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鸟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最近开始的吧，也有可能从我小的时候就有了。

    我的父亲是名人民解放军，从小电视上放的就是手刃鬼子的抗日神剧，能从脑袋后面拿出把手枪的燕双鹰，小兵也能扭转乾坤的张嘎。

    我那个时候讨厌写作业，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没写完作业也不给出去玩。

    不大的家使我坐在屋里就能听到外面冲锋号的声音。这个时候我就会搬张凳子，慢慢坐到我爸的身边。

    吃着他碗里的花生米，看到我专注的眼神后，先是礼节性地问一声作业写完没后，就和我津津有味地追起剧来。

    当兵的萌芽从此藏在了我的心里。

    如果能穿着帅气的军装，装备精良的奔赴沙场，抗击列强，守卫正义，实现为国效力的抱负，那简直是每个华夏儿女骨子里的气节啊。

    当就要当一个不一样的，所以我对我的爸妈说，我要当兵，我要奉献生命。

    那个时候我还不会说“为国捐躯”这样壮烈的成语。

    这话到了他们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我要上战场，我要当炮灰。”

    可能是我的眼神炽烈，神态严肃，他们也怕辛辛苦苦培养大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是的，当兵是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后面懂得多了，我也终于理解了父母反对时的坚决。

    正义这个词，多么空虚虚伪，当兵不如搞钱，打仗打来打去到底为了什么？

    这些凝聚了科学家智慧与国家财力发明出来的精良装备，只是为了更好的残杀同胞。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给我讲了一些故事，听完后我觉得我发现答案了。

    或许这是命运使然吧，为了有个更好的资历我参了军，训练很累，让我无暇再去思考这些深奥的问题了。

    梦想实现的稀里糊涂，我的问题也刚写上了解字准备解答，一切却结束了。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个人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

    确实，人性还是有很多光辉的，我以前竟然从未发现，原来它一直藏在我的身上，我是光辉的。

    白鸟划过蓝天，穿梭于绿林青云，无际的天边是它的归宿。

    几位身着便服，身材板正的年轻小伙敲响了楼梯房中的一个铁门。

    “您好，请问是林皓然的家属吗…..

    希望您们听完不要激动…..

    这是他的一等功勋章，您的孩子他在反恐一线光荣牺牲….”

    肃穆庄严的林场中站起排排礼兵，整齐划一的动作让百鸟齐鸣。

    林皓然同志，在追捕犯罪头目的行动中，英勇保护队友，战斗中不幸受伤，光荣牺牲！他是挺身而出的勇士，披带荣誉的盔甲，无畏向黑暗冲锋…..

    整理烈士灵柩并覆盖国旗。

    国歌响起，众人注目致意。

    灵柩被众人抱起，齐步走向陵园，安葬逝者入土。

    刚染完黑色头发的中年女性抓着另一位中年男子已经紧绷的黑色西服袖口。

    眼珠明明已经在打转，却依然要固做坚强的目视前方，挺直胸膛。

    礼枪的鸣响，众人的默哀，国歌的奏响，白鸽的飞翔，象征着一场军葬的仪式开始与结束。

    生命自黑暗中开始，从漆黑中走向光明，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缤纷的世界。

    生命自黑暗中结束，从纷纭中走向平静，庄重地审视自己走过的一生。

    黑暗孕育光明，这一切永不结束，死亡依然在生者的世界的重现着，生命也仍在这地狱里等待光明。

    黑暗永不结束，光明永不停息。

    在所有人带着沉重离开后。

    白鸽重归家园，林中重归安静，陵园再次恢复以往的平淡，鲜花摆在洁净的草地上。

    大概离众人离开不过几个小时。

    增身穿白色礼服的黑褐瞳色的男子，换上一身黑色的礼服。

    漆黑的伞遮蔽了过分强烈的阳光，或许是天地也被感动了，下起了太阳雨。

    阳光与乌云，烈日与细雨，在这一刻是多么柔和，多么自然。

    这或许是自然的葬礼吧，洗去浊秽，又保留风度，这应该是大自然对生者与逝者最高礼仪的致意了。

    黑褐色瞳孔的男人，站着远远一旁，牺牲的不止是“军刺”。刚刚只不过选取了最有代表性的视角，是的，前几天牺牲的所有人都值得最高级别的关怀。

    他们都是孩子啊，黑色西服庄重严肃，白皙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神情，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个路人，在这里避突然倒来的细雨。

    手里的黑伞不过是防晒的同时碰巧也遮挡了雨。

    细雨还在太阳中飘洒着，男子把伞收了起来，微微细雨落在了男子漆黑的头发上，让发梢湿润踏落，眼睫毛上几颗水珠让气氛变得有些忧伤。

    雨也差不多停了，太阳雨本来就是来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雨停了也差不多该离开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收起了黑伞，要去参加下一场葬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