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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罕王传说

    李卓俊震惊地看着绰伦布库,忽然间,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震撼正从心中缓缓升起,同时还夹杂着强烈的同情。

    “狼有狼道,人有人路,自古就不一样。”绰伦布库叹了口气,神情惆怅地说道,“后来,在族人们的支持下,我和乌谭布将布苏里埋在了仙人柱的旁边,让它的灵魂在得以安息的同时,也能世世代代的守护乌力楞。据我们分析,那天晚上,布苏里之所以那样激动,是因为作为狼王,它曾被那头从别处来的年轻头狼抢走了王位和领地,也正因此才有了后来的事情。说起来,这虽是小概率事件,但也能看出鄂伦春的狼和我们鄂伦春人一样,都是知恩图报,又为自尊而战。”

    听到这里,李卓俊忽然想起乌恩爷爷的故事,心中顿觉感慨。

    对于饱经沧桑的中华民族来说,唯有百战不挠、坚韧不屈的精神方才能够铸就脊梁,使其永远屹立在世界之林。

    无论是乌恩爷爷、曾为了真理与正义献身的所有国人还是头狼布苏里,他们无疑不在用行动证明着这一点。李卓俊坚信,即便是在和平年代,可依然会有千千万万的追随者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前行,直到让这个国家鲜花遍野,春天永在。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道:

    “爷爷,我想问下,现在大兴安岭还有野狼吗?”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李卓俊许久,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之前曾在网上看到过吉林长白山区在冬天时曾有东北虎出没,如果是这样,那大兴安岭地区就应该还有狼。

    “有啊。”绰伦布库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卓俊,你不用担心,就算进山也会有人陪着你,狼在人多的情况下轻易不会发起进攻。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一定记住,如果在偏僻的林间小道看到有白白的狼粪就不要往前走,还是要赶快回到安全地方才行。”

    李卓俊连忙重重地点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从小在城市长大,除了偶尔去动物园,完全想不到狼竟会与自己有这么紧密的关联。好在有绰伦布库爷爷的提醒,不然要真的稀里糊涂的遇到狼,只怕就会沦为美味的人肉馅饼,还不够填牙缝的呢。

    绰伦布库看了李卓俊一眼,又说道:“布苏里死后,白那恰(鄂伦春语山神)就跟我们一道回了乌力楞。按理说,像它这样的成年公罕,是不愿意和人生活在一起的。白那恰却恰恰相反,和大伙儿相处时一直表现得很温顺。除了隔三差五独自离开乌力楞,前往附近山林,始终生活得很融洽。”

    “爷爷,那你知道它去山林干嘛?”

    绰伦布库想了想,迟疑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亲眼见到过,只是听有的族人说,他们在雨后进山采木耳时,曾看到过白那恰接受罕群朝拜的模样,气定神闲,满脸的傲气,可以确定就是头罕。”

    听爷爷这般形容,李卓俊的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白那恰的画面。

    他曾听父亲说过,在大兴安岭密林深处有一种奇怪的生物,同时长着马脸、驼峰和鹿角,身高可达两米,两扇大角挂在耳边,但它不是马也不是骆驼,而是世界上最大的鹿,鄂伦春语叫罕达罕。

    传说这种奇异的鹿虽然拥有成年人仰视的身高,但其实性格非常温顺,平日里没事就喜欢以家族的形式在森林里的洼地、湖泊沼泽旁散步觅食,尤其是当身手敏捷的在树林中肆意奔跑跳跃时,看上去就像精灵般可爱。

    由于天生长着大长腿和双层隔热功能的皮大衣,所以罕达罕的抗寒能力相当强,即使是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极寒天气里也能愉快生活。

    不仅如此,鹿角也是相当敏感。曾经有人在树林中看到一群罕达罕用脑袋疯狂撞地、撞树和撞同伴,实际上这并非是因为它们有自虐倾向,而是因为曾有一只小飞虫在某只头上停过数秒,必须用这样的方式挠痒痒。

    想到这里,李卓俊的唇边泛起了笑容。

    绰伦布库好奇地看了一眼李卓俊,摇了摇头,他此刻有些纳闷,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忽然傻笑,不过想必也定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在用莓茶润了润嗓子,绰伦布库唱起了赞达仁:

    “兴安岭的深处,传说着高贵的神鹿。它的目光像深深的湖水,鹿角好像大海的珊瑚。那耶那耶,那耶希那耶,好像大海(那耶那耶)珊瑚。”

    曲调悠远绵长,充满了无限的思念和向往,就像是一阵清幽的风倏然从李卓俊心头掠过。

    白那恰就这样留在了乌力楞,不久随着它和人们朝夕相处的日渐紧密,就连妻儿和罕族其他成员也陆续被迁移了来。也正因为它们的到来,原本寂静的乌力楞每天都变得极为热闹。尽管鄂伦春人自古就有骑着驯鹿狩猎的习惯,可白那恰他们却是第一批野化转家养的罕达罕,关键意识还是主动的,所以就不得不让人相信这是缘分。也正是因为,在白那恰死了后绰伦布库才将这对鹿角收藏了起来。尽管后来,随着族人又迁徙过很多次,却依然好好地保留着。

    “当时物资匮乏,虽然我们是以狩猎为生的民族,可谁都舍不得吃它们,每天白天散养在乌力楞附近的山林,晚上担心被狼群或是其他大型动物攻击,才会带回乌力楞,关在撮罗子后面的鹿圈里。”

    李卓俊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爷爷,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说罕达罕的警惕性相当高,为啥白那恰会这么信任人类?”

    “你这问题问得好……”绰伦布肯定地说道,“我也曾纳闷过,罕明明是一种高冷的动物,为什么会选择和人居住在一起。后来,乌谭布告诉我,是因为布苏里曾救过白那恰的命。”

    “救命?!”

    阳光透过密密的绿叶缝隙中照在人脸上,暖烘烘的,连带着有了几分困意。地上绿油油的草和五颜六色的鲜花交织在一起,仿佛宽大的绣花地毯,踩上去毛茸茸的,舒适柔软。

    然而,尽管景色再好,乌谭布却并无心欣赏。自清晨出门狩猎到现在,他连一只猎物都没有打到,想到生病卧床的父亲急需滋补身体,心中不禁生出强烈的焦灼。

    忽然,在前面跑着的布苏里忽然低下头去,像是猎狗一样用鼻子在地上嗅了一阵,继而发出了一阵兴奋地叫声,似乎发现了猎物。

    乌谭布循声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处用两三米长的木杆筑起的栅栏,看长度约莫能有几里,其中的缝隙像是有新土填过的痕迹,立刻意识到了这可能是某位狩猎者在用窖鹿法迷惑猎物,说不定真的会有发现。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瞬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栅栏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