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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9 镇邪司算个屁!我凭什么听你的?!

    此刻,京师。镇邪司,燃灯古殿。

    夜已深沉,看守百里长城本命灯的八名守灯童子,还没等到换岗时间,都有些昏昏欲睡。

    某个忽然一抬眼,惊叫出声:“呀!百里长城的本命灯熄灭了!”

    另一小童赶紧记录:“现在是什么时辰?”

    看守漏壶的守时童子赶紧报告:“子时一刻三分。”

    守时童子报给殿外的值殿将军,值殿将军再报给气序列主无涯子。

    无涯子就在偏殿休息,每隔一个时辰巡视一次。

    此时,他刚合眼,闻报立即从云榻上弹起,道袍也没披,趿拉着云鞋,就跑进了燃灯古殿。

    直奔瞐序列那架青铜孔雀灯檠前。

    那架灯檠形如孔雀开屏,每一根翎羽就是一个灯枝。翎羽上的雀眼就是灯盏。

    原本还有一个雀眼是亮着的,现在却好,一片漆黑。

    百里长城的那盏灯也灭了!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无涯子用手提了提耷拉的眼皮,强行驱走睡意,双目聚焦,凝神望去——咦!

    百里长城的本命灯灯焰虽然已经灭了,但在烛芯还有一个红点,微微闪亮。

    这是怎么回事?

    本命灯与灯主灵魂相系,灯主的身体状况好坏都可以在本命灯上反映出来!

    若灯主身体健康,年富力强,元气饱满,灯焰便长而亮,生机勃勃。

    若灯主体弱多病,元气不足,灯焰便短而小,闪烁不定。

    但灯焰熄灭,灯芯残存一个亮点的事情,无涯子却从未遇到。

    无涯子不敢怠慢,立马上报大司空。

    大司空庄天下闻报,连夜赶往燃灯古殿。

    见此异状,他也有些惊异。缓缓道:“灯芯不灭,百里长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无涯子,命令养气士立即催亮灯芯!”

    无涯子得命,立命三名养气士指端发气,欲图催亮灯芯。

    因为本命灯和灯主灵魂相系,气息相通。故而气序列者可用真气催生灯焰,使焰火炽烈,等于隔空传功,灯主的渊薮会更加充盈。

    养气士就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三名养气是呈三足鼎立之势,盘坐在百里长城的本名灯周围。骈指如剑,直指灯芯。

    灯芯摇动,亮点不为所动。既没有重新亮起,也没有缩小范围。

    无涯子亲自上阵,效果如旧。

    他还想再召人来试。

    庄天下摇了摇头:“不必试了。密切监视百里长城本命灯动向,或许,明天就有结果了!”

    瞄了一眼灯芯,又道:“呵呵,真是怪了,前段时间灭了,又亮了,又变得惨淡如萤火,摇摇欲坠,突然又亮,如今又变成了一点红点。真有意思。”

    翌日中午,两名风马率先来报:“昨夜,百里长城殒命花果山。风序列风信子白马狂飙亲眼见证,风序列主押送其尸身,随后就到!”

    傍晚时分,车轮辘辘,三辆乌篷马车,在一百多骑士的护卫下,停在镇邪司门口。

    庄天下早已得报,亲自出门,见到风序列主西门飞鹰,第一句话就问:“百里长城的尸身何在?”

    西门飞鹰面色有些尴尬,躬身施礼,回手一挑车帘:“尸体有些奇怪,在车上。”

    车厢内,放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是素色的,没有漆画油彩,没盖棺材天。

    一个白发少女正抱着棺材帮,转头向帘外看来!

    在车厢外,庄天下就听到这车厢内有活人呼吸声,他也早有准备。

    但和这少女一打照面,他还是一惊!

    这少女眼睛一瞪,眼珠变了颜色,眼瞅着白眼珠变得赤红,黑瞳仁变成金色!

    传说中的火眼金睛!

    而在她的眉心,有一道火焰神纹,那正是神明天薮火神序列的标记。

    难道此人觉醒了天薮?!

    不过庄天下身为百家总序列主,见多识广,虽惊不乱,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此人是谁?”

    这句话是问西门飞鹰的。

    西门飞鹰也是一愣,这袁起什么时候跑到这辆车上了?

