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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府生子欢喜庆 平国府娶媳恩蒙爱

    才过了几日,徐氏顷刻间就发动了起来,都说女子生产好似鬼门关内走一遭,因是头胎,更难熬折磨。少顷,只见采薇听见二嫂要生养孩子,从后边慌慌张张走来观看,不防眼不瞧路被台基绊了一跤。流萤看见,搀起她来笑说道:“姑娘你慢慢走,慌甚么?怎么比二少爷还着急麻乱的?”采薇笑道:“这还不是个风火事?我就要当小姑姑了!哪能象寻常一样慢条斯礼儿的。”于是连灰也拂不上,风来到徐氏院中耳房等着。看见里头进进出出,昇东也坐不住只在外间门槛边转来转去。定国夫妇并钱氏,尚采薇等在外间听信息。一直折腾至晚间,只听房里“呱”的一声传出来了。一家子人这才把心放下来。薛稳婆忙笑道:“对老爷少爷夫人奶奶们说,讨喜钱,分娩了一位哥儿。”吉祥银蝶忙出来报与众人。尚老将军亦大喜过望带着众人急忙洗手,至天地祖先位下满炉降香,让尚昇东告许:“一百二十分清醮,要祈母子平安,临盆有庆,坐草无虞。”这尚采薇听见生下孩子来了,更是乐意洋洋,合家欢喜,乱成一块。薛稳婆收拾孩子,熬了些定心汤,端来与徐氏吃了,安顿孩儿停当。钱氏让人带后边管待了一顿好酒饭。临去,昇东与了她三十两锭银子,又两匹缎子。薛稳婆千恩万谢出门。昇东进房去,见一个满抱的孩子,生的甚是白净,心中欣喜若狂,如得了珍宝一般,手脚笨拙抱着不愿放手。一边哄,一边笑得合不拢嘴,道:“看这小鼻子,小嘴巴,同我多像。”徐氏渐渐缓来,吉祥旋熬了米汤与她吃了。半躺在床上看了他父子半日,笑道:“孩子还小,仔细别吓着他。”昇东道:“吓不着他,你不知道呢,他瞧见四丫头呲牙咧嘴争着来抱都不怕呢,还瞪着眼睛乱瞧。父亲母亲看也欢喜的很,只是母亲看这孩子哭声音有些不甚响亮,日后还得仔细养护,说给他取乳名叫守哥儿罢。”徐氏听了,含笑道:“守字好,守字好,‘守真志满,遂物意移。’咱们就叫守哥儿喽。”

    到洗三毕,众亲邻官员一概都知定国府二少奶奶添了男娃儿,送礼庆贺,人来人去,合府无不欢悦,拿六十副方盒,使小厮各处,分投送喜面。又接连摆了三日流水宴席。五儿见守哥有些孱弱,更是使尽力气换着花样给母子二人食补,未出两月,母子二人都渐渐恢复起了气血。徐氏见她尽心认真,人又老实干净,这几日管事亦无问题。便想将她提起来做个厨房管事,只是自己坐月在卧,尚未行。又见她二十年华,还未成亲,遂将她叫上来一问才知,原来是这等有情有义的丫鬟,更是称赞有加。晚间,昇东一连几天都欢喜的眉开眼笑,将守哥儿抱到怀里,与他亲个嘴儿。徐氏笑啐道:“怪臭气的脸面,也来亲小孩!我前日跟你说的事你可看好了?”昇东道:“我知道怎么样呢!你一说我昨天倒留心也瞧了瞧,也有一个身强体壮的,你若想替那五儿作亲,合适不过。说起来你也认识。”徐氏听说,因问道:“是谁呢?”昇东道:“却是军营里的百户所的总旗孙集宁,二十才出头,他俩性格倒也相当。”徐氏恍然大悟,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啊。我倒没想起来他。怎么才进营去这一年就到了总旗上来了。”昇东笑道:“看着他粗枝大叶了些,却还是有些硬力气在身上的。我与他将事一说,没有不欢喜应承的。”徐氏道:“既如此,我就讨你的口气,好配了这对新人。”昇东只笑道:“好,好,我原是个传话跑腿的,现白捡来作主了。”说着两人又说了一会子私语,再安置完守哥儿后,一同睡了。

