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群野狗
五个小时前。
淮河路，路口直下三百米处。
在老西门租界里，如果有人向你打听面食，如果有人想吃徽帮菜了，那一定是淮河路上的大四喜饭店了。
这是一家中华老字号的饭店，有多种口味的面食，如油拌面，雪菜面，辣酱面，红烧大排面，红烧小排面等。饭店主要经营各式特色徽菜，是沪上历史悠久名气响亮的徽帮菜馆。
傍晚的时候，林立国站在马路沿上朝着对面的大四喜饭店望去，此时饭店里此刻正是宾客满座，门前人和车就像乌云一般的不断涌来。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也没嗅到危险的气味，林立国判断桥连江是真心实意想约他，犹豫了一下他把礼帽又压低了一寸，快步向饭店走去。
这是第二次邀约了，第一次他不敢来，他怕桥连江会当场实施逮捕把他上交给军统，这样他就成了别人邀功升职的祭品了。
一路闪躲，当他上到二楼的3号包间时，门口两个看门的特务拦住了他说是要搜身。
无奈之下他只好交出了枪支，特务这才打开房门让他进去。林立国走进房门时警觉地看了几眼，除了桥连江桥处长没有别人。
此时房间里饭菜已经上齐，满满一桌子徽帮菜，还摆着一道生煎包子。
桥连江见到林立国时立马起身过来迎接，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
“林先生，你终究还是来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当成战争犯捉起来吗？”
“我终究是来了，我相信桥处长总是有合作的诚意。”
“合作是需要诚意的，既然来了就先安心吃顿饭吧。”
“谢谢，就算你现在要枪毙我，我也要先安心吃顿饭。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已饿了一天一夜了。”
林立国说完拿起碗筷痛快地吃了起来，从进门看到满满一桌子菜时他就开始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桥连江嘲讽着说：“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肚子饿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更何况你还要担惊受怕的躲藏起来。”
“确实不好受，所以我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饿肚子的日子，这辈子都不想过。”
“林先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这就要看你能拿出多少的诚意了？”
林立国一口吞下了一只生煎包子，然后擦了一下满嘴的油腻，然后严肃地看着对方。
“一份能让你们荣华富贵的中共沪杭地区地下党的名单。”
天高露重。
夜慢慢地变长了。
一群野狗从巷子跑了出来，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走在前头的野狗嘴里不知叼着什么，另一只野狗上前嗅闻了几下，“汪，汪汪”顿时激起其它几只野狗的竞逐撕咬，一阵胡乱狂吠后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
被咬的野狗走到电灯柱下蹲了下来，伸出长长的舌头不停地摇摆身后的尾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朝着付雨生停车的方向直直盯着。
从夜幕中走来的人影也是走走停停，仿佛总是在担心有人要伤害她。
当她看到付雨生的车辆，当她看到车上有人时，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先生，救我，有一群野狗追着我。”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林立国看到房间又进了人，一下子警觉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枪套，却发现刚才进门时已被缴了枪械。
桥连江见到来人，立马站起来尊敬地行了个军礼。
“林队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战后勘乱委员会的叶委员。”
林立国尊敬地叫了一声“叶委员”，叶委员没有回答伸手指了指位子意思让他坐下。
三人重新坐下，叶委员笑了笑，举起一杯酒。
“林先生，刚才都听到你说的诚意了。但你错了，一份中共沪杭地区的地下党名单也许能让我们荣华，却不能让我们富贵。”
林立国问：“怎么说？”
叶委员微微一笑不说话，转头看向了桥处长。
桥连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捉地下党，但地下党总是捉不完的，如果地下党都捉完了党国还要我们干什么？更何况如今国共正处于和平谈判中。”
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林立国却不知道对方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这些年他除了捉地下党也没有其它什么了。
