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伥鬼
黑暗中的“书生”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一个无声的狞笑。
锐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
它慢慢绕过地上的篝火，一步一步地朝着熟睡的顾清阳走去。
宛如狩猎的野兽一般悄无声息。
它需要抓个活的回去。
新鲜。
最后它缓缓探出双爪，准备先把顾清阳掐晕过去。
“所以，终究还是忘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书生”悚然一惊，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
它疑惑而焦躁地转动着头颅，却没有发现出声的人在哪里。
“轰隆。”
又是一道雷霆炸响。
它重新看向了身前。
顾清阳不知何时已经与它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他面色从容，手上捧着那蓝布包裹。
“为虎所食，驱使如伥。”
“这就是所谓的伥鬼吗？”
伥鬼的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顾清阳。
他竟然知道！
他早知道我是伥鬼！
一时间，这只狰狞的伥鬼也生出了些许犹豫。
它记得这人自称是个道士。
或许身上确实有些了不得的手段。
一不留神，自己说不得就要被降妖除魔了。
不对！
“书生”眯了眯血目，这人怕不是在强自镇定？
否则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进庙。
若真个是个有修行的道士，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化成伥鬼？
什么道士会和妖魔鬼怪废话？
早就一道法术或者符箓甩过来了。
这小子，他玩我！
一念及此，伥鬼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恼怒。
“吼！”
怪异吼叫从喉咙中涌出。
它猛地张开血口，挥舞着尖爪朝前扑了上去。
腥风扑面。
利爪当前。
但顾清阳却并没有如同在鬼市里那般给这伥鬼来上一拳。
他只是稍一侧身将伥鬼的攻击闪过。
然后双手一抖，一连串的物什就被他从包裹之中甩出。
魂幡、香烛、纸钱……
只是片刻，地上便摆开了一场冥事的阵仗。
伥鬼现在有点蒙。
这是什么意思，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提前给自己备好了法事？
顾清阳却是将包裹轻轻扔在一旁，右握住了一枚招魂铃铛。
铃铃铃——
他手腕微动，清脆的铃音立时响起，旋即张口诵出了经文：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上天度人，严摄北酆，元始洞玄，灵宝本章，普受开度，死魂生身……”
打从书生进庙，顾清阳一眼就看出了它不是人。
这深更半夜，平白冒出来一个迷路的书生，还是在骸骨山这般荒凉的匪徒聚集之地，任谁都知道有鬼。
而且身为武者，他对于人体的呼吸和气血流动最是敏感，一个自雨中狂奔而来的瘦弱书生，浑身湿透，竟然没有半分喘息冷颤。
既不是人，便只能是鬼了。
在这骸骨山上，怕也只剩下了伥鬼。
只是不知为何，这伥鬼好似还存了些许身前的记忆与理智。
这让原本准备出手将其轰杀了的顾清阳改变了主意。
他身上包裹里的东西，本也是为超度冤魂准备的家伙什。
用在这伥鬼的身上倒也不错。
生前为虎食，死后便少受些苦罢。
超度了便是。
“吼！”
感觉到不对的伥鬼猛然转身又冲向了顾清阳。
砰！
迎接它的是顾清阳的拳头。
伥鬼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庙墙之上。
力量之大，甚至让整间破庙都开始震动。
顾清阳发现这个世界有一点很好。
之前的鬼市也好，此刻的伥鬼也罢，这些妖鬼都是由人所化，脱不开肉体躯壳。
便也须得吃他的拳头。
只是这伥鬼到底是皮糙肉厚，挨了顾清阳一拳竟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吼！”