    次日起来,徐氏便将柳大虫撇去二门子外看空院去了。叫周五儿上来管厨房事务,又同她把那婚事说了,五儿听完,如何不喜,忙跪下给徐氏嗑头谢恩。徐氏含笑道:“快起来,我也是一场闲心使不尽,你们俩日后可要和和气气的才算不白辜负我。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几匹布,就算是我送你们的礼,可别嫌弃不要。”说完吉祥银蝶两个人捧了二十两白晃晃的官银,两匹鲜明绸缎上前来。五儿见了,忙念佛道:“二少奶奶说哪里的话?这样的好东西我还嫌弃!只是我怪躁的,收了又不好,不收又辜负奶奶的心意。”徐氏笑道:“休说外话,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才这样。你放心收下罢,我还有事要吩咐你呢,管厨房,只替我细心看着,如今人多口杂,那伙子无风还要起浪的小人,嘴有什么避讳的?偏在府里头闹还罢了,平常小事,不过拿规矩来治就完了。若一时叫外头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到处宣扬说坏了,咱们府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叫圣上听见,说不出来一个好字,可就是罪有万重,粉身碎骨了。俗话说‘没事常思有事’不预先防着那无头脑的人,到临了后悔也无用处。”五儿听了,笑道:“二奶奶事情多,现又添了哥儿,竟也想的这么周全!我虽被带进府晚了些,却也有点小见识。何曾不瞧在眼里,只是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咱们一旁先冷眼瞧着,奶奶把这月子稳稳坐完,到时候一并回明,查处理治,才算干净。也算是我报二奶奶的一片痴心了。”徐氏点头叹道:“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旁人,难为你这样好愿意保全,我也算不辜负老夫人的信任。罢了,你去吧。好歹留心些,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五儿收下东西连连答应着去了。回去有几个府里管事的婆娘上来牵线搭桥,择吉日,又同那孙总旗拜了天地,夫妻俩个都诚实可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甜如蜜糖。

    到了二月廿五,张媒婆领着一众小厮七手八脚将床帐、妆奁、箱笼,扛的扛,抬的抬,一条河似的热热闹闹搬了来平国府。众邻舍方知平国府大少爷要娶妻了,一问是聘哪家有福气的姑娘,却不过是山东省东平府四品枝都镇抚之女,半晌说不出话来,七嘴八舌絮絮叨叨乱了一回,各人都散了。等到三月初七,花红柳绿,蝶飞燕舞。艳阳高照天,林子浩骑大白马,拣银鞍辔,青衣军牢喝道。头戴乌纱,穿着圆领公袍肩披红,脚下粉底皂靴,头上簪着两支金花。随仆举牌,鼓乐灯笼。吹拉弹唱,庆贺声不绝于耳。行道中漫洒铜币,引得众人哄抢。子浩喜气盈腮,在马上不住行礼。前面一对大雁,两牵羊,四抬酒,六担羹果茶饼,八箱头面珠翠,十挑四季衣物,二百两礼银,余下全副对套金银簪环绫罗绸缎。原来这枝府因结上了平国府这门亲,本也是书香门第,断不肯落人口舌,竟将女儿嫁妆洋洋洒洒塞足了五十担齐门面。到府后,新人轿子落下。头盖大红销金鸳鸯戏水盖袱,素光银带,穿着大红纻丝麒麟通袖袍,官绿装花绣马面裙儿,帔蹙金绣云霞翟纹,环佩七事,恍如仙女临凡。八人大轿,十六名鼓手,迎娶到寓。添妆含饭,怀抱宝瓶进入大门。阴阳生引入正堂,先参拜了堂,然后归到竹影院洞房。秦嬷嬷安他两口儿坐帐,然后出来。喜婆等人撒帐毕,打发喜钱出门,鼓乐人手都散了。先与这枝思妍小姐坐了回帐。再挑开盖头一看,虽凤冠珠翠盈头,仍挡不住她杏腮桃脸,宜嗔宜喜,玉软花柔,水灵秀气。娇妻一看,这郎君生得英俊眉眼,竹清松瘦,整齐衣冠,是个淑人君子,一时对视,皆红了脸。夫妻二人对饮合卺酒。于是子浩出来往厅上谢亲,准备晚上尽兴吃的大醉而归。

