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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燕无极

    山门庄。

    当在光线昏暗的草屋内看到顾清阳布袋中那颗狰狞可怖的光头,饱经风霜的老村长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虎头罗!

    他竟然死了?

    这才两天!

    那个在骸骨山横行多年,能止小儿夜啼的吃人悍匪,就这样被砍了脑袋?

    连白骨匪窝也被付之一炬?

    他虽对这位黑袍道长抱有极高的期望,但却没想到顾清阳事情做得这么利索。

    好在上清观的金字招牌到底是管用。

    老村长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剿了这白骨匪,却是能给他们山门庄省下好大一笔粮食。

    虽然这个冬天依旧有些难捱,但想来今年山上的瓦罐坟会少上几个了。

    当下便是朝着顾清阳又是作揖又是道谢,简直把他当成了活菩萨。

    不多时,他便捧着一个红布小包从外间归来,然后恭敬奉上。

    “还要多谢道长为我等除此大害。”

    顾清阳只是一瞧,便看到了隐约的铜钱轮廓,以及端着红布小包的那双粗黑干裂的双手。

    分量不轻。

    大抵是村民们家家户户凑起来的。

    自打到了这个世界,顾清阳一路行来,触目所及无不是人烟寂寥,草木凋敝,到处都是废弃的屋舍和破败的坟茔。

    洪涝大旱、皇粮国税、地租徭役、盗匪劫掠、妖魔作乱……

    这些苦命人平日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顾清阳想不出来。

    不论是前世还是在盘葫,他过得都是太平日子。

    甚至若非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想象这些普通人能在这样的世道里生存下去。

    叹了口气,顾清阳将这红布小包推回了老人怀里。

    不等对方开口,顾清阳扯了扯自己的黑袍,笑道:

    “之前说好的管饭就成,却是不需再付报酬。”

    “若是方便,请帮我把这袍子洗下吧。”

    他这身黑缎长袍做工还算精良,奈何石洞之中连番苦战已破损了不少,又沾染不少血污,虽在山中之时也用山泉清洗过,但到底还是不太爽利。

    正好在村里清洗一番。

    半个时辰后。

    老村长轻轻推开了顾清阳休息的草屋木门,将洗干净的袍子送了过来。

    顾清阳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么快。

    接过长袍抖开,发现衣服上沾染的血污都已被清洗干净,那些破损的地方也都一一缝上了补丁,虽然缝补的布料质量不佳,但手艺却是不差。

    长袍入手还有些温热,想来是知道他急着赶路,特意烧火烘干了的。

    顾清阳心中微暖。

    将长袍穿好,向老村长问明了往洛城去的方向,拱手告辞离去。

    等顾清阳走出去了好远,老村长默默地回了屋里。

    却是在炕上发现顾清阳留下来的一只布口袋。

    打开一瞧,却是一怔。

    里面尽是些顾清阳从白骨匪那里搜出来的财物。

    数量不多,但却足以让山门庄的村民捱过这个寒冬。

    顾清阳快走到官道上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衣服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伸手摸索了一阵,最终掏出来一枚煮鸡蛋。

    温温热热的。

    想来是临走的时候塞到身上的。

    顾清阳一时有些恍惚。

    记忆里也有一个同样会在临别时给他塞煮鸡蛋的身影。

    ……

    清晨。

    通往洛城的官道上白雾弥漫。

    忽然。

    一匹通体黑缎子一般油光放亮,四蹄雪白的雄壮奔马劈开浓雾,朝着洛城方向疾驰而去。

    奔行之间,周遭的浓雾都被它搅动。

    驾驭这等宝驹的,是一位穿着一身稍显破旧的灰布袍子的魁梧大汉,头顶斗笠垂下黑纱遮掩了面目,只露出了隐约的虬髯,身后背着一方四尺来长的,半尺来宽的匣子,形制古朴。

    铮——

    骑手背上的匣子忽然传出一声锐利鸣响。

    “吁!”

    虬髯客立刻勒了一下缰绳,身下骏马当即人立而起,被他生生止住了奔行的势头。

    他反手摸了一下所负长匣,然仔细打量起了四周。

    雾气相隔,处处空濛,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虬髯客翕动鼻翼,似是在嗅着什么。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官道左侧。

    勒了勒缰绳,身下骏马便调转方向,朝着官道之外行去。

    不多时便驮着他到了一处荒地。

    此处雾气稍淡了些,但依旧让人看不清太远处的景象。

    只是有隐约的经颂声从不远处传来。

    他翻身下马,撩开布袍,从腰间摸出一把一掌宽的长剑,然后侧耳倾听起来。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上天度人,严摄北酆,元始洞玄……”

    这似乎是道家经咒,但又与他所知的有所不同。

    虬髯客略微放松下来,但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持剑牵马,循着声音缓步向前。

    但见前方一处平地上,整整齐齐起了一排的无碑新坟,地上稀稀拉拉地插着几杆甚是破旧的魂幡。

    地上随意摆了些香烛纸钱,以及零星几个野果。

    叮铃铃——

    一个黑袍人影站在坟前,摇动着手中魂铃,诵着低沉的经咒。

    在他面前有一方用枯枝和石板搭成的台子,上面平躺着一个浑身朽烂,腐臭生蛆,半露白骨的尸首。

    而且随着经咒诵念,这尸身抖动得越来越剧烈,几乎就快要诈尸一般。

    怎么看都像是邪魔外道施展邪术的现场。

    这又是哪家妖道?

    当下虬髯客也不再犹豫,手中剑器横扫,朝着那黑袍人影斩了过去。

    这一剑没有半分花哨,但在虬髯客手中使来却有裹挟风雷的恐怖威势,若是教他斩实了,莫说是当先的黑袍人,怕是连那具尸体和石台都要一并毁去。

    “唉……”

    然而便在这一剑将要斩中的瞬间,那黑袍人忽地叹息一声,脚步微动,拧过身来一掌拍在了虬髯的长剑上。

    当——

    虬髯客的风雷一剑便斜斜地擦着黑袍人斩到了石板之上。

    咔嚓。

    本就不甚坚固的石台瞬间坍塌,连带着那挣扎不休的尸体也被埋在了下边。

    见自己一击失手,虬髯客果断抽剑回身,并没有趁势追击。

    此刻他望向黑袍人的眼神已然不同。

    这一掌的威力令他侧目。

    黑袍人此时也有些讶然,他这些时日消化神通之种后的力气比之从前增长了何止数倍?

    但一掌下去却也只能将这魁梧大汉的剑招稍稍改变轨迹。

    是个强人。

    随手扯了一支魂幡,涂抹了镇魂咒文上去覆在那挣扎的干尸上,黑袍人才有空转过身来正眼瞧那杵剑而立的大汉。

    他挥了挥手中的度牒。

    “游方道士,顾清阳。”

    “道士?”

    这大汉声音粗犷,几如雷霆在耳边炸响。

    “某家燕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