伥鬼趴在地上，嘴里发出骇人的嘶吼，挥舞着指爪便又要起身。
可是它动不了。
一只脚踩到了它的脊背上。
咔嚓。
它身下的石板顿时裂开成四瓣。
随着经文诵毕，一道无形的力量自虚空中降临，将它完全镇压。
顾清阳俯身将它翻了过来。
探手从一旁取来一面白纸魂幡，轻轻地盖在了它那狰狞可怖的面目上。
铃铃铃——
顾清阳摇动了一下魂铃，然后屈指轻弹，一颗血珠就落在了魂幡之上。
他指作笔，血为朱砂，在魂幡纸上描画起来一道真言。
其字形殊异，却是传自菩提世界的密宗真言。
唤作“听闻解脱咒”。
他这种做冥事生意的，自然不可能只懂一家的超度手段。
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接着顾清阳双手合十，一字一顿诵道：
“阿比甲当嘎。”
虚空之中似有梵音响起，隐隐相和。
闻听此咒，躺在地上的伥鬼眼中血色飞速消退，脸上也露出解脱的神色。
忽然。
风雨交加的夜色之中陡然传来一声震动山林的呼啸。
怒极，恨极。
那安详喜乐的鬼脸又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是那虎妖察觉到了伥鬼异变，尝试再次将它控制。
“找……死……”
近乎野兽咆哮般的声音从伥鬼口中冒出。
顾清阳感受到脚下鬼物挣扎得更加疯狂。
正是那位远在寨子中的虎妖在隔空操控自己的伥鬼。
并不是每只伥鬼都能随意出来走动，对那虎妖而言，书生这样的伥鬼显然相当珍贵。
顾清阳神色冷然，早就预料到了这妖物不会轻易让伥鬼被超度。
谛听符节再次出现在手中。
这枚地府印信甫一出现，便立刻生出了一层淡淡金光，与顾清阳书写在魂幡之上的咒言呼应了起来。
尤其是符节之上那只谛听竟似快要活过来了一般。
但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丝。
若真要想借助冥冥之中那只阴司神兽的一缕神威，却是需要消耗持有者大量的阴德。
这东西很好用。
但得氪阴德！
顾清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的神色。
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怕是这一下就要尽数耗去。
但这种感慨只是一瞬，顾清阳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这伥鬼，他度定了。
这倒也不是他同情心泛滥。
顺手罢了。
既度此鬼，又能毁去拿虎妖一项神通，堪称两全其美。
些许阴德，再做积攒便是。
于是顾清阳便将符节往快要将他掀翻得伥鬼面上一掷。
这枚阴司印信便凭空悬在了其面门之上。
伴随大量阴德被抽取，梵唱经诵之音顿时响彻整个破庙。
一道蕴含着大慈悲，大功德的气息自符节之中出现。
瞬间便将那疯狂挣扎的伥鬼镇压。
一朵白莲自其鬼身之上绽放，一点点地拔除着它身上的冤孽煞气。
看起来只消片刻，便能完成超度。
见此情景，顾清阳反而皱起了眉头。
自己消耗阴德动用阴司符节，本质上类似与和那位之间的一种交易。
或能唤来一丝气息，一道真言，甚至是一道神兽之形，乃至于一丝分神临世。
以自己这些年累积的阴德，运气好些说不定能直接唤来那位的一丝分神，至不济也能唤来一缕气息化作的神兽之形。
但怎么就来了这么一缕气息？
这简直比抽卡大保底歪了还难受。
抽卡歪了损失的只是金钱，自己这损失的可是活生生的阴德！
地府那几位天天嘴上挂着普度众生，怎生得这般黑心？
顾清阳正自难受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却是立刻贴心地为他解答了疑惑。
【谛听此刻正在婆娑净土聆听世尊说法，暂时无法以本尊回应。】
【你在当前太虚世界的运势为“厉”，请尽量避免任何需要运气支撑的行为。】
顾清阳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提醒我？
刚才你死哪去了？
自己这真灵神通简直一身逆骨！
只是顾清阳还未来得及好好问候一下它，破庙之中异变又生。
悬在伥鬼面门的符节忽然跌落，那朵白莲也随之化作漫天金芒。
顾清阳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闹哪出？
难不成那尊阴司神兽挂了？
这次神通的反应十分及时。
