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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话 桃李嫁东风

    如今却是想闲也闲不下来了。

    侦探事务所内,有一人正在劳形于案牍之上。

    萧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终日熬夜在昏黄的灯光下读书,实在是有些太伤眼睛了。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很长,许久没有再修剪过。

    恰巧罗宾方才起夜,看到了仍在桌案上努力的萧渊。

    他叹了口气,问:“萧渊,还在读书啊,先休息一会吧。”

    萧渊没回头,眼睛仍然盯着那本书,回应道:“好的,探长,再等一会。”

    罗宾掌灯,坐在了萧渊对面。

    他说:“我知道你为了在几个月后考取文官里的参谋部做了很多准备,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急于求成的。”

    他接着又说:“萧渊,如果你师傅在这里的话,也一定会这样劝你的。”

    萧渊停下手中的工作,正色看着探长。

    罗宾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吗,他这个人一生对于做事、乃至做人方面,一直都奉行着一个大道理。对于一件体量比较庞大的工作,他通常会将工作分摊到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钟上去,最终在以完成一件件轻量级的小事为基础之上,将已经被拆分好的大事给做成。”

    萧渊点点头。

    “同样的,做人也是,所谓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也并非一日之功,他这个人行为处事就如涓涓细流,在源远流长中韬晦大势。当年他曾经在王国里被称为天下奇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罗宾赞叹地说。

    “探长,您和我师傅很熟对吧,他当年是怎么进入协会的?”萧渊问。

    “这个就要说来话长了,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都是人们迫不得已去选择的。”罗宾意味深长地说。

    .....

    在那段时间里,萧渊便重视起了自身健康状况与工作学习量的协调。

    在某日午睡时,萧渊被窗外的敲打声惊醒。

    只见一只lulu停在窗外,似是自北方飞来,只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又扬长而去。

    信上的记号萧渊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用看署名,径直拆开去看。

    原来是淩封在信上提醒萧渊说:萧渊啊,别忘了,新生都已经快从清风山出发啦,该我们毕业生搬走了!

    萧渊由于近来持续投入工作,已是身心俱疲,无暇去顾及其他事务,不想竟然忘记了这回事。他在沿途上与几位熟人汇合,一起回到了魔法学院,开始收拾他们各自的家具、衣服、物品,做着离校前的准备。

    今日傍晚的斜阳格外刺眼,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见到这种美景,可是此时景象越美,萧渊心中越隐隐作痛,不光是他,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有感触。

    其实萧渊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个行李箱就足以装满宿舍里的行李,可是还有好多珍贵的情愫,他怎么也拖不动,只好将它们永远都留在这里。

    天色黑漆漆的,渐渐起了雾。

    萧渊看向远处拔起的高楼大厦之虚影,怔了一怔。

    自己刚才在校园里,在那些个熟悉的去处,逛了再三,也还是没有见到那个很想再见一面的人。

    ...........

    她没有来吗?以她的性子,应该来了吧。

    印象里,那是他们第一次开始互相打招呼的时候。

    郭彤挥手跑过去,呲牙笑道:“早啊,萧渊”

    萧渊点了点头。

    “你这家伙,老是我在和你打招呼,你倒是理我一下啊。”郭彤不满地说。

    “啊......早啊,郭..彤”

    ........

    上次见那个人的时候,是在哪里来着?记不清了,好像是在梦里的什么地方吧。

    总是听人们说,反复梦见一个人的时候,就代表缘分已尽了。

    真是这样吗?

    后来的很多年里,萧渊曾多次反复在沿海的那些大都市里徘徊,辗转了许多她喜欢去的地点,可是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人的身影了。

    那是他第一次察觉到,那些新兴城市的规模竟然可以这么广阔,广阔到可以将一个人的踪迹彻底埋没在人海之中,广阔到可以让两个人再也见不上一面。

    郭彤,你这家伙,搞什么啊,有些话,还一直没来得及说呢。

    这次,没能和你正式地说一句道别,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在他年午夜梦回之时再度忆起这些往事,仍然会搞得我夜不能寐吧。

    再见了,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

    早在几天前,萧渊和几个在上学时关系就很不错的朋友就在信上约好了,要在今天来上一桌散伙饭。好好道别一下。

    “凌封、苻生,清酒……魔法学院的诸位,这么多年了,一路走来,有你们真好啊!曾经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我是不会忘记的,以后一定要常来往,别淡了感情。”

    “一定!一百三十七三届魔法学院的所有学生,不管是现在,不管是今后,大家都是永远的朋友!新年快乐!”

