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军争·下
随着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转移过去。
青年士子装扮，身着郡署的服饰，腰间悬着印绶，面上笑容和蔼可亲。
进入县寺，看见贾福等人站立院内也是稍微错愕，而后打量起张奉，目光落在其腰间的印绶，遂拱手作揖，“京兆尹下辖功曹，裴毕字君先。”
“裴功曹当面，在下郑县长张奉、张文承！”笑着拱手，张奉同时将怀中的棨传拿出来递给他。
接过张奉的棨传，裴毕打开看了看，也同样笑着抵回，“不曾想竟是因公转郎官的郎君，文承初始在宫内行事，端的是见过圣颜的。”
“得遇机会，奉倒是有幸数次与天子交流过！”收回棨传，张奉面色不动朝西边抱了抱拳。
听他言语，院内众人也皆是神色精彩。变化最大的便是贾福，这厮来自长安自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他当然也知晓能与天子有交流的青年在当今世道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至少在长安已经很少有。
刚才贾福其实是想借着裴毕到来的机会，联合郑县乡勇反诬告张奉一番，好让他这个新任的县长在功曹面前失了情谊，百姓面前丢掉威严。须知，功曹可是负责郡内官员政绩记录的。
“文承实在年轻有为。”终究是郡功曹，裴毕比贾福的城府要深得多，只是转向张德，“张县尉这是犯了何事？竟然被这般五花大绑起来。”诧异看眼张奉，裴毕又扫眼院内其他人。
“禀功曹，昨夜苏元兴来到我家门前，说是收集到张县尉的谋反证据，又带领数十人立那不走。我也无奈，左右想想也是为了县中安危，便同他们一道往张县尉家中去查看。果然在他家中发现了证物。”指着地上的兵刃，“尔后张县尉便被义愤填膺的乡民们羁押到县寺来，请求评判！”
“是哪位乡勇押送的？”目光投向苏璋，裴毕询问。
这种事情，懂得都懂，新任贤君上任，县中乡勇自然是想送点功劳上去的。但是这种县长赴任的消息，便是他裴毕身为功曹，也只是在前来郑县的前一刻，才从府君处得到消息。而这位乡勇有胆谋划县尉，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这份功劳原本或许该是给到他郡功曹的，现在却转到张奉手上。
对此裴毕当然想瞧瞧这位惯驶舵的乡勇是哪个家族的人。
“回功曹，是在下。”硬着头皮拱手，如苏璋之前的想法，确实是打算献功劳给功曹的，但清晨的时候听闻寺翁的消息后，他又劝说贾福来拉新县君下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县君的胃口这么大，不止满足县中大族配合。
刚才裴毕在县寺外说话，苏璋觉得翻盘的机会到来，没成想张奉的来历比他想的还要强大。于是眼下他只能迅速向张奉低头，“某也是听从手底下的扈从胡乱传的话，所以前去请有秩做个决断，为了县中安危，才去张县尉家中查看的。但果真还是发现了兵刃。”
刚才贾福迅速与他撇清关系，此时苏璋只能同样与贾福撇清关系，同时他也已经得罪了张德，眼下，郑县整个官僚体系中，与他没有冲突的唯有站在上首位的张奉。所以苏璋在将自己刻画成一个孤臣。
而苏璋的话出口，裴毕也眉头微皱。其实在刚才贾福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裴毕就有些不喜。难怪贾家在长安只能沦为小家族，贾福对于洛中权贵的畏惧的，使他从一开始就步入了下乘。
反倒是这位从洛中来的张县君，只凭两三人，便能顷刻间掌握整个县寺的主动权。
此时两人看似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其实决断都在张奉的一念之间。贾福与苏璋两人，他选择一个，另一个就会成为此次的牺牲品。
低头看看地上的兵刃，裴毕又抬头看张奉，“文承，此事果然当真？”
摇摇头，“我也并不十分确定。”对视裴毕，“不过君先且试想，堂堂县尉既然已经掌握县中武备又如何会暗中组织人手来谋反呢？且还是招揽的羌人。”
“那文承以为此事不可信？”