【谛听忽蒙世尊垂询，不敢妄动法力。】
“……那我的阴德能不能还回来？”
与此同时，破庙之外的再次传来一声巨大的虎吼。
不过这一次，吼声之中却多了几分惊惧。
锐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
它慢慢绕过地上的篝火，一步一步地朝着熟睡的顾清阳走去。
宛如狩猎的野兽一般悄无声息。
它需要抓个活的回去。
新鲜。
最后它缓缓探出双爪，准备先把顾清阳掐晕过去。
“所以，终究还是忘了。”
一个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书生”悚然一惊，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
它疑惑而焦躁地转动着头颅，却没有发现出声的人在哪里。
“轰隆。”
又是一道雷霆炸响。
它重新看向了身前。
顾清阳不知何时已经与它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他面色从容，手上捧着那蓝布包裹。
“为虎所食，驱使如伥。”
“这就是所谓的伥鬼吗？”
伥鬼的瞳孔骤然紧缩，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顾清阳。
他竟然知道！
他早知道我是伥鬼！
一时间，这只狰狞的伥鬼也生出了些许犹豫。
它记得这人自称是个道士。
或许身上确实有些了不得的手段。
一不留神，自己说不得就要被降妖除魔了。
不对！
“书生”眯了眯血目，这人怕不是在强自镇定？
否则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进庙。
若真个是个有修行的道士，又怎么会放任自己化成伥鬼？
什么道士会和妖魔鬼怪废话？
早就一道法术或者符箓甩过来了。
这小子，他玩我！
一念及此，伥鬼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恼怒。
“吼！”
怪异吼叫从喉咙中涌出。
它猛地张开血口，挥舞着尖爪朝前扑了上去。
腥风扑面。
利爪当前。
但顾清阳却并没有如同在鬼市里那般给这伥鬼来上一拳。
他只是稍一侧身将伥鬼的攻击闪过。
然后双手一抖，一连串的物什就被他从包裹之中甩出。
魂幡、香烛、纸钱……
只是片刻，地上便摆开了一场冥事的阵仗。
伥鬼现在有点蒙。
这是什么意思，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提前给自己备好了法事？
顾清阳却是将包裹轻轻扔在一旁，右握住了一枚招魂铃铛。
铃铃铃——
他手腕微动，清脆的铃音立时响起，旋即张口诵出了经文：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上天度人，严摄北酆，元始洞玄，灵宝本章，普受开度，死魂生身……”
打从书生进庙，顾清阳一眼就看出了它不是人。
这深更半夜，平白冒出来一个迷路的书生，还是在骸骨山这般荒凉的匪徒聚集之地，任谁都知道有鬼。
而且身为武者，他对于人体的呼吸和气血流动最是敏感，一个自雨中狂奔而来的瘦弱书生，浑身湿透，竟然没有半分喘息冷颤。
既不是人，便只能是鬼了。
在这骸骨山上，怕也只剩下了伥鬼。
只是不知为何，这伥鬼好似还存了些许身前的记忆与理智。
这让原本准备出手将其轰杀了的顾清阳改变了主意。
他身上包裹里的东西，本也是为超度冤魂准备的家伙什。
用在这伥鬼的身上倒也不错。
生前为虎食，死后便少受些苦罢。
超度了便是。
“吼！”
感觉到不对的伥鬼猛然转身又冲向了顾清阳。
砰！
迎接它的是顾清阳的拳头。
伥鬼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庙墙之上。
力量之大，甚至让整间破庙都开始震动。
顾清阳发现这个世界有一点很好。
之前的鬼市也好，此刻的伥鬼也罢，这些妖鬼都是由人所化，脱不开肉体躯壳。
便也须得吃他的拳头。
只是这伥鬼到底是皮糙肉厚，挨了顾清阳一拳竟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吼！”
伥鬼趴在地上，嘴里发出骇人的嘶吼，挥舞着指爪便又要起身。
可是它动不了。
一只脚踩到了它的脊背上。
咔嚓。
它身下的石板顿时裂开成四瓣。
随着经文诵毕，一道无形的力量自虚空中降临，将它完全镇压。
