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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柏川

    老张头一听王柏川竟然拿他的紫砂壶和老丁的相比,满心不乐意白了他一眼,哼哼道:“老丁的紫砂壶什么成色,我这个什么成色,他的怎么能和我这个相比?”

    王柏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触到了老张头的逆鳞,索性闭嘴不再言语。

    老张头以前可是天天搪瓷茶缸不离手,自从老丁有了一把紫砂壶茶具,就再也没有见过老张头捧着他那个已经有些年代的搪瓷茶缸,坐在门口跟人打招呼,王柏川心中不由暗叹,老张头已经是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心性还跟年轻人一样,喜欢争强好胜。

    “川北大学考古系四年级一班,王柏川收,没错,是你的信”老张头低着头在一堆信件里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封信,拿到眼前仔细瞅了瞅,念叨着递了过去。

    王柏川伸手接过一瞧,信封上的署名是他的名字不假,不过那字写的实在不怎么样,在他认识的人当中,还没有谁的字写的如此差劲,而且信封上只有收件人的名字,并没有寄信人的姓名。

    是寄信人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疏忽大意给忘掉了?

    王柏川微皱眉头,正准备打开信看个究竟,无意中瞅见老张头站在他身后,脖子伸的老长,直勾勾盯着他手里那封信,他撇着嘴回看了老张头一眼,老张头这才不好意思的把脖子收了回去。

    王柏川走到另一边,拆开信封,发现偌大一张白色信纸,只写了短短一句话,王柏川,1月31号中午,我在城北西湖边等你,不见不散,你要是不来,就是乌龟王八蛋。

    信纸上的正文歪歪扭扭,和信封上的署名同样没水平,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个人的笔迹。

    王柏川算了一下日期,今天正好是1月31号,看写信人的口吻好像跟他还很熟,他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约他的人是谁,到底是谁给我写了这么一封稀里糊涂的信?

    他百思不得其解,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看了看,整张信纸除了正面那句宣战不像宣战,约会不像约会,就像小孩赌咒发誓说的话之外,再找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不知道写信之人是为了好玩,还是想捉弄他,在信纸正文下方画了一只大大的乌龟,又在乌龟的尾部画了几个乌龟蛋,相比信纸上上不了台面的字迹,王柏川觉得写信之人在绘画方面倒是更有天赋,虽然有指桑骂槐的嫌疑,但那只乌龟确实画的惟妙惟肖。

    老张头站在一旁,瞧见王柏川紧蹙眉头,猜测道:“小王,是不是又跟女朋友吵架了?”

    这老头可真八卦,王柏川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要真的是我女朋友就好了,如果让老张头知道他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

    对于校园情侣吵架这种事,老张头见的多了,絮絮叨叨说道:“男人啊,自尊心不能太强,女人一发脾气,当时哄哄立马就好,遇见这种事千万不能拖,你要是一拖二拖的,后面就会越来越麻烦,以后休想再有好日子过,除非”

    老张头平时很喜欢唠嗑,自从学校放了假,他想找人说话都找不着人,这几天都快憋疯了,好不容易身边来大活人,拉住王柏川就唠个没完没了。

    王柏川见老张头没有停下来的架势,赶紧笑着打断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跟对方离婚,哦不,除非你想跟女朋友分手,年轻人吵吵闹闹很正常,犯不上为一点小事生气,男人嘛,大度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老张头一不留神差点把自己家那点事抖搂出来,赶紧绕着圈劝道。

    王柏川把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塞进外衣口袋,笑嘻嘻问道:“老爷子,敢情你和家里的婶子就是这么过来的?”

    老张头见王柏川竟敢质疑他在家中的地位,立刻变了脸,高声叫道:“什么话,我在家里地位可高了!”