“如果你们是想从我身上要钱恐怕会令你们失望了，是大失所望。自打进了你们的通缉令，我身上就没装过一分多余的钱。”
“林先生，你身上没有的，并不代表别人身上也没有。”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如今别人身上就算有一吨黄金也和我无关。”
“如果我说别人身上真有一吨的黄金，而且和你还有很大的关系呢。”
叶委员说完又举起面前的酒杯，冲着两人微微地笑着。
听了这话，林立国又是一头雾水。当他举起酒杯看向桥处长时，见到他也是一幅笑容可掬深不可测的样子。
桥连江说：“林队长，你还记得1940年上海警察系统的肃贪行动吗？”
“当然记得，虽然不关76号的事，但当年日本人也让我们参与了抓捕贪污的工作，我还记得桥处长也是榜上有名的。”
“那你一定不会知道当年肃贪所查抄来的赃款有多少，现在都在哪里了？”
“我知道。在银行里，听说存在里面的美钞和金条足够把这间银行买下来了。”
“是的，足够把这间银行买下来了。”
桥连江说完也举起了杯中酒，浅浅尝了一口。
“别这样看着我，你们觉得如果我有了这笔钱，今天还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吃生煎包子吗？”
“我知道你没有，但你能知道在银行里就很不错了。”
话说到这里，林立国终于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了，但他觉得这个想法不异于是比登天还难。
“第一，就算是我知道钱在银行里我也没办法取出来；第二，我不会蠢到和你们去打劫银行，我知道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叶委员说：“我们也不会蠢到让你去打劫银行，我也知道那是死路一条，但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把这笔钱从银行里取出来。”
林立国笑了。
“想都不要想，我听说当年查抄来的存条和存根都放在了外国人银行的保险箱里，要想从银行把钱取出来，除了要持有保险箱的凭证还要有密码，而这两样是缺一不可的。”
桥连江问：“那谁会持有这些凭证和知道密码？”
林立国一听顿时懵了，极力地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然后缓缓地说。
“如果天底下还有人能够知道这些陈年往事的秘密，一定是李成武。”
桥连江说：“不可能，日本人拘押刑讯了他三年，如果他知道这些早就说出来保命了。”
叶委员说：“也许正是因为他没有说出来，他才保住了性命。”
夜里的星光闪耀。
一颗颗的星星不断涌上车窗，从车顶上飞过。
然后流逝在车后面的天底下。
一颗，两颗......
车上已很久没人说话了，女人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数了多少颗星星。
淮河路，路口直下三百米处。
在老西门租界里，如果有人向你打听面食，如果有人想吃徽帮菜了，那一定是淮河路上的大四喜饭店了。
这是一家中华老字号的饭店，有多种口味的面食，如油拌面，雪菜面，辣酱面，红烧大排面，红烧小排面等。饭店主要经营各式特色徽菜，是沪上历史悠久名气响亮的徽帮菜馆。
傍晚的时候，林立国站在马路沿上朝着对面的大四喜饭店望去，此时饭店里此刻正是宾客满座，门前人和车就像乌云一般的不断涌来。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也没嗅到危险的气味，林立国判断桥连江是真心实意想约他，犹豫了一下他把礼帽又压低了一寸，快步向饭店走去。
这是第二次邀约了，第一次他不敢来，他怕桥连江会当场实施逮捕把他上交给军统，这样他就成了别人邀功升职的祭品了。
一路闪躲，当他上到二楼的3号包间时，门口两个看门的特务拦住了他说是要搜身。
无奈之下他只好交出了枪支，特务这才打开房门让他进去。林立国走进房门时警觉地看了几眼，除了桥连江桥处长没有别人。
此时房间里饭菜已经上齐，满满一桌子徽帮菜，还摆着一道生煎包子。
桥连江见到林立国时立马起身过来迎接，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
“林先生，你终究还是来了，你就不怕我把你当成战争犯捉起来吗？”
“我终究是来了，我相信桥处长总是有合作的诚意。”
“合作是需要诚意的，既然来了就先安心吃顿饭吧。”
“谢谢，就算你现在要枪毙我，我也要先安心吃顿饭。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已饿了一天一夜了。”
林立国说完拿起碗筷痛快地吃了起来，从进门看到满满一桌子菜时他就开始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桥连江嘲讽着说：“其实很多人不知道，肚子饿的滋味确实不大好受，更何况你还要担惊受怕的躲藏起来。”
“确实不好受，所以我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饿肚子的日子，这辈子都不想过。”
“林先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这就要看你能拿出多少的诚意了？”
