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天涯洗剑录 » 八、虚情假意 (6)

八、虚情假意 (6)

    赵公明领着孟去病在帐篷间穿行,快要走到最后一个帐篷,将孟去病拉到暗处,四处张望了一会,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等我一会,我先去探探动静。”赵公明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出暗处,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走到帐篷前,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赵公明参见富贵王妃。”

    孟去病见这帐篷比旁边的帐篷大出许多,饰物也更华贵,只是搭在一块高地上,与其他帐篷隔开许远,颇有一种孤零零的感觉。赵公明连说了几声,见帐篷帘幕低垂,无人应他,身形闪动,蹿了回来,急匆匆说道:“帐篷里没人,你快去救了江家小姐速速离开。”孟去病答应一声,正要离开,赵公明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我差点忘了,有件事你千万记得。”

    孟去病等他接着说下去,却隔了片刻,没有听到下文,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到赵公明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自己的身后。孟去病循着他的视线扭头去看,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身形瘦削,黑纱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视线一经遇到,便似为之吸引,难以摆脱。孟去病浑然不知这人何时到的身后,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赵公明嘿嘿干笑两声,深鞠一躬,说道:“赵公明参见富贵王妃。”那人冷冷地说道:“别人阿谀奉承,说些疯话,无非是想从那个傻汉子身上多捞着些好处,你赵公明是个明白人,可不必这样说话。”赵公明叹了口气,说道:“王夫人怎么没有去前面喝酒?”

    王夫人冷笑道:“他有那狐狸精陪着,快活得很,我又何必去碍手碍脚?”她话锋一转,问道:“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指了指孟去病,又问道:“他又是什么人?”赵公明讪笑道:“他是我的一位世侄,不善应酬,我便带他四处走走,看到嫂夫人的帐篷,特意前来打个招呼。”

    王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赵公明啊赵公明,你向来不赞成那傻汉子的一腔痴心妄想,又何必隐瞒?你是带这小子来救江家小姐的,对不对?嗯,你们想坏了富贵王的好事,不怕他生起气来,招呼那群狐朋狗友对付你们吗?”孟去病听她笑声清脆,却没有半点愉悦之情,又看到她眼中透出阵阵霜意,心里暗叫不好,看到赵公明朝自己打了个手势,转身就想跑,却听到脑后风声响起,顿时被人一把提了起来,王夫人喝道:“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要走?”他又听到赵公明急切喊了声,“嫂夫人,且慢。”只是王夫人哪里肯听,提着孟去病,脚下生风,到了那顶帐篷外面,撩开帘子,就要钻入。

    赵公明抢步上前,并指如刀,朝她手腕劈去,想要迫得她将孟去病放下。王夫人对他的火焰刀法颇为忌惮,却不肯就此罢休,反倒是把孟去病往帐篷里一丢,空出手来,飞身而起,衣袂飘飘间挥舞长袖,如一阵轻烟,朝赵公明的手刀罩去。

    孟去病跌落在地,急忙爬起,觉得眼前一阵昏暗,过得片刻才分辨得出,帐篷里面空空如也,惟在前方一道帘幕后面透出来些微的光亮。他赶忙上前,掀开帘子,探头去看,原来这帐篷隔出了里外两间,里间烛火通明,铺着厚厚的毯子,当中摆放着一张低矮的炕桌,桌上摆放着酒菜,桌旁坐着一个人,若有所思,不是江南又会是谁。

    孟去病心头一喜,赶忙走了进去,喊道:“江姑娘,亏得找到你。”江南抬起头来,满脸疑惑,问道:“你是谁?”旋即认出了孟去病,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无耻小贼。你怎么来了?”孟去病心想:原来在你心中记得最牢的便是这四个字。他也顾不得细说,急道:“快跟我走。”

    江南面孔一板,说道:“为什么要走?”孟去病一怔,心想:江姑娘莫不是中了毒烟,神志有些糊涂。他说道:“你忘了吗?你被人抓了来,我是来救你的。”江南冷笑起来,说道:“你和我非亲非故,你有这么好,会来救我?”她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讨赏钱。”孟去病道:“什么赏钱?”江南道:“你还想抵赖?当初你故意装作被我的马撞倒,不就是为了讹钱?像你这种无耻小贼为了钱财什么坑蒙拐骗的事情做不出来?又岂能安的什么好心?”

    孟去病听她越说越刻薄,气得浑身发抖,强自抑住,沉声说道:“江姑娘误会了,我对你并无恶意。我们先离开这里,离开之后一别两散,再别相见就是。”江南腾得站起,歪着脑袋看着孟去病,冷笑道:“你对我没有恶意?我把你丢在枯井当中,几天几夜不去理你,你心里不恨我?我逼你拐跑钟麒,你心里不曾讨厌我?”她越说越是恼怒,突然拔出长剑,喝道:“好,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恶意。”

    孟去病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夺路而出,江南身形如电,剑气如虹,长剑挥处,一道剑气从他身旁掠过,封住了去路。孟去病只得绕着帐篷飞奔,亏得赵公明教了他轻功步法,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身避开,否则帐篷内逼仄,跑不得几圈,怕是早被江南一剑刺了个对穿。江南见他陡然使出古怪的身法,初时一愣,旋即大怒,喝道:“好啊,看看你到底还藏了多少伎俩?”她抬腿踢中帐篷当中的炕桌,把炕桌踢得飞起,朝着孟去病的去路飞了过去。