    ......

    “清酒兄,且满饮此杯!”

    “萧兄,来!”

    “费得,你小子这就醉了?”

    “哼!笑话,还早得很呢!”

    “老淩、小苻,再喝点嘛!”

    “诶诶诶.....老萧,过分了啊,你看我都醉的站不稳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在宣告毕业的最后一场宴席上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四座皆是多年好友,自是畅所欲言,毫无顾忌,饮酒的饮酒,动筷的动筷。

    在欢笑声中,又是谁最先醉倒在了桌上,嘴里还喃喃着不服输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萧渊的酒量尚可,却也禁不住这般痛饮,虽然此时醉的有时神志不清,心情却别样的好。

    在醉意朦胧中,他想,也许只有在和这些故交知己在一起来往的时候,自己昔日的所有伪装和戒备才会卸去,才能以更真实的自我去体会生活吧,人生能得遇这样一群人,真是万幸之事啊。

    在钟声中,在座的众人已皆醉了,四肢皆失去了气力、脸喝的通红、一个个都不似平时模样,都趴了在桌上,但口中却依稀念叨着那些幼稚的话,仿若他们还像从前那样,还只是个孩子。

    众人的欢笑声再也留不住时间,留不住众人,待到酒醒过后,已是午夜了。那已经在提醒他们,是时候该离开了。

    他们一起走了一遍曾经的校园,多么希望以后能再来这里上几堂课,再来这里听听老师的责骂,可是再也听不到了,他们向每一个和蔼可亲,知识阅历丰富的老师们告别,随着浅浅的欢笑、隐隐的抽泣、难舍的离别,他们合力将魔法学院厚重的大铁门亲手关上。

    有些身上还有别的事务赶着去完成的,在他们的队伍中已经先行离开了,最后一行人中还迟迟未动身出发的,只有萧渊、淩封、苻生、清酒四人。

    他们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彼得大道那处十字路口,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老淩、小苻,今夕一别,可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了。”

    萧渊眯着眼睛看向夜空,今夜的清辉竟如此明朗,虽是午夜,却依旧可以看得到夜幕下的景象。

    “老萧啊,人世无常,你我兄弟将来虽相隔千里,但今后若有难处,务必前往我和小苻处一叙,一直以来,什么困难在我们三个面前,可都是能迎刃而解的啊。”淩封又看着苻生说道。

    “小苻,离开了我俩,今后可要照顾好自己,对了,你小子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啊!”

    闻言,苻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只是大哭着抱住了两位兄弟。

    说罢,三兄弟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在明月下,萧渊目送他们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眼中热泪已盈眶而出。

    清酒又陪着萧渊在附近游荡了几圈,萧渊欲言又止,似乎此时他方才酒醒,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惜别之情了。

    清酒说:“萧兄,何必作此伤感之态!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自立于世,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况且,天下岂有不散之筵席?若萧兄将来有用我之处,只需一纸文书,不远千里我也定会赶来解忧!”

    萧渊看着这位好友,心中五味陈杂,千言万语不如二人紧紧握住的双手。

    “清酒兄,后会有期了!”

    “萧兄,后会有期!”

    萧渊也许是今夜最后一个离开魔法学院的人,他回首望了一眼又一眼这里,脑中浮现的尽是和朋友切磋战斗、一起学习、一起快乐、一起苦恼、一起哭泣的时光,多么令人潸然泪下的回忆。

    他想起了在枫雪镇的那年寒冬,想起了那年在玄玉岛度过的盛夏,想起了这些年里,留在魔法学院里,带不走的好多记忆........

    只可惜的是,现在萧渊已经可以明显的察觉到,他与他们之间,已经在止不住地渐行渐远了,今日是分道扬镳,明日可能就互为路人,但愿,一切不会如此吧……..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