    他生怕王柏川不信,嗓门又提高了八度,嚷嚷道:“我们那个年代还是老爷们说了算,女人们都安分着呢,比如我在家,我让你婶正东她不敢往西,我让他先刷碗她不敢先洗衣……”

    王柏川不用猜也知道老张头只是铁皮葫芦,嘴上硬罢了,真遇到了自家媳妇,恐怕就是另一番说辞。

    他今天来学校是想趁着人少清净多看会书,为来年的研究生考试做准备,不想为一封没来由的约会浪费时间,对老张头道了声谢,拉开帘子出了门卫室。

    老张头见王柏川根本没有去找女朋友道歉的意思,而是径直往教学楼方向走去,赶紧起身追了出来,再三叮嘱道:“小王,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见面说开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可千万不能拖。”

    王柏川没有理会老张头,谁知道约他的是人还是鬼,下这么大的雪,脑子有病的人才会去湖边约会。

    王柏川原以为高考是座独木桥,一旦走到河对岸就是阳关大道,没想到上了大学才知道,毕业季才是真正考验人生的时刻,有资源有路子的同学早早就开始准备,该创业的创业,该出国的出国,热门专业的校友还没毕业就已经收到各大公司的邀请函,专业不那么硬朗,家里关系比较硬的,也早就安排好自己的子女去哪个企事业单位上班。

    像考古这种比北极圈还冷的冷门专业,整个大四上半学期,王柏川只收到市博物馆发来一张近似安慰性质的邀请函,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家单位找过他。

    一想到博物馆开出的每月不到两千块钱的津贴补助,他心里就愤愤不平,这哪是津贴补助,简直是侮辱,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他索性当时就回绝了市博物馆,同时也没了去别的单位应聘的底气。

    上了四年大学,想找个糊口的饭碗都难,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上个技校,学一门过硬的本事呢。

    堂堂川北大学的毕业生,还不如泥瓦匠一个月挣的多,王柏川感觉自己大学四年真是白读了。

    他也知道自己除了那张即将到手的毕业证,和那些常年在外打工的老手相比,在职场上一点优势都没有,幸好他还有自知之明,大二就开始准备考研。

    想当年大学生被人称作天之骄子,还没毕业各大公司的刘皇叔就在学校门口排队等候,随着高校年年扩招,如今的大学生已经成了江中之鲫,要多不值钱就有多不值钱,大学生去抢高中生的饭碗,高中生去抢农民工的饭碗,一级一级压低自己的身价,你要是嫌工资低,有的是人抢着做这份工作,除非你技术过硬,走到哪里都不愁找不到工作。

    来到教室,王柏川打开书包准备学习,这才发现最重要的上课笔记忘家里了,不由暗叹,真是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这一来一回一上午时间算是白费了,他在教室里坐了片刻,望了望窗外飞舞的雪花,收拾起桌椅,背上书包出了教学楼。

    老张头正在屋里喝茶,透过窗户远远看到王柏川走了过来,也跟着出了门卫室,站在台阶上,笑道:“我就说嘛,男女之间吵架是很正常是事,有矛盾不要怕,说开就好了。”

    临近毕业季,王柏川又忙于研究生考试,平时老觉得时间不够用,今天又白跑一趟,心情哪里会好,他见老张头捧着紫砂壶茶具站在那里又开始絮叨,嘿嘿一笑,说道:“下雪天路滑,您老可把手里的紫砂壶捧结实了,这要是一不留神,那可了不得。”

    老张头见王柏川不领情反而挤兑他,佯装生气道:“你个猴崽子,我的事不要你操心。”

    王柏川冲老张头挥了挥手,说道:“我的事也不要您操心,回见了老爷子,天冷您早点歇着吧,烧炉子的时候可得注意安全。”

    “路上慢着点”老张头冲他背后喊了一句。

    王柏川虽是男孩,却长的如姑娘家俊俏,每次见到老张头都挺有礼貌,老张头打心眼喜欢这小子,自言自语道:“小王这孩子要人有人,要样有样,找的女朋友应该也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