    只因花果山坛城一案,诡谲复杂,不可思议,西门飞鹰无法判断真实与否。所以先遣报信的风马只带了个口信,他带着所有证人证物,准备面呈大司空,复述详细过程。

    昨夜,百里长城被袁灭的架海紫金梁凝成琉璃,又被贼寇打碎。

    袁起痛断肝肠。

    二十来年中,她一直在父亲的呵护下,生活富足,无忧无虑。

    这次觉悟孙悟空的力量是她生命中最大的转折,更大的转折是她的领路人将她从琉璃中复活,又在她面前变成琉璃。

    一切仿佛一个环。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

    化成琉璃的百里长城又在她眼前被人生生砸成了碎片!

    那一刻,她的心也碎了!

    孙悟空的野性觉醒,屠杀了所有贼寇。

    从那一刻起,她觉得她变成了真正的悟空!

    而,原来的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百里长城死去,白马狂飙和老袁头也很伤心。

    老袁头的意思是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尽快把百里长城装殓下葬。

    白马狂飙不让,百里长城是镇邪司中人,更是镇邪司要寻找的人。

    何况镇邪司办案,出多少人,回多少人,这是规矩,他一定要把百里长城的尸身带回镇邪司。

    他俩争执的时候,袁起点起火折子,流着眼泪将百里长城的琉璃身碎片一片片捡起,对好,小心翼翼用外衣包上。

    确认了十几遍,确定没有一片遗漏,这才将百里长城的尸身背起来要走。

    白马狂飙急忙将她拦住:“你要带百里兄去哪里?”

    袁起道:“我想办法复活他!”

    白马狂飙叹了口气:“如果百里兄身体完好,就算你不想,我也要复活他!但是他现在身体四分五裂,怎么可能在复活了啊!”

    袁起吼道:“天下奇人异士无数,一定会有复活百里大哥的方法的!”

    白马狂飙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袁起越来越暴躁。

    白马狂飙心生一计:“天下奇人异士尽在镇邪司,如果你想复活百里兄,那最应该让百里兄去的地方就是镇邪司。”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袁起道:“对,现在就去镇邪司!”

    恰巧此时,风序列其他人寻到白马狂飙留下的暗记,一路寻到此处。

    袁起背着百里长城,几个风序列者抬着白马狂飙、搀着老袁头,一起出了山。

    风序列者将此间发生的情况告知了风序列主,风序列主西门飞鹰立派风马,上报总序列主。

    然后派重兵看守曼荼罗坛城,这是神域,不得不小心。

    又备了一口棺材,要将百里长城装殓。

    袁起不肯,双方差点发生械斗。

    白马狂飙见识了袁起的武力,虽然他搞不清袁起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但从她重新炼制了禹王定海针,杀死那些贼寇如摧枯拉朽般容易来看,风序列这些人绑在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赶紧劝阻。

    好说歹说,最后是将百里长城的尸身放进了棺材里,但在袁起要求下,棺材底下垫了好几层崭新被褥,袁起怕他硌着。也不让盖棺材天,袁起怕他被闷死。

    好家伙,这是完全将百里长城当成活人看待。

    一切完毕之后,袁起为了救活百里长城,非要跟着上路。

    风序列也正要带她走,因为她是百里长城一案中的重要目击证人,也是参与者。

    白马狂飙心中急躁,因为袁起炼制成了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这是神明之物。

    在镇邪司中,对神域、神物、神迹一直讳莫如深,禁止启动。

    所谓神域,是指上古神明留下的秘境。

    神物是指神明遗物。

    神迹是指神明留下的痕迹。

    袁起的火眼金睛,就是神迹。

    袁起的禹王定海针,就是神物。

    大圣庙下的金胎二坛城,就是神域。

    百里长城私自灌顶,觉醒袁起的神明之力,已经触犯了镇邪司大忌。

    如今,百里长城死了,功过莫论。但袁起还在,她若去了镇邪司,只怕不是她有去无回,就是镇邪司破碎成废墟。

    百里长城在坛城中舍命相救自己,如果镇邪司将袁起捉拿,自己对不起百里长城。

    思来想去,只能私下里极力阻止袁起同去镇邪司。

    袁起自然不肯,白马狂飙无奈,最后给袁起跪下,以死相逼。

    袁起念着在坛城之中,白马狂飙保护过自己父亲,便假意应允,偷偷溜走。

    证人失踪,风序列主西门飞鹰赶紧命人寻找。

    但回京报信的事也耽搁不得,只得先率大队人马启程。

    老袁头的家人都被杀死在山下,他想留在家中处理,也被风序列主半劝半威胁上了车。

    百里长城的尸身被装在棺材里,放置在乌篷车中,前后左右二十匹马跟着。

    一路上马不停蹄,总算安全到达镇邪司。可是这一掀帘子,风序列主西门飞鹰傻眼了,失踪的袁起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这辆车子。

