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原田真正的算计
宗周。
丰王开始聚集兵车，准备和允无疆的大军会合，前往骊山，伐周之残余。
王闻之，在骊山也加强了戒备。
虢石父将千余奴隶和死囚组织起来，分发给他们戈戟，操练他们准备战斗。
王看着因劳累而消瘦的虢石父，又看着大常旗帜下一群光着膀子的奴隶聚集，默默无闻。昔年武王伐纣，誓于牧野，帝辛组织起奴隶顽抗，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
当日，虢石父清晨即开始训练虎贲，午时一名御手驾车，载他回戏邑与王议事。
虢石父汗流浃背，将大戈放在车上，卸下头盔，脱下铜甲，靠在车舆闭眼休息。
正行驶间，几块石头横在道路上，御手没有及时的准备，好在他有着高超的驾车技能，及时控制缰绳，马车拐进了路旁的沟洫中，不得动弹半步。
虢石父被撞破了脑袋，捂着头抢过马鞭开始鞭打御手，御手是虢石父役仆，跟随虢石父多年，知道他暴烈的性格，咬着牙一动不动，遭受他的鞭打。
忽然，一只箭射来，正中虢石父的肩膀，他吃痛丢下皮鞭，知道有人暗算，顾不得伤势，一脚把御手踹下车，左手操起大戈，一个翻滚，滚到沟洫中。
从路旁的山坡上，二十几名披头散发的刺客飞快跑下，冲到马车旁边，搜寻虢石父。
虢石父自知避不开，低声给御手吩咐一句，让他急速前去找人报信，自己挥起大戈，一跃而起，正中一个敌人的腿部。
几个敌人低吼一声，向他围攻过来。兵刃碰撞在一起，发出锵锵的声响。
虢石父虽然悍勇，然而右臂中箭，血越流越多，人也越来越迷糊。
不一会，他听见一声惨叫，却是御手中箭，倒在了沟壑里。
他知道自己命悬一线，精神反而大振，挥舞大戈，猛地砸碎了一个敌兵的头颅，又划破了另一个敌人的腹部，扯出了他的肠子。
刺客见他状若疯狂，皆有畏惧之色。而远处似乎有兵车驰来，为首之人吹一声口哨，围攻虢石父的人急速后退，周围的弓箭手纷纷射出准备好的弓箭。
当发现的士兵们把虢石父的尸体抬到王的面前时，王推开眼前的酒席，大踏步来到虢石父面前，他的尸身还有着余温。
王合上他怒睁的双眼，拔下他身上的羽箭。
手中拿着滴血的箭矢朝天嘶吼。
虢石父死了。
被虢人指责为昏君，为周人骂为谗臣的虢石父死了。
王的身边没有了小人，而君子早已经其他而去。
王的身边再也没有卿士。
小臣单悄悄告诉王，虢公杀掉的刺客，穿着的是西垂大夫士兵的服饰。
王勃然大怒，命人召见扎营在邑外的西垂大夫。
西垂大夫拒绝觐见。
女史来到戏地。
她虽然轻车简从，依旧带了数名甲士和两个男女仆役。路上若不是仆役精于武术，恐怕女史已经殒命于乱民流寇之手。
一入戏邑，她就听见人们议论纷纷，说的正是虢公殒命一事。
女史就在王又一次准备派人召见西垂大夫的时候见到了王。
她已经换上女官的服饰，长途的跋涉让白皙的脸上积满尘垢。
她正正自己的衣冠，在堂外看到虢石父尸身时微微一怔，随即走进了行宫的大殿。
跪在悲伤不能自抑的王前说道：
“女史姒月，和王使虢叔一道出使，今复命于天子之前。”
她用平静的声音讲述了出使的经过。
在杨国，他们赏赐杨侯，杨侯答应出兵却按兵不动。
在霍国，他们赏赐霍伯，霍伯拒绝处死王要杀死的降临者，考虑到戎人的入侵和霍人的处境，王的使节让霍伯驱逐了降临者。
在彘邑，他们受到王姬和彘伯的接见，虽然多次努力，但是王姬顾虑到汾津的危机，决定先派遣大军救援汾津。
在晋国，他们虽然得到了从霍地出奔的降临者的帮助，但晋侯并没有打算拯救王室的危机。
“有负于使命，月愿意王的降罪。”
王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在女史的娓娓讲述中，竟然没有发怒，只是闭着眼睛倾听。
