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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取舍·上

    听到书房内忽然传来怒斥声,杨彪顿时停下脚步,有些犹豫的看向身旁两人。

    “家父正在书房中。”面露纠结,杨彪有些不好意思,“不若二位稍等片刻,再行拜见,此时入内撞见大人恼怒,也不见得有好言语。”

    闻言,何进与张奉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莫说是他,就是刘宏此时在这,恐怕也得暂避风头。于是,三人在屋外,各自仰天俯地的观望了会后,书房内终于安静下来,估摸着杨赐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杨彪这才上前敲门,轻声禀报。

    终究是带着天子名义来拜见的人,杨赐也不好断然拒绝。于是便将杨彪先召进去询问情况,良久,杨彪出来后先是朝何进颔首一笑,又对张奉道,“张医令,家父让你先行入内医诊。”

    滚动喉结,张奉有些紧张的看了眼何进,随后在杨彪再次点头确认下,才不由迈步朝室内走去。

    听刚才老人家的怒斥声,明显不像有病的样子,此时让他先去诊断,摆明了怒火没处泻,想拿他撒阀呗。

    硬着头皮在外面通禀,得了准许后,推门进去,转身合上门扉后,张奉在屋内逡视一圈,才看见正独坐西窗桌案边,手持简牍自顾阅览的老者。恭敬上前行礼拜见,“太医苑医令张奉,奉命前来替杨公诊询。”

    良久,没有回应。若不是还传来书简翻动的声音,张奉险些以为这杨老人没了。

    “便是你在内廷执意要求调查小皇子事情的?”

    瞬间浑身一激灵,杨赐的话直接让张奉措手不及,脑袋急速运转起来,“是的。”

    “只可惜,汝之意,并非在国家,而为私利。”听张奉回应,杨赐惆怅叹息。

    “小子不敢苟同杨公所言,既谏言于国家当面,又何以私心论之?”面对杨赐言语中的贬低,张奉自然不甘示弱。

    将手中书简放下,杨赐看向张奉,而此时张奉也已经直起身来,迎着杨赐的目光,虽然感觉有些煎熬,但他并没有退却。

    良久,杨赐微微一笑,善意的道,“《易》有云: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汝先前所为若有疏漏,改之便可,无需强撑。”

    面对杨赐引用易经来教训,张奉暗自庆幸,幸亏他先前为了算卦还研究过《易》,于是连忙搜刮肚里的油水,拱手回道,“小子浅薄,却也知《易》亦有云:君子成德为行,日了见之行也。我所行的事,自是从德行出发,为国家为天下着想,杨公以此度我,实在不愿屈从。”

    “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听到张奉引《易》中言论反驳,杨赐没有生气,反而起了兴趣,“若真如你所说,倒是老夫孟浪了。不过还是望你能以直为绳,切莫入歧途。须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小子受教!”见杨赐不再言语带刺,张奉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和他辩驳,当即拜谢,“今日奉命前来替杨公医诊,不知杨公可需在下号脉?”

    摇摇头,杨赐遂站起身,双臂平端,抖了抖袖袍转了转身,笑道,“以老朽眼下状态,张医令以为还需诊断否?”

    苦笑摇头,张奉道,“简单观望一二,杨公当是不需诊断的。”

    摆袖重新落座后,杨赐也朝列席一指,“既是如此,张医令不如落座与我闲谈几句可否?”

    “敢不从命!”躬身行礼,张奉缓步走到蒲垫处,轻轻落座。双手平摆在大腿上,目光投向杨赐。

    “老朽一外臣,本不该打探。但心有所虑,便想问来。听闻王美人亡故之时,你着手调查,查探到那袁恪暗通袁家的。又为何不将此事上报与国家呢?”

    杨赐问出口,张奉几乎大致也猜出来他的想法。虽说杨家与袁家都是士族,但士族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尤其两家又分别代表着关西与关东的儒学,所以传承数百的杨家,对袁家恐怕也是看不顺眼的。

    “袁恪暗通袁家一事,小子确实想到,但此事涉及朝政,不该我一中宫医官出言。谏言彻查皇子乃为天下计,而袁家暗通内廷此等事情则只能由内廷宦官,或国家去判断,我万不该做此决断的。”

    恭敬回应,张奉先点出了他的身份限制,说出朝政并非他的事后,又将此事推给了中宫的宦官和皇帝自己。

    可对宦官早已没有好感的杨赐又如何会相信他们会真的向皇帝提出什么好的谏言,至于皇帝本人,在杨赐看来,恐怕他还一直是个不成熟的少年而已。

    轻叹一气,杨赐有些无奈,却又想劝张奉道,“《易》书曾言: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小郎君既已知晓有外臣干扰中宫事,便应当不避危险直言进谏才是!”

    瞪眼瞧着杨赐,张奉这时候仿佛也看到这个时代的键盘侠,于是再次怼道,“那杨公可知,《易》书亦曾言: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既然似杨公这般的大贤都宁愿隐居,无视宦官闭塞圣听,又如何能如此气壮的要求我辈青年乎?”

    遭张奉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后,杨赐也是一时语塞。确实他眼下闲赋在家,就是想稍微清净几日,不再被中宫阉宦们的乌烟瘴气所熏染。不曾今日竟被一青年当面质问,纵使是官场沉浮多年,杨赐面上也有点挂不住。

    “老朽先前确实因病症不能处理政务,才告病归乡的,如今病症已去,不日也当入朝堂,向陛下觐谏忠言。”

    “如此实乃国家之幸!天下之幸也!”听杨赐说他要回归朝廷,张奉当然不会反对,当即连声称赞。

    而在张奉称赞的时候,他却没有瞧见,杨赐看他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莫名意味。

    看着看着,忽然杨赐说道,“既然以我之老迈犹然愿为国家为天下尽力,似小郎君这般年轻的,又如何不能为朝廷尽力?”不待张奉会话,杨赐直接抢道,“若你以中官为由,我可奏明天子,引汝为吾门下弟子,同外臣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