    要知道,一路上,镇邪司二十人围在马车前后,竟然无一人发觉袁起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要是袁起欲图对总序列主图谋不轨,后果不敢设想。

    听大司空诘问,西门飞鹰上前一步,将大司空挡在身后,呛啷一声拽出斩邪刀,凝神防备袁起,苦笑一声:

    “回禀大司空,此人名叫袁起,是百里长城一案的目击证人,本已到案,但在临行前忽然失踪。卑职失察之罪,请大司空责罚。另外,他父亲是火序列旁支一个弃徒,隐居花果山。属下查过,没有大的问题。要不要属下将其缉拿?”

    庄天下道:“镇邪司不是阎王殿,她是证人,又非疑凶,不必擒拿!”轻轻将西门飞鹰推开。

    作为总序列主,就算袁起图谋不轨,他也是有信心将其击毙的。但风序列这么多人押车,竟无人发现异常,让他颇失脸面。

    他转头看向棺材之内,但眼角余光一直锁定袁起,只要她稍有异动,他可以马上反击。

    不过棺材内的物事让他更是一惊,棺材里浑身缠缚着的尸体,露出的头颅竟然如玉石般闪着诡异的荧光。

    头颅上纵横交错都是裂纹,被一个方形木格固定在其中。

    瞧这面相,倒和百里长城差相仿佛,但这真是百里长城么?

    不过他见多识广,尤其作为总序列主,他的一举一动必然影响军心。所以这么多年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气度,他微微蹙了蹙眉,很淡然的表情,一摆手,吩咐手下人:

    “将百里长城送去往生殿。你,随本座去中枢院议事。”这个你,他是对袁起说的。

    往生殿就是镇邪司的殓房,镇邪司出差办案,都是极度危险之事,所以死人是常事。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和负责,镇邪司专门设置有往生殿,用于停灵、验尸诸般事宜。

    袁起不知道往生殿是干什么的,但往生二字的意思她是懂的:“不行,百里大哥没死,不能送去放死人的地方。”

    庄天下眉头一皱,镇邪司中人从来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西门飞鹰瞪了一眼袁起:“袁起,这就是镇邪司大司空,你还不见礼?”

    袁起跳下车来,冲着大司空一抱拳:“大司空,百里大哥没死,你能不能救活他?你如果不能,我现在就带百里大哥走,我找人救他!”

    她抱拳的时候,大司空注意到,她的右手中指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金雕的一龙一凤,形若戒圈缠在手指上,龙尾和凤尾一左一右贴附在手背上。龙口和凤嘴相对捧出的戒面上,是一颗星穹色的宝石,蓝得发黑,上有殷红纹路,仿若符咒,流转不休。

    这个星穹戒指正是禹王定海针所化。

    当年袁天降的金箍棒缩小成针,放在耳朵眼里。

    袁起可不想将禹王定海针放到耳朵里,不小心掉了可就坏了。她见袁灭的架海紫金梁是变成耳环携带的。她不喜欢戴耳环,提着金箍棒就想,我这个要是变成戒指就好了。没想到,意念到处,禹王定海针真的变成一只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她试了试,用意念命令禹王定海针变大,戒指马上就恢复原状。

    试了几次,当真是随心所欲。

    看来自己已经驾驭这禹王定海针了。

    越是这样,她越思念百里长城。

    如果他看到自己进步如此神速,该多么高兴啊。

    庄天下看出这戒指非同凡响,但没动声色,淡淡道:“百里长城是镇邪司的人,他是生是死,如何处置,自然是镇邪司说了算,你说的不算。”

    袁起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吼一声:“镇邪司算个屁,我凭啥听你的!”

    手一甩,星穹戒指随其心意,变形成一丈长禹王定海针,猛砸大司空顶梁!

    禹王定海针,金箍玉身,棒身上星光符箓流转不定,宛若九天银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