王后褒姒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很罕见地发现，王第一次听完臣子如此冗长的报告。
女史讲完之后，王睁开眼，忽然说了一句话：“你真的是太史的孙女？”
“臣是太史的孙女，也是王室之女史。”女史平静地回答。
王叹息说：“女史请起，使命失败，是寡人失德的缘故。你是王后的属官，此次王命，寡人所授非你，不必向寡人请罪。”
女史起身又向褒姒行礼，褒姒将她扶起，也温言宽慰女史。
女史道：“虢公殒命，理应厚葬，赐命其子翰。”
王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答应了女史的请求。吩咐从府库中拿出仅有的宝器，厚敛虢公，并派人送到西虢国。
女史又道：“穿着西垂大夫士兵服饰的，恰恰未必是西垂大夫所谓，西垂大夫如今必定心怀恐惧，王应该安抚于他，同时禁止邑民的议论，告诉他们虢公为戎人戕害而亡。”
王此刻的身边，再无一人出谋划策，女史之谋，虽然天真，然而于王而言，却也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于是皆从女史所言。
女史从未想过骊山脚下的局势竟然在片刻间败坏如此，朝中竟然无主事之人。她纵然聪慧，也无法取代虢石父。
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之后，她建议于王，应该破格提拔虢公之子为卿，主持朝局，并封建西垂大夫以为诸侯，稳定局势，然而王也犹豫不能决断。
女史无奈而退，她忽然想起向嵩跟她说过的话，“好比一个人逃命于路，是抛弃身上的包袱更容易脱身呢？还是背上更沉重的包袱更加容易脱身？”
可惜，身上的包袱，她已经无法解脱了。
她曾经的挣扎，于今看来，终是徒劳无功。
……………………
……………………
虢石父之死，震撼诸侯。
向嵩的消息是瞽宗送来的，他们似乎非常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在得到消息之后，迅速由晋国的瞽人传递给向嵩。
向嵩听说女史终于到达戏地，和姬灵相对而叹，半晌无言。
姬灵不禁掉下泪来。
向嵩却想起一事，翻出帛书，思索片刻，一首重重拍在案上道：“我知道原田之谋了。”
他总算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原田阴谋的对象根本不是周王，而是赢开。
戎人根本不需要与骊戎结盟，他们只要迅速出兵就能让周王死于骊山，这是骊山的原貌。
然而原田却告诉戎人，需要与骊戎结盟。给了王喘息的机会？
他为何这样作，是因为他想让杀死王的人是西垂大夫赢开。
在与骊戎结盟的过程中，原田明面上无礼于保母而得罪骊戎，实际上却是与骊戎确定了阴谋的细节。
骊戎引出了赢开，让他无法隐瞒，从暗处进入明处。
接着胁迫丰王，离间赢开与周人关系。
虢石父的死亡，则是摧毁赢开与周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步，恐怕是让赢开背负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秦人将无法得到周的封建，秦人将和周的文明彻底决裂，没有王室所赋予的名义，而有弑君的罪名，秦人恐怕会很快消失在周原各部族的黑色丛林中。
恐怕看不到秦人的大一统了。
信息过于有限，这仅仅是推测，向嵩站在原田的角度反复推演了许多次，这恐怕才是原田最想得到的。
他忧心如焚，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现在根本不需要为王担忧，原田布局多年，王要死，也只能死在赢开手上。
若是虢石父不足以使得王和西垂大夫反目，那么他很可能杀更多的人。