    彼时正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宾客尽欢。接着听到喝道之声,原来是太子来了。这太子本是当今圣上第四子,还未及弱冠。国姓赵,单唤一个昭。生母位及嫔,生下他后不久便撒手人寰,如今仍记在皇后名下。此前嫡长子虽好学勤奋,可惜至十四岁,生一场怪疾死了。后又有钟淑妃甚得上宠,生了一双龙凤胎,女为蓬莱长公主,男为鲁王,其后因党争被囚禁废黜。三皇子原是皇后堂妹张妃所出,张妃体弱而亡,自幼便被皇后抱养在膝下,三皇子虽宽厚仁慈却因当下时局所困,含冤自尽于狱中,后被皇上追封为恭哀太子。皆因当今子嗣单薄,一共四子,现下单存他一个,太子之位倒让他坐了。

    于是林父同子浩带领众人连忙出去行礼将太子迎进,子浩瞟了一眼,只见昭太子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上盘领赤色两肩金织蟠龙窄袖常袍儿,皂靴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粉面朱唇,秀美谦和。后面只跟了几位内监待从。林家父子忙以国礼相见,林父拜呼道:“犬子之喜,累蒙太子下临,微臣惶恐难以当。”昭太子欠身还礼含笑上前扶起林父。仍以老师称呼接待,并不妄自尊大,道:“本是世交之谊,父皇也时耳提面命叫孤来向老师来讨教,于是还趁此机会来扰,还请老师莫要嫌烦。”林父道:“岂敢,岂敢。犬子之喜,累蒙殿驾下临。只是还请殿下入寒舍饮杯水酒暂作歇息。”于是请到厅正上坐了,座下众人见太子来,都拜过。一时宴内皆不敢狠闹出丑,只好都看起戏来,台上演着浣纱记,正唱到第二出,游春。一旁的子浩轻松了一口气。赵昭看了一会子戏,又见子浩生得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容貌里有几分林父模样,一家人真真好似秀丽琼玉。想了半日,笑说道:“大公子真乃龙驹凤雏,将来必能同老师一样成吾大耀朝股骨脊梁。”林父陪笑道:“犬子岂敢谬承殿下夸奖,区区萤火微光,又哪及日月光辉。”赵昭笑道:“老师又何必如此过谦,吾不才,虽在宫中久不知窗外事,德薄能鲜。却也闻得母后在宫中常夸贵府小姐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呢,这都是老师教导有方。”林父道:“小女生有不足,自幼多亏娘娘爱护,不然何至于今日,只是枉受如此盛恩实在让微臣汗颜。”于是赵昭又笑道:“父皇常与我谈论当年世交之谊,未尝不赞叹于老师矣。令郎如是资质,老师自然钟爱极矣;但吾辈后生,甚不宜钟溺,钟溺则未免荒失学业。昔日吾亦曾蹈此辙,想令郎未必不如是也。若令郎在家有不解之谜,不妨常到宫中,一处研学。吾虽不才,却多蒙天下众名士另垂青目。是以高人颇聚。令郎常来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林父忙躬身答应。又问子浩年岁,读何书,还问了一些边疆趣事。子浩一一的作答。见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于是将自己腕上一串念珠卸了下来,递与子浩道:“今日相会,仓促竟无敬贺之物,此系前日圣上亲赐的交趾琉璃香珠一串,权为贺敬之礼。”子浩连忙接了,起身奉与林父。林父与子浩一齐谢过。不多时,酒过三巡,杏奴带小厮撒了满台钱,命那些小孩子们抢去,熙熙攘攘。一时上汤,昭太子说道:“先前在老师府中吃的糖醋鲤鱼极好,刺也少些。”林父立即着人去做。饮毕杏仁茶,道:“不知殿下今日驾临,本就有失远迎。只怕鱼如今还要一会儿,有先预备下的鸭子肉汤,请殿下略吃些罢。”赵昭笑道:“老师深知‘酒香不怕巷子深’,吾亦明白一句‘从来好事多磨难’,等好菜费力废时些如今却也算不得甚么。”于是过了一会儿,撤了残席,又上了些精致小菜,才将热气腾腾的糖醋鲤鱼置于正上,太子吃了几口,大赞。仍然陪笑一会儿,众人吃喝方尽兴。昭太子就用过茶漱口,起身告辞,众人皆送其远去不见热闹了一会子才散。至晚夕女貌郎才,未免燕尔新婚,帐中鸾凤,被底鸳鸯。如鱼似水,合卺欢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