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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只生一个好

    小爷我姓林,单名一个安字。这名是祖父给起的,字普通,寓意也简单,据说选这个字,含义有二:其一、望我一生平平安安;其二、望我此生安定平稳。

    印象里我小时候曾和祖父一起生活的。大概六、七岁那年,父亲突然就带着母亲和我移居他乡,自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祖父。八岁那年母亲病重,撒手离我们而去。父亲至今也未再娶,所以一直是我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儿时的我多次吵嚷着想见爷爷,后来我也曾多次问父亲,为什么不回去看爷爷,父亲总是神情伤感,却一言不发。渐渐地,反复得到相同答案的我,也就不再问父亲这个问题了。

    命运似乎有意捉弄,我的生活与名字里的第二层寓意完全背道而驰。我们生活很动荡,父亲总是每隔两三年就以工作调动为由,带着我满中国地打游击。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人。身份证上倒是有个地名,也不见得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地方。

    由于频繁更换城市,每隔两三年我就需要重新适应一次环境。气候、饮食、学习和不断出现的陌生人,似乎每一样都在不停地给我新的挑战。曾经以为这辈子,我就跟游戏里的人物一样,不停地被重塑,然后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开始。可想而知,我的学习也好不到哪里去。“名列前茅”或“蝉联冠亚军”,都是常事儿。父亲从不在意,我自然也就无所谓。渐渐的,大事不去管,小事不在乎的性格也就慢慢养成了,似乎没有什么事是必须做完,或必须做好的。

    高一那年,父亲和我落脚BJ,住进了老BJ胡同儿里的大杂院,至今再未搬过。我好奇地问他:“为啥不挪窝儿了?”结果老头子的回答很有意思:“科技发展了,去哪儿都一样……”总觉得像那句经典的小品台词“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我当时心想:老土包子还懂科技,科技发展跟咱们搬家有个毛线关系?

    生活逐渐安定下来了,我也要面对我人生的第一次转折——考大学。高三那年,难得有一件事让小爷在乎了一把。因为想跟一个妹子考进同一所学校,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整整努力一年,也算拼命了。还别说,真有效果,他妈的离得更远了。接到录取通知书时候,我彻底傻了眼,东北一个专科。班主任老师接过通知书,反复看了好几遍,几乎热泪盈眶地拍着我肩膀说:“不错,不错,这一年没白费,老大难也能有着落,不容易了!”那妹子瞄了一眼,轻佻地放了句话:“下辈子一起啊!”然后挂着灿烂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我去…下辈子……小爷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我心里怨毒地诅咒她找不到对象。结果大学一年级暑假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听说她要嫁个外国人,孩子都快出来了。我大骂一声:啥他妈世道,这也太快了,怎么都这样啦……

    离家去新生报道的头天晚上,父亲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弄了瓶二锅头,倒了两杯。

    我看看桌上的菜,满意地说:“呦呵!饯行酒啊!老头儿不错啊!”父亲则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子旁,语气很平淡地指着对面说道:“来,我有话说。”

    “上大学了,要离开家了,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啦!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也不怎么约束你……”父亲顿了顿,表情更加严肃。

    我抬手端起酒杯,往嘴边送了送,说道:“老头儿,看我给你表演一个‘鲸吞’。”

    “听着……”父亲拿起根筷子,在碗边敲了敲,“我对你这辈子只有一个要求……”

    我扬手,将大半杯二锅头全倒进嘴里,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充满整个口腔和喉咙。我边小口儿、小口儿地往下咽,边看着父亲一本正经的脸。

    “只能生一个……”父亲斩钉截铁地说,眉毛还挑了一下。

    我一愣,大半口酒还在嘴里,又呛、又辣难受得要命。想喷,又不能喷,只好拿起杯子,吐回杯里。我吐了吐舌头,大着舌头问:“啥、啥玩意儿?啥、啥只剩一个?不对,只生一个……”我使劲儿咽了两口唾沫,嘴里的麻木感才减轻了一些,“老头子没病吧,我是去上学,也不是去搞对象生孩子,什么叫只生一个?这时不是应该嘱咐别惹事,好好学习啥的吗?”我真有些哭笑不得,关键他说的时候还一脸严肃。

    可下一秒,他也绷不住了,被自己这嘱咐逗乐了,说道:“生一个多好啊!响应国家号召,坚决拥护计划生育政策。对,只能生一个。”说完他又恢复一脸严肃,眼角迅速瞟了一下被我放回到桌角的酒杯,将他自己的酒杯举起来,郑重地说:“男人的约定,只能生一个。”然后一饮而尽,把杯底亮给我看。

    我嘴角抽了抽,随手在脖子上挠了两下。可见到他那如虹的气势,也瞬间豪气干云,可瞅着刚被自己“回炉”的酒杯,才明白老头子在这儿等着我呢!但小爷也没犹豫,托杯在手,拉了个长音:“男人的约定,走你——”

