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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对神明祈祷

    顾荀有话在嘴边呼之欲出。

    “顾荀。”

    远远的呼喊他的声音打断了顾荀的思考,他深深地看了薛莬一眼,才循声转过头去,只见陆子青抱着江蝉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轻轻地朝他们招手。

    薛莬掂量了一下捆好的杖子,又塞回到顾荀手中,朝陆子青的方向扬扬下巴,“走吧,刚才听到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塌掉的声音,我感觉很可能是那个古井,后面会出什么事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

    顾荀将已经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看陆子青和江蝉,也只得点点头。

    石伢去找老家主并没有惊动家里的其他人,更何况按照石家现在的地位划分,下面的人估计也不敢越过石伢擅自掺和这些事,可是刚才的轰隆声就不一样了,出现的位置还是在祭拜场那边,就算平日里不敢,这时候也都能找出一两个理由了。

    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虽然薛莬和陆子青的能力很让人信得过,但还带着顾荀和江蝉两个行动不便的累赘,要是被包围了,后果怎样还不好说。

    薛莬率先翻过了围墙,站在墙角的位置接住陆子青从里面抱出来的两个人,接着四人一头钻进村里房屋的阴影之下,贴着墙根朝木孜家的方向走去。

    顾荀咬着牙,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着,左手想要伸进口袋里摸索,可关节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脱臼了,尝试了半天都没成功。

    薛莬脸色怪异地看着他的动作,半天才低声问道:“你在干嘛?”

    顾荀晃动着自己的左手,疯狂用眼神示意,“口袋里,帮我摸一下,有个发射信号用的装置。”

    因为顾荀的左手没办法动,所以薛莬是站在他右侧的,将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这种姿势下要去他左边口袋里摸东西,那可以说是难之又难。

    薛莬抿抿嘴,看了顾荀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往前伸出手去。

    好在顾荀身形偏瘦,薛莬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皱着眉扭着手,在口袋里掏来掏去,很快,一个带着按钮和一块简单显示屏的方块被摸了出来。

    薛莬把它拿在手里左右打量,鼻子里轻笑一声,“按了?”

    “按吧,”顾荀微微点着头,似乎是在计算时间,“晚上光线很差,估计要比白天来的时候花得更久,提前按了没坏处。”

    薛莬按下按钮,盯着那块并不会亮起的屏幕,她的手指在研究所的标志上轻轻摩挲,最后收回视线,又将东西放回了顾荀的口袋里。

    江蝉行动不方便,长时间的监禁还有水和食物的不充足让他的状态很差,特别是现在从地下脱困,整个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反应出来的症状就比顾荀和薛莬刚见到他的时候要严重,再加上身上的伤口没有过任何处理,感染的风险也很大。

    顾荀让陆子青先带着江蝉离开,到他们登岛的地方等曾叔的船。

    等看着陆子青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之后,薛莬才扶着顾荀靠在木孜家的墙边。

    顾荀抬起头观察着四周,这些黑漆漆的屋子里似乎能听到些动静,也许都是被刚才突然传来的崩塌声惊醒的,但石家人没有动作,村民们应该不敢轻易出门,他们得趁着石家人彻底出动之前,带上人先离开这里。

    没有了老人的庇护,之前上岛时遇到的那些奇怪事情,估计也不会发生了,再加上要是真像薛莬说的,是古井方向坍塌了,那么水对人的影响应该也会逐渐消失。

    薛莬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小的石子,在手里揉了揉,随后朝上扔出,“哐”一声敲打在玻璃上,留下了细小的裂纹。

    她抬着头,一直到看见木孜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朝下看,才使劲朝他们挥挥手,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问道:“走吗?”

    木孜呆愣了一秒钟,似乎是在消化薛莬的这个问题,他趴在窗沿边朝下看,看到靠在墙边的顾荀也抬着头。

    木孜张了张嘴,只有眼睛在不安地转动着。

    “你想走吗?”薛莬只是看着木孜,没有说什么催促的话,“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地方,木孜?”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太喧嚣,木孜无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薛莬的一字一句明明真切落在他耳朵里,可一切听起来却又那么朦胧。

    这其实是木孜的愿望,是木孜返回岛上之后一直都有的愿望,最初因为母亲不愿离开故乡所以他妥协了,他想要给父母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条件,但他并不想为此强迫父母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

    后来岛上又开始来游客,一切逐渐变得奇怪起,木孜再次萌生这种想法,可惜那个时候已经走不掉了,他只能尽力阻止外来人被留在这里,然而并没有成功,这种失败是非常令人心灰意冷的,看着毫不知情的人落入和自己家一样的境地,在这里“平静”生活的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来的怪。

    母亲病了,他们走不掉了,救了刘琦南,可是她也走不出去的时候,这种无力感到达了顶峰,一直到母亲去世,为了消除村里对他们的怀疑,亲手将老人的尸体塞进陶罐,木孜感觉心里的某个世界彻底碎裂了。

