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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那夕日下的营地

     

    吐自是不太敢。

    毕竟这里不是由着喜恶行事的地方,现在不把这点“液体”饮了,下回再想捞些喝,就不知何时何地了。

    理性虽这样提醒他,但这茶的妙处,正如那僧所言:提神解乏,很快就让人抛下理性,只剩下原始的情感来面对现实了。

    因此,偃文师终究投了降,没能“不要浪费”,搁下杯子就溜出去了。

    那僧闭目养神,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而那不远处坐着的,没一个注意到他。

    外头正在上演残日西下的一幕。这里的夕阳一点的不浪漫,那逝川与流光,无法让人联想到相拥的情侣,只能回忆起从前的空调。

    偃文师运起目光正在寻找自己的同伴,观瞻阿狄丽娜正同一伙人坐在不远山坳外的岩石上。

    “喂!”

    “你们不怕烫屁股吗?”他一路行走,摆手高喊。

    大家也看向了男人,一名男子招呼着示意过来坐。阿狄丽娜伸了伸脖子,又直接歪躺在巨石边。

    偃文师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太可信。别又是甚么梦中幻境吧?

    他加快速度奔向前去,就怕永远无法靠近。

    还好,一切还算真实。

    “怎么,兄弟们不屋里头呆着,在外面挨晒啊?”偃文师熟络地翻到崖上,微笑问大家。

    “请不要打扰我的清梦,这是最好的睡眠。”阿狄丽娜眯着眼咕噜。

    偃文师不解地望向年轻女孩,觉得她既不像在对自己说话,也不似自言自语,倒有种吟诗的感觉。

    一旁的长脸男人耷起睫毛冲他讲:“你自己也试着趴到石头上来就全明白了。”

    偃文师半信半疑地把屁股贴到那大石块旁,我去?他一阵疑惑。

    又试着往后挪了挪,哎嘿?

    终于整个人坐了下来,这花岩峦石的,这么舒服吗?

    “外面儿骄阳暴晒,石头怎会都不烫屁股?”他还在小声犯嘀咕。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确实没有凉风习习、清爽空调,但已经很满足了。

    远处,营地里的人也都逐渐散开了。

    他们中,不全是军人,而军人也不全穿戴军装,军装的服色更未必统一,但他们仍然是同一阵营的。

    那些五花八门的服饰,与米国精锐的队伍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人们散发出依然活泼的气质,则更显得毫无理由。

    背着一杆老掉牙的烧火棍子,直到走了火才能被称作“枪”的玩意儿,居然一副天下无敌的姿态。

    反抗军的其他人们也很朴素,也不知道是炎热不允许他们穿好衣服,还是他们真的没东西穿。

    总之呐,没有一个好好地衣着齐整。

    偃文师心想:这就是这次任务的盟军吗?

    忽地,脑中浮过一丝黑影。威猛的小虎扬起拳头呼啸而过,身手矫捷的雁行翻卷手势,如一抹夜雨中穿梭的电花,冲破了旅店上空浓郁的灰云。

    仓皇的怪物在地下室逃窜,石井小姐露着不可蠕动的阴笑。

    强大的资深者们在空中绞转,轰然一声举世咸静,每个角落都不敢再响起阴森的尖笑…

    而骤雪外划满天际的兵工铲,顷然打碎了波澜惊色。

    伴随眼眶里再度弥漫起的沙丘巨卵,他又不得不被拉回到这蛮荒之境。

    自己一激灵,怎就回想到往事呢?

    队伍一行人,就如同远行的僧侣。最终留下的传奇怎多彩、再迷人,写给自己经历的,却仍然是“一山放过一山拦”的奔袭,以及茶凉言尽、月上柳梢的归途。

    热闹奴属于他人。真的猛将,终究要被淋漓的鲜血警醒,于是常伴于无尽的征途。

    在这里,只有一群小孩在跑来窜去。肆意挥霍着由军事训练里争取来的那一点休息时间。

    在这里,只有一些妇女穿针缝线着。面容或忧愁,或平静,好像对生活已经了然其味。

    在这里,只有一众老人弓在远边耕作。他们并没哈哈大笑,因为没什么可以裂嘴乐呵的;更没有嚎啕大哭,因为眼泪早已流涸。

    在这里,只有一列列成年汉子。他们有的抓枪,有的只攥冷兵器;有的穿了军装,有的袒胸露乳。

    而就是这群人。

    他们知道。在这座荒漠里,各种危机四伏,每日,甚至无时无刻都有死亡上演,没人能保证明天。

    他们清楚。在远处那星条旗飘扬的堡垒中,罪恶的闪电在灼烧着每一个光明的灵魂,试图让他们与魔鬼签订不齿的契约。

    他们晓得。在那高高的牢狱里,老实人的尊严在被践踏,豺狼和老鼠结成了同盟,阿谀奉承的正得志,因为那里是作威作福的在当权。

    他们明白。这堡垒里的蠹虫终要出世,欲将所有像大家这样的人都蚕食殆尽。

    但是他们又说了什么呢?他们说:

    “要反抗!”

    在夕阳的余晖下,连绵的云野烧得通红,像漫天皆有膨胀的血管。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在前面,简单地下达命令,大家全都庄严肃立。

    接着,一个歌声响起:

    “黑色的太阳被无端地挂起——”

    紧接着,似乎漫山遍野都想起了回应:

    “黑色的太阳被无端地挂起——

    真实的光明被谎言蒙蔽。

    老实人不该活在这样的世上,

    每个人刚出生就该尔虞我诈!

    你看我呀,

    埃内特被我害死啦!

    他的老婆正在我的门口,

    他的孩子已经随父而去!

    你看我呀,

    我是多么成功呐!

    追随我啊,

    杀死更多的埃内特!

    埃内特,巴哈特,吉拉杜鲁拉马特,

    不管他们叫什么,

    统统都去死!

     

    【携着天之主的陨石从西天离去,深埋土壤的地之主自东方升起。】

    唔——唔——

    黑色的——太阳——被——无端地——挂起——

    真实的——光明——被——谎言——蒙蔽——

    年轻人呀,不要误入歧途,

    男男女女都该睁大眼睛。

    那死去的太少是恶毒之魔鬼,

    苟活的却鲜有勇敢的天使。

    你问我们为什么愤怒,

    不是始于我等的本真。

    人人本就不该交相倾轧。

    可是哟,

    大家不能放弃抵抗!

    我们不怕被污蔑,

    我们不怕被诅咒,

    我们不怕一切一切的未知,

    我们但存一息就该战斗不止,

    因为——因为——

    黑色的——太阳——被——无端地——挂起——

    真实的——光明——被——谎言——蒙蔽——”

    偃文师本就不熟练这些人的越语,唱成歌后就只能听旋律了。可他真就被这奇妙的歌声带动,就好像自己也成了叱咤剧本的资深者。

    落霞,总会被星夜吞噬。

    可那最后的一缕残光,却为整座营地送来了一道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