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极北有长白 » 第七章 不忍

第七章 不忍

    整夜的缠绵后,达纪疲惫地搂抱着林长生迷迷糊糊地睡去,林长生就那样看着这个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的男子,只觉得鼻头发酸,心口闷闷地疼。

    达纪,一定以为是他们的开始,不会想到,其实是他们的结束!

    这样也好,他开开心心地,哪怕就这一夜,也是林长生生命里最温暖最无悔的时刻了!

    她轻轻地,眷恋无比地而温柔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吻,身下的人并未熟睡,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半睁开眼睛又将她搂入怀里,自己侧身支起身子,吻了吻她的唇,温柔地满含情意地在她耳畔轻声道:“怎么了?”

    林长生忙转过背去,眼泪同时也跟着涌出眼眶,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颤声道:“没事!”

    “我自小便在马背上冲杀,只知杀敌,不知如何爱人!”达纪从身后抱住她,愧疚地道。

    “我知道!”林长生使劲点点头,那眼眶中的眼泪也跟着滑落在枕上,她不敢去擦拭,怕达纪察觉。

    “可是我会好好待你的!你要信我!”

    “我,好!”眼泪又无声地滚落出来!

    “你爹的事,我已经让他们去查了!只有有消息,他们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告诉我!”

    “嗯!!!”林长生的眼泪停歇不了,就这样汹汹而落!

    “长生!你一定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你的!”达纪又道。

    林长生忍不住了,她转过身来,双手捧绝世珍宝般地捧着达纪的脸,泪流满面地道:“达纪!别对我这么好!!”

    “我愿意!!!”达纪笑得温柔,他握住林长生的手并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柔声道:“你看这条伤疤!那晚要是没有你,就没有我!我的命都是你给的!哪怕有一天你说要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的!”

    “胡说!!谁要你的命!!!”林长生听他这般说,心里一阵刺痛,她忍不住轻轻触碰着达纪胸膛上的伤疤,斜长的暗红色疤痕,还新得让林长生心有余悸。

    “还疼吗?”她心疼地问。

    “不疼了。”他抓住她的手笑道。

    “真的吗?”

    “真的!”达纪将林长生揽入怀里道:“早就不疼了!”

    “达纪!!”

    “怎么了?”

    “。。。。。。”

    “长生,你想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不想你再受伤了!”林长生将自己也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以后,我会小心!”达纪吻了吻林长生的头发,柔声道:“过去我是孤身一人,很是无所谓,如今,”他将林长生的长发往后捋了捋,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如今,我有你了!自是要小心!”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是身子抽泣得愈发厉害。

    达纪忙轻轻抚着她的背,万般心疼地安慰道:“别哭,长生!你也要为了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林长生抬起头来,强笑道:“毕竟,我爹还没找到!”

    “你放心,会找到的!”达纪轻轻地给林长生擦拭着满脸泪痕。

    林长生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哭包!”达纪宠溺又心疼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道:“以后,我便是你的依靠!你且放宽心就是!”

    林长生心中大悲,她双手揽住达纪的脖颈,贪婪而不舍地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男人的气息,眼泪无声地擦了他的胸膛。

    很奇怪,他身上,没有半丝半毫血腥之气,反而带着初春才至的清凉。

    “达纪!”她忍不住地再次吻上他的喉结,吻着他的肩,一路迤逦吻着下来,她呓语道:“谢谢你!”

    “长生!让我来!”达纪低下头,捧起她的脸,无比温柔地无比深情地吻住她的唇。

    雪夜苦长,历来达纪都这样觉得。一个人孤独一生,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如今,此刻,他只觉得十六七年了,原来,雪夜也可以苦短,太短了,特别是怀里是自己爱的人!

    孤独的少年初尝爱情滋味,只觉得似乎曾经执意的那些过往,也可以宽宏大量地接受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啊!