如此一来，女史危险了。
丰王开始聚集兵车，准备和允无疆的大军会合，前往骊山，伐周之残余。
王闻之，在骊山也加强了戒备。
虢石父将千余奴隶和死囚组织起来，分发给他们戈戟，操练他们准备战斗。
王看着因劳累而消瘦的虢石父，又看着大常旗帜下一群光着膀子的奴隶聚集，默默无闻。昔年武王伐纣，誓于牧野，帝辛组织起奴隶顽抗，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
当日，虢石父清晨即开始训练虎贲，午时一名御手驾车，载他回戏邑与王议事。
虢石父汗流浃背，将大戈放在车上，卸下头盔，脱下铜甲，靠在车舆闭眼休息。
正行驶间，几块石头横在道路上，御手没有及时的准备，好在他有着高超的驾车技能，及时控制缰绳，马车拐进了路旁的沟洫中，不得动弹半步。
虢石父被撞破了脑袋，捂着头抢过马鞭开始鞭打御手，御手是虢石父役仆，跟随虢石父多年，知道他暴烈的性格，咬着牙一动不动，遭受他的鞭打。
忽然，一只箭射来，正中虢石父的肩膀，他吃痛丢下皮鞭，知道有人暗算，顾不得伤势，一脚把御手踹下车，左手操起大戈，一个翻滚，滚到沟洫中。
从路旁的山坡上，二十几名披头散发的刺客飞快跑下，冲到马车旁边，搜寻虢石父。
虢石父自知避不开，低声给御手吩咐一句，让他急速前去找人报信，自己挥起大戈，一跃而起，正中一个敌人的腿部。
几个敌人低吼一声，向他围攻过来。兵刃碰撞在一起，发出锵锵的声响。
虢石父虽然悍勇，然而右臂中箭，血越流越多，人也越来越迷糊。
不一会，他听见一声惨叫，却是御手中箭，倒在了沟壑里。
他知道自己命悬一线，精神反而大振，挥舞大戈，猛地砸碎了一个敌兵的头颅，又划破了另一个敌人的腹部，扯出了他的肠子。
刺客见他状若疯狂，皆有畏惧之色。而远处似乎有兵车驰来，为首之人吹一声口哨，围攻虢石父的人急速后退，周围的弓箭手纷纷射出准备好的弓箭。
当发现的士兵们把虢石父的尸体抬到王的面前时，王推开眼前的酒席，大踏步来到虢石父面前，他的尸身还有着余温。
王合上他怒睁的双眼，拔下他身上的羽箭。
手中拿着滴血的箭矢朝天嘶吼。
虢石父死了。
被虢人指责为昏君，为周人骂为谗臣的虢石父死了。
王的身边没有了小人，而君子早已经其他而去。
王的身边再也没有卿士。
小臣单悄悄告诉王，虢公杀掉的刺客，穿着的是西垂大夫士兵的服饰。
王勃然大怒，命人召见扎营在邑外的西垂大夫。
西垂大夫拒绝觐见。
女史来到戏地。
她虽然轻车简从，依旧带了数名甲士和两个男女仆役。路上若不是仆役精于武术，恐怕女史已经殒命于乱民流寇之手。
一入戏邑，她就听见人们议论纷纷，说的正是虢公殒命一事。
女史就在王又一次准备派人召见西垂大夫的时候见到了王。
她已经换上女官的服饰，长途的跋涉让白皙的脸上积满尘垢。
她正正自己的衣冠，在堂外看到虢石父尸身时微微一怔，随即走进了行宫的大殿。
跪在悲伤不能自抑的王前说道：
“女史姒月，和王使虢叔一道出使，今复命于天子之前。”
她用平静的声音讲述了出使的经过。
在杨国，他们赏赐杨侯，杨侯答应出兵却按兵不动。
在霍国，他们赏赐霍伯，霍伯拒绝处死王要杀死的降临者，考虑到戎人的入侵和霍人的处境，王的使节让霍伯驱逐了降临者。
在彘邑，他们受到王姬和彘伯的接见，虽然多次努力，但是王姬顾虑到汾津的危机，决定先派遣大军救援汾津。
在晋国，他们虽然得到了从霍地出奔的降临者的帮助，但晋侯并没有打算拯救王室的危机。
“有负于使命，月愿意王的降罪。”
王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在女史的娓娓讲述中，竟然没有发怒，只是闭着眼睛倾听。
王后褒姒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很罕见地发现，王第一次听完臣子如此冗长的报告。