    孟去病赶忙伏身让过,炕桌碰在毛毡上,酒菜洒了一地。就这么阻的一阻的功夫,江南已经到了他身后,照准他的后心挺剑就刺。孟去病竭力躲闪,虽是躲过了要害,却被长剑从肩头擦过,划出老大一道伤口,鲜血淌了下来。孟去病疼得哎呀一声大叫,心里是又惊又怒,万没想到江南真的会下此毒手。

    他回头怒喝道:“你这个恶婆娘!”话音未落,已经被江南一脚踢倒在地,复又踏上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胸口。江南冷笑道:“这回说出你的心里话了吧?”孟去病这时候也是不管不顾了,将心里种种怒气倾泻而出,只不过他自幼不良于行,所学骂人的话到底有限,翻来覆去无非是丑八怪、恶婆娘,将来找不到婆家,了无新意,充其量加了一句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江南断喝道:“好,就看看你到底藏了多少好心!”她目露凶光,高举长剑,使足了力气朝着孟去病的心口扎落。孟去病自知不免,不由得大叫一声,眼看着江南的长剑就要扎落,突然在她身后闪出一人,轻喝一声,一掌击出,掌力到处,江南陡然化作黑烟,烟消云散。

    孟去病被眼前的情景看得呆住了,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那个人,一时之间认不出那人是谁。那人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小兄弟,快醒过来吧!”他这一声喊使出了内力,震得孟去病耳中嗡嗡地响,顿时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依旧是空空如也,自己躺在地上,别说江南没了踪影,就连毯子、炕桌、酒菜俱都消失不见。他再定睛一看,认出来眼前站着的正是赵公明。

    孟去病有些茫然,问道:“前辈,刚才是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看到从赵公明的身后又站出来一个人,正是王夫人。赵公明神情有些尴尬,指了指王夫人,说道:“富贵王祖居关外,当地盛行珊蛮之教,这位王夫人精通教仪,方才布了一个幻阵,你眼中所见都是幻阵所化,不是真的。”

    王夫人冷笑道:“赵公明,我念你平日做人还算稳重,这次就饶了你们。你带着你这位世侄速速离去吧。”赵公明干笑道:“嫂夫人眼睛亮的很,当然看出来这位小兄弟不是我的什么世侄。照理说,富贵王大哥有什么雄心壮志,我这做小弟的就算不帮衬,也万万不敢拆台。只不过方才来的路上,遇到这位小兄弟,说是江姑娘的相好,两个人情真意切,故而虽是武功平平,也要不避危难前来救人。我也是听了一时心软,这才答应帮他。”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观看着王夫人的神情。

    孟去病心里想:救人便是救人,他老要说我和江南是相好作甚?却听到王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吗?他真的肯为了心上人舍去性命吗?就像我那个傻大汉当年对我一样?”赵公明连连道是。王夫人被他挑起了心事,历历往事在眼前浮现,轻声说道:“世人都道我那傻大汉是家传的财富,又有谁知道其实我嫁给他的时候早就坐吃山空,所剩无几。亏得当时我找到一张藏宝图,心急火燎想要拿回去给他,却被一帮歹人盯上,将我困在了老君岭上。”

    “我那傻大汉得知此事,提了一把大刀就赶过来救我。他当时对那帮歹人说:‘藏宝图可以不要,把我夫人放了就好。’可是那帮歹人担心藏宝的秘密泄露出去,竟是要赶尽杀绝。我那傻大汉原本武功平平,为了救我,当真是舍出性命,像疯了一样,虽是连受重伤,却是不肯退让半步,这才终于将那帮歹人赶跑,把我救下。我当时以为他要死了,抱着他不住地哭,他醒过来看到我满脸是泪,反倒笑了,说这辈子再不让我为他流一滴眼泪。”

    说到这里,王夫人长叹口气,说道:“如今他又有钱了,还成了富贵王,身边有的是狐狸精想陪,当年的话怕是早就忘了。嗯,我确实不会再为他流泪,只是我的心也已经冷了。”赵公明劝道:“王大哥只是贪玩,等他明白过来,肯定会念及嫂子的好处,想起当年为了救嫂子的那份情真意切,就像我这位小兄弟一样。”

    王夫人瞥了孟去病一眼,摇头说道:“你说他是江家小姐的相好?我却不信。所谓心有所想,目有所见。我的幻阵虽是能让人生出幻觉,却不能无中生有,你看他对江家小姐满怀芥蒂,哪里有半点心上人的情真意切?”

    赵公明有些语塞,强自辩解道:“小情侣偶尔吵架拌嘴也是有的嘛,你的幻阵又不是镜子,哪里照得那么清楚?”王夫人笑道:“好啊,你既是如此说,江家小姐就关在里间,我让他去见她,若是真如你说的,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我就放了他们。如果不是,不光江家小姐走不了,就是你赵公明,还有这位小哥,可都别想离开。”

    赵公明干笑几声,朝孟去病怒了努嘴。孟去病爬起身来,看到里间的烛光从一道帘幕后面透过来,赶忙走上前去,伸手撩开帘幕的那一刻,心中想着:江南别骂我是无耻小贼就好,又怎么肯和我假扮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