    这样,真好!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身旁的人的呼吸声均匀平缓,确定达纪业已熟睡,林长生这才轻轻地将他环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轻轻地放回去,她最后一次凝视着这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

    眉毛浓得像墨笔画过,直飞到鬓角,长长的睫毛安安稳稳地闭合着,他挺直的鼻翼上有两颗小小的红痣,却平添了几分温柔与多情。

    他睡着的时候,双眉微皱,饱满的唇微微撅着,像个倔强的孩子。

    他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那道斜长的伤疤,也安安静静地没有折磨他的安稳的睡意。

    林长生心中一阵阵发酸,她狠狠心不再看他,怕再多看一眼,她就舍不得走了!

    临了的时候,她拿走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那把匕首上,镶嵌着深蓝色的宝石,刀身锋利,割铁断发,不过瞬间。

    是阿骨打亲自所赠,更是耶律燕差点夺走他命的断魂短刀!

    想起往事,林长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小心地揣在怀里,也许这是他与她,将来唯一的联系了吧!也是她日后唯一的温柔的念想了吧!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边,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雪,不知几时又下了起来!

    极北之雪,真的下得没完没了!

    林长生深一脚,浅一脚地拔雪而行,马厩里的流星轻嘶了几声,像是知道她要不告而别一样。

    她回头看向这个没待多久却已经深刻骨血的家,含着泪挥挥手,转身投入漫漫的风雪之中。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从前无论利用谁,她都不觉得亏欠,唯独对达纪,随着他对她的好越来越深,自己的愧疚也跟着一天天加深!

    跟达纪说过的那些话,林长生连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那么自己,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下来,假意或深情地,只为了求得他的帮助!又有何脸面和意义?!

    那才是对达纪最大的伤害!

    可是,自己能去哪里呢?这天大地大,何处是自己的容身之处?!

    但是自己的路,得自己去走!

    她猛地擦干眼泪,便头也不回地,迎着那漫天漫地的风雪而去!

    斡里不昨夜才陪着阿骨打喝酒聊天睡得很晚,早上睡个了懒觉刚从炕上打着呵欠坐起身,酒意还没醒呢,就被一个火急火燎冲进来的身影吓了一跳,他刚想发怒,只听得那人着急的声音:“哥!今日是你的人值守城中是吗?!”

    “达纪?!”斡里不很是奇怪:“怎么是你?!”

    “是不是你的人值守?!”达纪愈发着急。

    斡里不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有些红的男孩子,很是不解道:“是粘罕!”

    话未必,达纪已经冲出门去!

    “欸!你去哪里?!到底怎么了?!”斡里不心下奇怪,但看达纪进来的时候那模样,定是出了什么事!他忙穿了衣裳,也跟着跑了出去。

    “长生不见了!我要去找她!!!”远远地,抛来了两句哽咽的话。

    整个会宁府,因为阿骨打皇帝要建国立都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会宁府城内的巡查守卫,自然比平日里更为严苛。

    粘罕亲自领了这个差事,他不敢怠慢,近日来辽国俘虏连续地进入城内,为了避免有不轨之人混进来,他亲自带兵在城门口斥问盘查。

    此时正值中午,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人几乎没有。

    坐在城门阴凉处的树桩上看着手下盘问的粘罕此刻正想闭目歇息,却瞥见了一个头戴斗笠身量不高的细身女子,正往城门这里走来,快到城门处时,她突然低下头转了个身,拐进了一旁的巷道里去了。

    粘罕心中疑惑,便对着他身旁的耶律也业使了个眼色,耶律也业点点头,跟着进了那巷道。

    粘罕站起身,正准备走到城门下,忽听得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

    他扭转身,便看到了才穿了深蓝色中衣急匆匆骑着流星赶来的达纪。

    还没等及他拦马询问,达纪已经翻身下马,喘着粗气一把将他扯过来问:“粘罕!你见过一个瘦弱白皙的穿着宽宽大大的皮袍的女子出了这城门了么?!”

    粘罕被问得一脸懵,他怒道:“干什么?!”

    “我问你有没有见到过!!!???”达纪大吼道。

    “进出的人这么多,谁会记得什么女子!”粘罕气道。

    达纪松开手,不再搭话,翻身上马便欲准备出城!

    粘罕拦住他道:“皇帝有令,今日出城之人必须得有腰牌!”

    “别拦我!有什么罪责我自己承担!”达纪一扯缰绳,便要从粘罕身侧离开。

    “刷”一声,粘罕的刀拔了出来,他厉声道:“若是你今日非要出此门,那就问问我的刀允不允许了!”