再度摇头，“但兵刃也确实搜查出来。”扫眼地上箩筐，张奉看眼一直不肯声的张德，“县尉虽然不一定是谋反的罪责，但私下聚集武备或许可能是真的，对此，县中还要再好好审查。”
眼角微微缩起，裴毕看张奉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他原本以为张奉会借张德的事，让贾福与郑县宗族闹掰，从而各个击破。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恐怕是想连带着县尉、有秩、郑县宗族这几方势力都囊括到手上。
同样随着张奉判断出口的瞬间，贾福、苏璋也是迅速变色。虽说方才突然听到张奉说的与天子有过交流的话，让他一时间慌了心神迅速做出弃苏璋的判断。但此刻冷静下来，他才惊觉刚才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死磕到底的。
然而，话一旦说出，就很难再收回。就好比现在的苏璋，看向张奉的神情也变的炙热起来，因为他听出张奉的言外意，这县君想吃掉张德，但又不想闹的太大，所以，只要他能继续充当马前卒，就能有所收获。
毕竟刚才的局势，他大可一边倒的支持贾福或者他苏璋亦或者直接断言张德无罪，但他没有。
这新县君的胃口还真的大，他想全都要。
然而这与先前一路被他质疑与反问比起，张奉明显是改变主意，松口了。“明廷，纵使张县尉没有联络羌人作乱，但从他家中搜出这许多兵刃也同样是大罪。为县中安危计，请明廷暂停其县尉职责！”
果然苏璋话语出口，裴毕、贾福齐齐看向张奉。而张奉虽是神色不动，却微不可查多看眼苏璋，同时看向裴毕，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文承作为本县令长，危机时刻自然有临时便宜从事的权力。”
点点头，张奉深沉一气，“县尉张德家中私藏大量兵刃，又有人告其有谋反意图，此事需查明在审。先将其禁闭在县寺内，去其县尉职权的，待我禀明府君与朝廷后，再行决断。”而后看向裴毕，张奉微笑，“功曹以为，如此处置可否妥当。”
“县君请便！”颔首笑应，裴毕不置可否。
闻言张奉复又轻咳一声，看向夏龚继续追问，“夏县丞，不知张县尉去官后，本县可还有其他勇武足以震慑降服宵小的俊杰人物？”
夏龚愣神当真在脑子里过一圈后，正准备摇头，目光却忽然看向门口的关羽，“本县确实再无勇武俊杰，不过，不知明廷同行的这位壮士是何出身？我见其亦是勇武不凡。”
“你是说云长？”抬眼看向关羽，张奉好似刚被提醒发现，“云长原先乃五官中郎将署衙的掾吏，其用户在洛中也是颇为知名的，便是先司空袁周阳，袁公的二公子对他也颇为赞赏。”
“既然得洛中俊杰认可又是五官中郎将掾吏出身，暂领县尉事务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待日后州府若有变动，再行定夺也不迟。”听到袁逢的名号，这次夏龚的反应极快。
再看眼裴毕，见他也是微笑，张奉终于正色宣布，“鉴于县尉有谋逆嫌疑，暂在县寺扣押。其职务，暂交由原五官中郎将掾属关羽接管，全权负责县中治安。此事有任何人有质疑，皆可随时来寻我。”
又将目光投向苏璋，“乡民苏璋半夜擅自纠集百姓冲撞县尉，又无视宵禁，本该惩罚。但念其有勇有谋，且县中正值用人际。功过相抵，暂使其领乡间求盗，继续侦查乡里治安！”
略过一脸喜悦苏璋，张奉目光看向贾福，见他看来，贾福也是心下一颤。
“有秩贾福明断是非，且有功劳，但职属郡中，本县无从加秩。”扭头向裴毕，“还请稍后某着人写封详实奏文，请功曹代为转交州郡。此间事，着实全赖功曹居中调度。”
一直皮笑肉不笑的裴毕，在听到张奉这番话后，眉眼也展颜，“此事当然，张县君只管去写，个中事情，自有我回去同府君回禀。必不会叫文承失望的。”
伸手揽了揽张奉手臂，裴毕表现的热情起来。
一圈扫视下来，参与此事的几人都大约得了功劳，而原本以为自己被诬陷致死张德，也只是暂时被看押，说到底他心里也同样松口气。
至于夏龚、苌防这几位县中吏，在看到张奉一番大棒甜枣的敲打后，也是纷纷暗自咋舌。
看来郑县，从这位新县君到任起，会有新的变化。
而其实郑县之所以以前会这么混乱，并不仅仅是宗族势力复杂，还有这黄河两岸华山林陇间游窜的匪盗也总是剿不灭，为祸一方。不过，张奉来了，天或许就要变了。