    几杯二锅头下肚。当夜的其他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只能生一个!”和“只生一个好!”这奇葩得不能再奇葩的开学嘱托——男人的约定。

    大二下学期开学,一场夹着雪的东北寒风,刮来了我的“宿敌”。

    “各位同学,原来的张老师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再继续教课了。你们接下来的体育课由我暂代,我叫严君,刚刚来咱们学校任教,请各位同学多多配合……此外,既然与大家年纪相仿,相信相处起来也会比较融洽,以后请好好上我的课。”

    “安子,哎、哎……这男的女的啊?”郑豪用胳膊肘推了推我,低着头抬着眼瞄向讲台小声问我。我脑袋从课桌上抬起,先看一眼郑豪,又抬头看了看讲桌后的那个人,笑容立刻憋到了嘴边。我努力抑制着笑意,转头对郑豪轻轻摇摇头。他看我一副要憋出内伤了的表情,嘴角也挑了起来。为不至于造成笑容共振的后果,我和郑豪齐齐避开了目光。

    稳了稳情绪后,我重新抬头打量起讲台后那身材瘦小的体育老师。为什么说身材瘦小,主要是因为我印象中的体育老师基本都是体型健壮,往那一戳就让人觉得是搞体育的。可眼前的那个人,虽然一身运动服,但身高估计也就1米65左右。挽到臂弯的袖子里露着两条纤细的胳膊,交叉在胸前,看着那叫一个单薄。蓬松的露耳短发,微微侧分且直立,几缕刘海自然弯曲在前额。长眉杏眼,皮肤倒是真不错,不但十分白皙,而且光泽嫩润,一看就是风不吹日不晒的!

    标致而带着些英气的脸,平平的胸部,耳钉又只带了一边。说是男的却带着些妖,说是女的又带着分坚毅,光凭这些还真不好分辨是男是女。就这样的能是体育老师?让身材单薄得风都能吹走的不男不女的家伙来当体育老师,专科学校的师资力量真是让人堪忧。我不自主地摇了摇头。

    “你……就你,摇头那个。”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看,发现大家都在看我,台上的新老师也用手指着我这边。

    “呃……我没摇头啊……”我下意识用手挠头,缓缓站了起来。

    只见新老师侧着头,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带着些许弧度,对我轻扬了下下巴,道:“摇头、叹气,什么意思啊?”

    “我、我真没叹气!”正想着这老师怎么能胡乱给人扣帽子冤枉我,准备接招时,却又说:“嗯,没叹气,就是摇头了。行了、坐下吧,我们开始点名!”我一呆,这太不科学啦!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嘛!我赶紧坐下,脑子有些跟不上节奏。还没回过味儿,点名就开始了。

    一个个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个不同声音的“到”,再平常不过。“巫安,巫安……巫安”严君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巫安来了没有?我第一堂课就不来……嗯……”

    “我们班有新来的吗?没听过有谁叫‘午安’啊!这名字也太霸气了,多想让人问他好啊!”我笑着对旁边的郑豪说。

    郑豪却澄清道:“什么‘午安’啊,叫的是巫安。”

    “巫安!‘完’?这名字更奇葩!拼音拼出个‘完’字,冲这名字就好不了,迟早得完蛋!跟你这‘正好儿’的名字差十八条街。哈哈……”我忍不住偷笑。

    “草你爹,你小子别老取笑我。”

    “名字点完了,没来的可以准备补考了,各位回去通知一下。”讲台上幽幽地传来这样一句,“今天的课就到这儿,自由活动吧!下次上游泳课,下课。”说完严君转身就往外走。

    “这么爽?不过,林安,好像没点你名吧?”郑豪咧着嘴对着我傻乐。

    “尼玛,真没点我,点个名就他妈挂科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估计此时脸都绿了。我赶紧起身叫道:“老、老师,我在,我还没被点名!”

    严君停下脚步,“哦,是吗?”随后走回讲台,用左手翻开名册。那左手的小指上一只黑色蛇形戒指十分抢眼。那只蛇雕刻得十分细腻,身上的鳞片、舌头的分叉都十分逼真。最主要的是那对眼睛,给整条蛇增添了一种灵气,仿佛一条活蛇在手指上盘旋了三圈。

    “全班只有巫安没来,别人都叫到了啊。你是巫安啊!点你,你怎么不答应呢?上课注意力不集中可不行。”严君迅速抬起头,一道犀利的光从其眼中一闪而过。

    “老师,我…叫林安。我们班没有巫安!”林和巫两字差哪儿去了,只有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会搞错。我心里边暗骂边解释。

    “哦,是林安吗,不是巫安啊!”严君低下头看看名册,又抬眼看看我。这种颔首侧头盯人看的动作,真的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点点头,表示我确实是林安。

    “嗯……巫安这名字挺好啊!怎么你爸不给你起这个名字……行了,下课。”严君合上名册,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教室。

    你爸才给你起名叫“完”呢!我心里又骂,自此这单薄的身影就被我打上了妖孽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