分变扭,不自在的说道:“怎么,武状元难道就不是状元了啊。行罢行罢,日后我请个师傅单独来教你念书。那你可得把这件事办好些,最好能让我兵不血刃的拿下。”狗剩很用力的点点头。

    只见涵潇带着帷帽施施然走下楼来,店小二见了忙报于采薇,采薇听了忙仔细再叮嘱了几句,后将一份地图交与大板,自己走了出来笑说道:“该打该打,我倒忘了还有人在这。”涵潇含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府了。到时候找不见人也乱忙一回。”采薇只得依她,两人便要出门。大板走上前因问道:“这个千金小姐是谁啊?”话音刚落又生吃了一板扇,只得火辣辣的闭了嘴。于是两人相携出门。大板见他们要走,自己也就到门口去送。只见那公子哥先扶着帷帽小姐入了轿,回身跨上了马,向他拱手道:“我同你说的可记住了,别叫不相干的人知道,后会有期。”大板亦回礼道:“请公子放心,俺们都记下了,定不负所托。”采薇听了,遂骑马带着涵潇回去了。

    采薇先送涵潇回了平国府,再骑马回了自己府里面。正坐下喝茶,蕙莲带着丫鬟便欲各自拿饭来摆,忽见徐氏房内的贴身丫鬟名唤银蝶的拿了两本账册走了来,因问道:“二奶奶那边有什么事吗?”银蝶笑着走近来说道:“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听老爷太太说咱们四姑娘大了,也该合眼择婿了,更要姑娘明儿跟着咱们奶奶学着管事理纪呢。”说着把账本与了蕙莲。声音不大,但是采薇在里面听了个明白,便如天空里击下来一道暗雷,登时五脏六腑一齐皆不自在起来。想来想去,自己本来不愿学账本管家务,又想不能耽搁后面的大事。忙站起来,转来转去。别的日子来就罢了,怎么偏偏撞到一起了,这下怎么好向三哥借人。众人拿了饭上来,调开桌椅,罗列杯盘,蕙莲见她越添了焦躁,忙拉着采薇坐了,递箸笑道:“姑娘先吃饭吧,俗话说,‘屋要木支,人要饭撑’。再这样下去,人都饿坏了。”采薇遂哭丧着脸道:“那里有心思吃这个。”蕙莲道:“先暂且吃了饭,再把心用在看这账本上,等熬过来二奶奶生产之后,由你再去张罗别的去,也不算误了什么。”采薇见她说的有理,只得吃了饭,捧着一本书粗翻了几页,便如书里夹了昏迷药一样,才认真看了一二行,便就困眼朦胧前仰后合起来。

    蕙莲带着一房丫鬟在外间做女红说话呢。流萤从里间出来,笑道:“如今打算打算,不知道以后得个什么姑爷来。”蕙莲听了,笑道:“这个坏了嘴的小蹄子,你着什么急,恐怕自己心里想人思嫁了吧。”众人都发笑起来。只听见里间咕咚一声,急忙去看时,果然是采薇坐着打盹一头倒到书桌上了,正拿手揉额头呢。蕙莲忙上前一看,磕了一块淤青。叹气道:“小祖宗,这才统共才两本账呢,待明儿二奶奶还有一堆功夫教你的呢。”说着便去墙柜取出消肿的药来替她涂上了。采薇道:“我也不是这个料,我字都没认全呢,在里面就有的是夹生的,我能算个什么账出来呢。纵然我不会,也不妨,你们替我管看着不就完了。”流萤笑指书道:“待我们去了,姑娘还是还得自己来对着它看么?”采薇听了无法,只得又读。读了没几句,心又飞到龙虎山上去了。思想了半天,天黑了,蕙莲等在屋内掌上灯来。流萤见采薇读书苦恼,茶饭都不思,明天也未必能妥当,心下便想出来一个主意来脱此难。因在外佯装大惊,失色地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得了了,一个人,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屋里人听说,忙问在哪里,随即喝起人来挑灯去院内各处寻找。流萤胡乱指了指西北方向。待众人都看去时,向采薇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被唬着了。”此话正解采薇之愁,遂马上蹬了鞋子乱歪在床上哎呀乱喊起来。

    一时上夜查房的老婆子等人来了,说:“并没有外人在,想来姑娘一时看岔也是有的,或许是树摇的影子,错认成人了。”流萤便道:“才刚并不是我一个人看见的,姑娘同我们大家一起亲见的。老妈妈你且别拿话来支吾糊弄我们过去。如今可知姑娘被吓得缩在床上躺着呢,看看这额头上的淤青,我还要去夫人那里取安神汤药来煮了喝呢。问起来,你难道叫我也这样回不成?”众人听了,皆不敢答话,只得又打灯笼,各处搜寻。徐氏听闻,忙先把各上夜人叫来吩咐仔细寻查。一面又叫查管二门院墙的小厮。于是院内灯笼直查了遍地。

    当下便惊动了刚刚用完晚饭的尚夫人,闻知采薇被吓,忙忙地带了药来她的苇泽馆瞧看,细问原由,徐氏不敢隐瞒,仔细回明。尚母道:“如今就是受了唬吓,还是小事。只怕各处上夜都不小心,漏放了贼人进来也未可知。”当下尚老将军并尚昇东尚戟西,和徐氏钱氏都带了各自的丫鬟皆齐聚在这里,别人还犹可,徐氏听如此说,只低头默无所答。昇东见状,因笑道:“近来因儿子媳妇月份渐渐大了,不能夜夜去瞧看上夜的人,故他们胆子也越发大起来了,先前不过是大家偷困一时半刻,也不好去理论。现下就大放肆许多,夜守着都不用心了。”尚母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呢,想来这府内原有批人守院子,咱们又带了一大堆人回来住了。哪里要这么多人呢,可知人一多,就有人偷奸耍滑,偷懒混水。保不住往后人大心大,专生事作耗。与其等着闹出事来,不如现开发了好。”徐氏因说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如今裁剪还得徐徐图之,不如先趁这机会,将年纪大些,或者是外头许了人的都发银子送出去,让他们各自养老成亲。往后再看些,再有人好吃懒做怠惰因循的,就打板子撵走。一则保得大家警醒些,平和过渡些没有别的事再来。二则是少些不能干事的人,还能省些用度。母亲想我这话如何。”尚母点头道:“很好,就这样办吧。到时得空捋捋,将那些吃闲饭的人裁革去,先从我房里来。看谁还敢多言。正巧我房里的丫头也太多了,我也很使不着他们。省用度是小,正经还是叫他们细点心。”一时,蕙莲煎了药来,采薇本不欲喝,但是见众人都在,只得捏着鼻子一口气倒完。尚老将军便说道:“好了好了,也不早了,老婆子,咱们两个去睡吧。他们俩对小夫妻也该歇息了。”说的钱氏红了脸,低头不语。于是,尚家两兄弟们先送尚家父母先回了房,方各自散去了。徐氏次日一早,就传管家男女,命仔细查一查,再拷问内外上夜男女,后又从公中取了一笔银子,将一些年纪大的老婆子和平常爱说三道四的都发送出去。忙至晚间才大体完结。昇东笑道:“何必亲力亲为,你现下还是怀着孩子的母亲,交给弟妹也好,或者你那群丫鬟替你去办也罢。”徐氏正在镜前卸去残妆,因说道:“我不觉得累,母亲信我要我管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我本早想动手革查的,难趁着这机会正好。”两人又说了一回私语,也都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