在县寺几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县寺外的大道上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还有一道急促呵斥，“统统闪开！”
青年士子装扮，身着郡署的服饰，腰间悬着印绶，面上笑容和蔼可亲。
进入县寺，看见贾福等人站立院内也是稍微错愕，而后打量起张奉，目光落在其腰间的印绶，遂拱手作揖，“京兆尹下辖功曹，裴毕字君先。”
“裴功曹当面，在下郑县长张奉、张文承！”笑着拱手，张奉同时将怀中的棨传拿出来递给他。
接过张奉的棨传，裴毕打开看了看，也同样笑着抵回，“不曾想竟是因公转郎官的郎君，文承初始在宫内行事，端的是见过圣颜的。”
“得遇机会，奉倒是有幸数次与天子交流过！”收回棨传，张奉面色不动朝西边抱了抱拳。
听他言语，院内众人也皆是神色精彩。变化最大的便是贾福，这厮来自长安自然是见过些世面的，他当然也知晓能与天子有交流的青年在当今世道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至少在长安已经很少有。
刚才贾福其实是想借着裴毕到来的机会，联合郑县乡勇反诬告张奉一番，好让他这个新任的县长在功曹面前失了情谊，百姓面前丢掉威严。须知，功曹可是负责郡内官员政绩记录的。
“文承实在年轻有为。”终究是郡功曹，裴毕比贾福的城府要深得多，只是转向张德，“张县尉这是犯了何事？竟然被这般五花大绑起来。”诧异看眼张奉，裴毕又扫眼院内其他人。
“禀功曹，昨夜苏元兴来到我家门前，说是收集到张县尉的谋反证据，又带领数十人立那不走。我也无奈，左右想想也是为了县中安危，便同他们一道往张县尉家中去查看。果然在他家中发现了证物。”指着地上的兵刃，“尔后张县尉便被义愤填膺的乡民们羁押到县寺来，请求评判！”
“是哪位乡勇押送的？”目光投向苏璋，裴毕询问。
这种事情，懂得都懂，新任贤君上任，县中乡勇自然是想送点功劳上去的。但是这种县长赴任的消息，便是他裴毕身为功曹，也只是在前来郑县的前一刻，才从府君处得到消息。而这位乡勇有胆谋划县尉，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也就是说，这份功劳原本或许该是给到他郡功曹的，现在却转到张奉手上。
对此裴毕当然想瞧瞧这位惯驶舵的乡勇是哪个家族的人。
“回功曹，是在下。”硬着头皮拱手，如苏璋之前的想法，确实是打算献功劳给功曹的，但清晨的时候听闻寺翁的消息后，他又劝说贾福来拉新县君下水。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县君的胃口这么大，不止满足县中大族配合。
刚才裴毕在县寺外说话，苏璋觉得翻盘的机会到来，没成想张奉的来历比他想的还要强大。于是眼下他只能迅速向张奉低头，“某也是听从手底下的扈从胡乱传的话，所以前去请有秩做个决断，为了县中安危，才去张县尉家中查看的。但果真还是发现了兵刃。”
刚才贾福迅速与他撇清关系，此时苏璋只能同样与贾福撇清关系，同时他也已经得罪了张德，眼下，郑县整个官僚体系中，与他没有冲突的唯有站在上首位的张奉。所以苏璋在将自己刻画成一个孤臣。
而苏璋的话出口，裴毕也眉头微皱。其实在刚才贾福回答他问题的时候，裴毕就有些不喜。难怪贾家在长安只能沦为小家族，贾福对于洛中权贵的畏惧的，使他从一开始就步入了下乘。
反倒是这位从洛中来的张县君，只凭两三人，便能顷刻间掌握整个县寺的主动权。
此时两人看似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其实决断都在张奉的一念之间。贾福与苏璋两人，他选择一个，另一个就会成为此次的牺牲品。
低头看看地上的兵刃，裴毕又抬头看张奉，“文承，此事果然当真？”
摇摇头，“我也并不十分确定。”对视裴毕，“不过君先且试想，堂堂县尉既然已经掌握县中武备又如何会暗中组织人手来谋反呢？且还是招揽的羌人。”
“那文承以为此事不可信？”
再度摇头，“但兵刃也确实搜查出来。”扫眼地上箩筐，张奉看眼一直不肯声的张德，“县尉虽然不一定是谋反的罪责，但私下聚集武备或许可能是真的，对此，县中还要再好好审查。”