顾清阳俯身将它翻了过来。
探手从一旁取来一面白纸魂幡，轻轻地盖在了它那狰狞可怖的面目上。
铃铃铃——
顾清阳摇动了一下魂铃，然后屈指轻弹，一颗血珠就落在了魂幡之上。
他指作笔，血为朱砂，在魂幡纸上描画起来一道真言。
其字形殊异，却是传自菩提世界的密宗真言。
唤作“听闻解脱咒”。
他这种做冥事生意的，自然不可能只懂一家的超度手段。
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接着顾清阳双手合十，一字一顿诵道：
“阿比甲当嘎。”
虚空之中似有梵音响起，隐隐相和。
闻听此咒，躺在地上的伥鬼眼中血色飞速消退，脸上也露出解脱的神色。
忽然。
风雨交加的夜色之中陡然传来一声震动山林的呼啸。
怒极，恨极。
那安详喜乐的鬼脸又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是那虎妖察觉到了伥鬼异变，尝试再次将它控制。
“找……死……”
近乎野兽咆哮般的声音从伥鬼口中冒出。
顾清阳感受到脚下鬼物挣扎得更加疯狂。
正是那位远在寨子中的虎妖在隔空操控自己的伥鬼。
并不是每只伥鬼都能随意出来走动，对那虎妖而言，书生这样的伥鬼显然相当珍贵。
顾清阳神色冷然，早就预料到了这妖物不会轻易让伥鬼被超度。
谛听符节再次出现在手中。
这枚地府印信甫一出现，便立刻生出了一层淡淡金光，与顾清阳书写在魂幡之上的咒言呼应了起来。
尤其是符节之上那只谛听竟似快要活过来了一般。
但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丝。
若真要想借助冥冥之中那只阴司神兽的一缕神威，却是需要消耗持有者大量的阴德。
这东西很好用。
但得氪阴德！
顾清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的神色。
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怕是这一下就要尽数耗去。
但这种感慨只是一瞬，顾清阳瞬间就做出了决断。
这伥鬼，他度定了。
这倒也不是他同情心泛滥。
顺手罢了。
既度此鬼，又能毁去拿虎妖一项神通，堪称两全其美。
些许阴德，再做积攒便是。
于是顾清阳便将符节往快要将他掀翻得伥鬼面上一掷。
这枚阴司印信便凭空悬在了其面门之上。
伴随大量阴德被抽取，梵唱经诵之音顿时响彻整个破庙。
一道蕴含着大慈悲，大功德的气息自符节之中出现。
瞬间便将那疯狂挣扎的伥鬼镇压。
一朵白莲自其鬼身之上绽放，一点点地拔除着它身上的冤孽煞气。
看起来只消片刻，便能完成超度。
见此情景，顾清阳反而皱起了眉头。
自己消耗阴德动用阴司符节，本质上类似与和那位之间的一种交易。
或能唤来一丝气息，一道真言，甚至是一道神兽之形，乃至于一丝分神临世。
以自己这些年累积的阴德，运气好些说不定能直接唤来那位的一丝分神，至不济也能唤来一缕气息化作的神兽之形。
但怎么就来了这么一缕气息？
这简直比抽卡大保底歪了还难受。
抽卡歪了损失的只是金钱，自己这损失的可是活生生的阴德！
地府那几位天天嘴上挂着普度众生，怎生得这般黑心？
顾清阳正自难受的时候，耳边的声音却是立刻贴心地为他解答了疑惑。
【谛听此刻正在婆娑净土聆听世尊说法，暂时无法以本尊回应。】
【你在当前太虚世界的运势为“厉”，请尽量避免任何需要运气支撑的行为。】
顾清阳的脸顿时就黑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提醒我？
刚才你死哪去了？
自己这真灵神通简直一身逆骨！
只是顾清阳还未来得及好好问候一下它，破庙之中异变又生。
悬在伥鬼面门的符节忽然跌落，那朵白莲也随之化作漫天金芒。
顾清阳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闹哪出？
难不成那尊阴司神兽挂了？
这次神通的反应十分及时。
【谛听忽蒙世尊垂询，不敢妄动法力。】
“……那我的阴德能不能还回来？”
与此同时，破庙之外的再次传来一声巨大的虎吼。
不过这一次，吼声之中却多了几分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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