林立国一口吞下了一只生煎包子，然后擦了一下满嘴的油腻，然后严肃地看着对方。
“一份能让你们荣华富贵的中共沪杭地区地下党的名单。”
天高露重。
夜慢慢地变长了。
一群野狗从巷子跑了出来，走走停停，四处张望。
走在前头的野狗嘴里不知叼着什么，另一只野狗上前嗅闻了几下，“汪，汪汪”顿时激起其它几只野狗的竞逐撕咬，一阵胡乱狂吠后消失在另一条巷子里。
被咬的野狗走到电灯柱下蹲了下来，伸出长长的舌头不停地摇摆身后的尾巴，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朝着付雨生停车的方向直直盯着。
从夜幕中走来的人影也是走走停停，仿佛总是在担心有人要伤害她。
当她看到付雨生的车辆，当她看到车上有人时，她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先生，救我，有一群野狗追着我。”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林立国看到房间又进了人，一下子警觉地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腰间的枪套，却发现刚才进门时已被缴了枪械。
桥连江见到来人，立马站起来尊敬地行了个军礼。
“林队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战后勘乱委员会的叶委员。”
林立国尊敬地叫了一声“叶委员”，叶委员没有回答伸手指了指位子意思让他坐下。
三人重新坐下，叶委员笑了笑，举起一杯酒。
“林先生，刚才都听到你说的诚意了。但你错了，一份中共沪杭地区的地下党名单也许能让我们荣华，却不能让我们富贵。”
林立国问：“怎么说？”
叶委员微微一笑不说话，转头看向了桥处长。
桥连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捉地下党，但地下党总是捉不完的，如果地下党都捉完了党国还要我们干什么？更何况如今国共正处于和平谈判中。”
话说的确实有道理，可林立国却不知道对方还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这些年他除了捉地下党也没有其它什么了。
“如果你们是想从我身上要钱恐怕会令你们失望了，是大失所望。自打进了你们的通缉令，我身上就没装过一分多余的钱。”
“林先生，你身上没有的，并不代表别人身上也没有。”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如今别人身上就算有一吨黄金也和我无关。”
“如果我说别人身上真有一吨的黄金，而且和你还有很大的关系呢。”
叶委员说完又举起面前的酒杯，冲着两人微微地笑着。
听了这话，林立国又是一头雾水。当他举起酒杯看向桥处长时，见到他也是一幅笑容可掬深不可测的样子。
桥连江说：“林队长，你还记得1940年上海警察系统的肃贪行动吗？”
“当然记得，虽然不关76号的事，但当年日本人也让我们参与了抓捕贪污的工作，我还记得桥处长也是榜上有名的。”
“那你一定不会知道当年肃贪所查抄来的赃款有多少，现在都在哪里了？”
“我知道。在银行里，听说存在里面的美钞和金条足够把这间银行买下来了。”
“是的，足够把这间银行买下来了。”
桥连江说完也举起了杯中酒，浅浅尝了一口。
“别这样看着我，你们觉得如果我有了这笔钱，今天还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吃生煎包子吗？”
“我知道你没有，但你能知道在银行里就很不错了。”
话说到这里，林立国终于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了，但他觉得这个想法不异于是比登天还难。
“第一，就算是我知道钱在银行里我也没办法取出来；第二，我不会蠢到和你们去打劫银行，我知道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叶委员说：“我们也不会蠢到让你去打劫银行，我也知道那是死路一条，但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样才能把这笔钱从银行里取出来。”
林立国笑了。
“想都不要想，我听说当年查抄来的存条和存根都放在了外国人银行的保险箱里，要想从银行把钱取出来，除了要持有保险箱的凭证还要有密码，而这两样是缺一不可的。”
桥连江问：“那谁会持有这些凭证和知道密码？”
林立国一听顿时懵了，极力地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然后缓缓地说。
“如果天底下还有人能够知道这些陈年往事的秘密，一定是李成武。”
桥连江说：“不可能，日本人拘押刑讯了他三年，如果他知道这些早就说出来保命了。”
叶委员说：“也许正是因为他没有说出来，他才保住了性命。”
夜里的星光闪耀。
一颗颗的星星不断涌上车窗，从车顶上飞过。
然后流逝在车后面的天底下。
一颗，两颗......
车上已很久没人说话了，女人不知道自己在心里数了多少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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