眼角微微缩起，裴毕看张奉的眼神都有些变化。他原本以为张奉会借张德的事，让贾福与郑县宗族闹掰，从而各个击破。但现在看来，这家伙恐怕是想连带着县尉、有秩、郑县宗族这几方势力都囊括到手上。
同样随着张奉判断出口的瞬间，贾福、苏璋也是迅速变色。虽说方才突然听到张奉说的与天子有过交流的话，让他一时间慌了心神迅速做出弃苏璋的判断。但此刻冷静下来，他才惊觉刚才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死磕到底的。
然而，话一旦说出，就很难再收回。就好比现在的苏璋，看向张奉的神情也变的炙热起来，因为他听出张奉的言外意，这县君想吃掉张德，但又不想闹的太大，所以，只要他能继续充当马前卒，就能有所收获。
毕竟刚才的局势，他大可一边倒的支持贾福或者他苏璋亦或者直接断言张德无罪，但他没有。
这新县君的胃口还真的大，他想全都要。
然而这与先前一路被他质疑与反问比起，张奉明显是改变主意，松口了。“明廷，纵使张县尉没有联络羌人作乱，但从他家中搜出这许多兵刃也同样是大罪。为县中安危计，请明廷暂停其县尉职责！”
果然苏璋话语出口，裴毕、贾福齐齐看向张奉。而张奉虽是神色不动，却微不可查多看眼苏璋，同时看向裴毕，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文承作为本县令长，危机时刻自然有临时便宜从事的权力。”
点点头，张奉深沉一气，“县尉张德家中私藏大量兵刃，又有人告其有谋反意图，此事需查明在审。先将其禁闭在县寺内，去其县尉职权的，待我禀明府君与朝廷后，再行决断。”而后看向裴毕，张奉微笑，“功曹以为，如此处置可否妥当。”
“县君请便！”颔首笑应，裴毕不置可否。
闻言张奉复又轻咳一声，看向夏龚继续追问，“夏县丞，不知张县尉去官后，本县可还有其他勇武足以震慑降服宵小的俊杰人物？”
夏龚愣神当真在脑子里过一圈后，正准备摇头，目光却忽然看向门口的关羽，“本县确实再无勇武俊杰，不过，不知明廷同行的这位壮士是何出身？我见其亦是勇武不凡。”
“你是说云长？”抬眼看向关羽，张奉好似刚被提醒发现，“云长原先乃五官中郎将署衙的掾吏，其用户在洛中也是颇为知名的，便是先司空袁周阳，袁公的二公子对他也颇为赞赏。”
“既然得洛中俊杰认可又是五官中郎将掾吏出身，暂领县尉事务便是再合适不过了。待日后州府若有变动，再行定夺也不迟。”听到袁逢的名号，这次夏龚的反应极快。
再看眼裴毕，见他也是微笑，张奉终于正色宣布，“鉴于县尉有谋逆嫌疑，暂在县寺扣押。其职务，暂交由原五官中郎将掾属关羽接管，全权负责县中治安。此事有任何人有质疑，皆可随时来寻我。”
又将目光投向苏璋，“乡民苏璋半夜擅自纠集百姓冲撞县尉，又无视宵禁，本该惩罚。但念其有勇有谋，且县中正值用人际。功过相抵，暂使其领乡间求盗，继续侦查乡里治安！”
略过一脸喜悦苏璋，张奉目光看向贾福，见他看来，贾福也是心下一颤。
“有秩贾福明断是非，且有功劳，但职属郡中，本县无从加秩。”扭头向裴毕，“还请稍后某着人写封详实奏文，请功曹代为转交州郡。此间事，着实全赖功曹居中调度。”
一直皮笑肉不笑的裴毕，在听到张奉这番话后，眉眼也展颜，“此事当然，张县君只管去写，个中事情，自有我回去同府君回禀。必不会叫文承失望的。”
伸手揽了揽张奉手臂，裴毕表现的热情起来。
一圈扫视下来，参与此事的几人都大约得了功劳，而原本以为自己被诬陷致死张德，也只是暂时被看押，说到底他心里也同样松口气。
至于夏龚、苌防这几位县中吏，在看到张奉一番大棒甜枣的敲打后，也是纷纷暗自咋舌。
看来郑县，从这位新县君到任起，会有新的变化。
而其实郑县之所以以前会这么混乱，并不仅仅是宗族势力复杂，还有这黄河两岸华山林陇间游窜的匪盗也总是剿不灭，为祸一方。不过，张奉来了，天或许就要变了。
在县寺几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县寺外的大道上忽然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还有一道急促呵斥，“统统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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