    “哼!你以为我会怕了你!!”达纪冷笑着勒住马缰,他走得急,身边什么都没带,但即便这样也要拼了全力从此门出去!

    “好啊!”粘罕嘴角狠狠抽动,“你往往仗着皇帝对你的宠爱任性妄为,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今日就来试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若是往日,达纪定要下马与他比试一番,毕竟他也不耐粘罕平日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但此刻,他只想出了这城门,去寻找林长生。

    他双眉一皱,马缰提紧,流星长嘶一声,前蹄立起,毫不畏惧地向粘罕直冲过来,粘罕虽早听说流星是皇帝亲赐达纪之少见的良马,但很少见到此马如此之烈,竟是不管不顾地直奔着他门面而来。

    就在流星踏蹄而来的瞬间,他慌忙朝地上一滚,这才躲过了那马儿几乎踩踏他的险象,他滚了一圈忙爬起来,对着城门气急败坏地喊道:“拦住他!!”

    “谁敢拦我!!!”达纪大吼着,城门的守卫和老百姓早已吓得呆若木鸡,还没来得及拦住达纪,便见他一声马鞭响起,流星愈发加快速度,冲出城门而去。

    “快去报信,就说完颜达纪不守皇帝之令,违抗王意,闯城门跑了!”粘罕早已气得七窍冒烟,只大声吩咐道。

    城门守卫这才回过神来,回应着欲要骑马报信。“且慢!”斡里不也骑着踏风赶了过来,他看着已经冲出城门的达纪,心中叹口气对着粘罕道:“如今寨中正在预备,你此时去烦扰我父王,耽搁了称帝之大事,你可担待得起?!况且达纪因有急事出了城门虽非大事,但于你也是你的失职,你此去报信,于你可有益处!?”

    斡里不的话不轻不重,却字字句句敲打在粘罕心里,粘罕面上怒色稍微收敛,他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才看着斡里不道:“二太子总是维护你这个并非同胞的弟弟,这是私心作祟吧?”

    “哼哼!”斡里不冷笑道:“若是你粘罕做得对,我也照样会维护你!”

    “那么请问二太子,达纪此番出去,是为何事?!”粘罕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眯着眼问道。

    “待他回来,自会说明!”斡里不面上有些不耐,又朗声道:“少将军达纪因急事出城,回来自会向大王解释,今日之事,与众将无干!”

    守城卫士看了看粘罕,见他并不说话,便一起单膝跪下道:“是!二太子!”

    “统领!这个女人我。。。。。。”耶律也业揪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从巷道那边走了过来,他本来笑得得意洋洋的,但马上笑容就收敛了。

    “二太子!”他单膝跪下,但手中那个人仍然紧紧揪着不放。

    “这是谁?!”斡里不下了马,走到耶律也业的面前。

    “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见到城门有守卫,躲到那巷道了去,我。。。。。。”

    “二太子不会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吧?!”粘罕打断了耶律也业的话道。

    斡里不并不理会他,只是再走近些,将那个女子拉起来,端详了一番他奇道:“你怎么又在这里?!”斡里不眼珠一转忙又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二太子!”那女的冷冷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双眼睛冷漠无光。

    “那你告诉我,你那晚为何会在。。。。。”斡里不说到这里忙打住又起身看着粘罕道:“这女的是我家中女奴,不知怎么竟私自逃跑,如今你们抓到了,也是帮了我的忙!我如今带她回去,粘罕,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既是二太子家奴,粘罕自然不能说什么!”粘罕强自压制自己的怒气,又道:“只是二太子几次为难我,到时我不好交代啊!”

    斡里不呲笑一声道:“今日之事,是我欠你!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

    “好!”粘罕拍掌道。

    斡里不知他今日若是再随着达纪出了这城门,在父王面前更发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于是他犹豫了片刻,便将这女子拉上马背,带着她先回家再行定论。

    见得斡里不携人而去,耶律也业这才撇着嘴看向粘罕:“统领,咱们就这样了?”

    粘罕将短刀使劲收回刀鞘,咬着牙道:“等着瞧吧!时日还长,别被我抓到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