    就在那么一瞬间,木孜想过,这样一个岛不如毁了算了,也许是该来一场传闻中鲤岛那样的灾难,把这里冲刷得一干二净才好。

    木孜清晰地意识得到这种想法的可怕,但那个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母亲就被塞在他眼前的陶罐里,和村里好几个已故的人挤在这个狭小的地方,他还不能哭,不能觉得悲伤,而是要高兴,高兴自己的亲人会等到重生的那一天,感恩于神明的庇护能让他们终相见。

    那一刻他多希望海上能卷起一阵巨浪,把他们全都拍死在这个地方,什么也不要留下。

    那时候是木孜第一次祈愿,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神明,岛上的神庙早就毁得只剩废墟,加之离开过岛屿去到外面见过世面,他根本不相信一家人的幸福生活需要依靠虚无缥缈的神明庇护才能得到保证。

    但就在那一分钟,木孜却极其希望这个世上存在神明,它可以大手一挥去除掉掌事人扣在他们身上的枷锁,让他带着家人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此刻,木孜看着楼下正在望着他的薛莬,猛然就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这世上是有神明的,神明真的听到了他的祈愿,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梦成真了。

    “木孜?”薛莬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左右看看,再次招招手,“走吗?时间不多了。”

    木孜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到刘琦南手里已经拎着两个箱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那个褪色的旅行包木孜记得,是刘琦南最初来到岛上时所背的,仔细算算,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行李甚至都是早就打包好的,一直放在床下,每晚睡前,他们夫妻都能看到这些东西。

    几十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长了,木孜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依靠着什么东西熬过来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得别人都能听见。

    木孜抿抿唇,低下头回答:“走。”

    薛莬闻言冲他一笑,“那快来,我们就在这儿等你们。”

    窗户被木孜再次关上,薛莬才转过头看向顾荀,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嘶——”

    “你这……”薛莬摸摸下巴,又凑近了一些,“感觉像是脱臼了啊,要我帮你接回去吗?就是会有点疼。”

    顾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薛莬,“你还会这个?不会直接把我肩膀扭断吧?”

    原本听了前半句,薛莬脸色还算好,等听完后半句,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话也不说,一手捏住顾荀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上臂,开始不停地摸索和尝试稍稍摆动他的手臂。

    紧接着,在顾荀张口想要说什么的瞬间,薛莬压住他的肩膀,将手臂猛地往上一提,只听清脆的“咔嗒”一声,伴随着顾荀极力压制的闷哼,她拍了拍手,退开了两步。

    很痛,真的很痛,顾荀感觉自己像是又被石伢打了一杖子似的,拳头紧握,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薛莬双手抱胸,看着他,“活动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动一点了?”

    顾荀只感觉脑子里嗡嗡响,连薛莬的说话声都是缥缈的,但他还是听话地尝试着晃了一下左臂,又反复轻轻捏了捏拳头,除了还是很痛很难受之外,关节确实归位了。

    “能动了。”顾荀点点头,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薛莬轻笑一声,“现在没条件固定,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动那只手,回去再好好检查休养一下,毕竟是被打了,跟简单的关节脱位还是不一样的。”

    木孜和刘琦南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顾荀在薛莬面前乖巧地抹着眼泪,点着头。

    薛莬看见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架起顾荀的胳膊就开始往前走,“我们快走吧,刚才的动静很可能是古井塌了,石家人要是发现问题应该也会先去现场看情况,趁这点时间去码头。”

    “你们家其他人,应该我的同伴会带过去的,不用担心。”顾荀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还带着鼻音。

    几个人甚至头也没回,就钻进了树林。

    从码头一路过来的方向顾荀很熟悉,但是薛莬看起来甚至比他更熟悉,都不需要他指方向,就很快穿过了树林,来到了那片不算特别开阔的小泥地。

    陆子青和江蝉靠在草丛边休息,叶非成在一旁打着哈欠,杨晋元则蹲在码头上看着远方漆黑的海面。

    两个小孩由木儒守着,也在一颗树下睡得正熟,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带出了山洞,两个人都缩成一团,挤在一起。

    顾荀左右看了看,才开口低声问道:“付源呢?”

    薛莬看了他一眼,伸手往树林里一指,“被我敲晕在祭拜的地方了,你还要带他回去吗?我看他没在这儿呆多长时间,但已经比木孜还像这里的人了。”

    顾荀顿了顿,村长临走之前拜托过他们有能力的话,把付源带回去。

    但是,这真的会是一个好的决定吗?

    付源的行动和想法并非完全受到这里的影响才产生的,这样的状态回去,真的留得住吗?

    再加上他的所作所为,对研究所外勤队伍造成的损失……

    顾荀想到这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着冲薛莬摇摇头,“不了,让他抱着付理的尸体在这儿一起烂掉吧。”

    顾荀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好人,他的感情有限,释放的对象也有限,研究所对他来说已经是整个世界了。

    如果不是谢执秋教会他的理智和道德,以及对于研究所本身的顾虑,也许他会是在知道外勤队遭遇之后,第一个掐死付源的人。

    把他留在这里,是顾荀最后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