女史讲完之后，王睁开眼，忽然说了一句话：“你真的是太史的孙女？”
“臣是太史的孙女，也是王室之女史。”女史平静地回答。
王叹息说：“女史请起，使命失败，是寡人失德的缘故。你是王后的属官，此次王命，寡人所授非你，不必向寡人请罪。”
女史起身又向褒姒行礼，褒姒将她扶起，也温言宽慰女史。
女史道：“虢公殒命，理应厚葬，赐命其子翰。”
王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答应了女史的请求。吩咐从府库中拿出仅有的宝器，厚敛虢公，并派人送到西虢国。
女史又道：“穿着西垂大夫士兵服饰的，恰恰未必是西垂大夫所谓，西垂大夫如今必定心怀恐惧，王应该安抚于他，同时禁止邑民的议论，告诉他们虢公为戎人戕害而亡。”
王此刻的身边，再无一人出谋划策，女史之谋，虽然天真，然而于王而言，却也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于是皆从女史所言。
女史从未想过骊山脚下的局势竟然在片刻间败坏如此，朝中竟然无主事之人。她纵然聪慧，也无法取代虢石父。
经过长时间的思索之后，她建议于王，应该破格提拔虢公之子为卿，主持朝局，并封建西垂大夫以为诸侯，稳定局势，然而王也犹豫不能决断。
女史无奈而退，她忽然想起向嵩跟她说过的话，“好比一个人逃命于路，是抛弃身上的包袱更容易脱身呢？还是背上更沉重的包袱更加容易脱身？”
可惜，身上的包袱，她已经无法解脱了。
她曾经的挣扎，于今看来，终是徒劳无功。
……………………
……………………
虢石父之死，震撼诸侯。
向嵩的消息是瞽宗送来的，他们似乎非常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在得到消息之后，迅速由晋国的瞽人传递给向嵩。
向嵩听说女史终于到达戏地，和姬灵相对而叹，半晌无言。
姬灵不禁掉下泪来。
向嵩却想起一事，翻出帛书，思索片刻，一首重重拍在案上道：“我知道原田之谋了。”
他总算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原田阴谋的对象根本不是周王，而是赢开。
戎人根本不需要与骊戎结盟，他们只要迅速出兵就能让周王死于骊山，这是骊山的原貌。
然而原田却告诉戎人，需要与骊戎结盟。给了王喘息的机会？
他为何这样作，是因为他想让杀死王的人是西垂大夫赢开。
在与骊戎结盟的过程中，原田明面上无礼于保母而得罪骊戎，实际上却是与骊戎确定了阴谋的细节。
骊戎引出了赢开，让他无法隐瞒，从暗处进入明处。
接着胁迫丰王，离间赢开与周人关系。
虢石父的死亡，则是摧毁赢开与周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步，恐怕是让赢开背负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秦人将无法得到周的封建，秦人将和周的文明彻底决裂，没有王室所赋予的名义，而有弑君的罪名，秦人恐怕会很快消失在周原各部族的黑色丛林中。
恐怕看不到秦人的大一统了。
信息过于有限，这仅仅是推测，向嵩站在原田的角度反复推演了许多次，这恐怕才是原田最想得到的。
他忧心如焚，如果自己的推测没错，现在根本不需要为王担忧，原田布局多年，王要死，也只能死在赢开手上。
若是虢石父不足以使得王和西垂大夫反目，那么他很可能杀更多的人。
如此一来，女史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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