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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啜饮美酒逢新知

    其实说来也惭愧,北方本是产马的好地,赵云平生倒也见过不少好马,可与马云禄这两匹骏马相比也相形见绌。

    这白马也与赵云颇为投缘,方才在淳于琼大军之中冲阵时,多赖它的脚力,才使得赵云能够在万军丛中无往不利。

    于赵云而言,光是能够骑乘它,与之并肩作战一回,便死而无憾了。

    马云禄瞥见赵云希冀的目光,牵唇笑道:“这马儿是西域大宛国所出,天生异种。”

    摸了摸其雪白的鬃毛,“因其毛发如雪,月下可见银光流转,熠熠生辉,人称‘照夜玉狮子’,云禄便为它起名‘照夜白’。”

    “我凉州马群已是威武不凡,这马儿却还要雄壮许多。”

    “我家在凉州,也算颇有声名,得西域使者赠送此马,去岁云禄生辰,蒙家父厚爱,将之相赠与我。”

    马云禄提到家世时,眸子微亮,脸上浮现一抹自豪之色。

    赵云心中暗想,云禄娘子品貌超群,所穿铠甲、锦袍,皆不似寻常人家。

    此等西域神骏,更非常人所能驾驭,其出身想来定是不凡……

    西凉马氏大族,恐怕只有……

    赵云当下也猜到马云禄身份,便问:“敢问云禄娘子,可是汉伏波将军马援之后?”

    马云禄被识破身份,略略有一些尴尬,讪讪道:“正是,今西凉太守马腾马寿成,便是家父。”

    唯恐赵云忌惮与自己身份有别,复又笑意盈盈说道:“既如此,我们便算相识了罢?”

    言讫,从腰间取出一个酒壶,对着嘴唇豪饮了大半壶,长长地哈了口气,抬手扔给了赵云。

    赵云单手接过,怔怔地看着马云禄。

    云禄颔尖轻摇,一声清笑:“凉州好酒,既逢新知,怎能不饮?”

    赵云闻言,慌忙推阻道:“这、云并未携带杯盏,恐怕不合……”

    未等说完,马云禄眸如悬月,勾唇一笑:“适才子龙兄曾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有差遣任凭驱使’,可还记得?”

    赵云自是听出女郎的意思,略显窘迫道:“自是记得……可——”

    马云禄两手一拍,打断赵云:“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子龙兄陪云禄饮了这壶酒,就算还了救命之恩罢!”

    赵云只得双目一闭,将手中的半壶残酒一饮而尽。

    “既如此,云便得罪了!咕嘟,咕嘟……”

    “好酒!真是好酒!”赵云饮罢,双眸大亮,脱口而出。

    马云禄大喜,“那是自然!我凉州好酒,无人不赞!哈哈哈——”

    赵云闻言,亦大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历经一场九死一生的厮杀,又豪饮美酒,心底里都已将对方视作好友。

    美酒过后,赵云暗想子佩应已远去,自己也该回郑里去瞧瞧了。

    “方才那位郎君怀抱一女子,伤势甚重,却不知此时情况如何。”马云禄骑在马上,许是看出了赵云的担忧。

    赵云感慨一声:“但愿无事……若是杜若娘子……唉……”

    两人很快赶回郑里,大门处正逢着郭嘉。

    “子龙兄弟,你果然平安回来了啊。”郭嘉遥望见赵云,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赵云撩衣小马,向郭嘉谢道:“郭兄,亏得你托云禄娘子来救。”

    郭嘉正欲开言,却陡然瞥见马脖子上挂着的血淋淋人头,虽已血肉模糊,看不清相貌,但他已经猜到这定是淳于琼的人头。

    “郭兄,怎么了?”赵云瞧见郭嘉神色不对,关切问道。

    郭嘉眼眸一转,他当然清楚杀了袁绍帐下大将,赵云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此时他若想明哲保身,就该托词回颍川去。

    “呵呵,在下也只是侥幸逢着云禄娘子,可没把握她会来救你。”郭嘉耸了耸鼻子,脸上依旧盈着笑意。

    “嗨,先不说这个了,郭兄可见着子佩回来?”赵云焦急问道。

    “刚回来,只是……”郭嘉眼神飘忽,想起方才撞见夏侯兰抱着杜若回来,满面杀气。

    当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女人时,无论那个女人状态如何,最好都别去打扰他。

    郭嘉当时便是这样想的。

    听到夏侯兰平安回来,赵云心中长舒了口气,却又听到前方躁动不已。

    心下不安,急忙前去查看。

    只见郑里的百姓都围了过来,惊慌不已地看着夏侯兰。

    “你、你怎么敢抢淳于将军看中之人!还、还将其害死!这、这……我乡里都要遭殃哪!”

    夏侯兰怀抱杜若,情绪本已跌到谷底,听闻此言,勃然大怒,流着眼泪,指着那人怒骂:“住口!尔等还有脸说?”

    “阿若孤苦娘子,父兄俱为山贼所害,尔等乡民也该是她最亲近熟悉之人!”

    “我与兄长只身冒死,杀入贼窟,救得尔等回家,也是受阿若所托!”

    “可那淳于琼强抢阿若时,尔等作何回报?‘乡里之荣华俱系于杜若娘子手中’?‘岂不胜于乡野间’?厚颜无耻之尤!”

    “淳于琼人面兽心,凶相毕露,阿若跟随那等豺狼,岂能安乐?可尔等一句……呜……只一句回护阿若之言都没有!”

    “如今阿若为狗贼所害,尔等倒有脸面责怪于我?”

    夏侯兰泪流满面,蓦地掣剑在手:“早知尔等是如此豕犬之辈,便该任由尔等为山贼驱使,鸟兽啄食!生死又与我何干!”

    面对凶恶满面的夏侯兰,众乡民原本脸上的责怪之意立马散去,转而变为惶恐与无助。

    “这、这……我……”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神情激愤。

    “那我等又能如何!”

    这一声反问,却是振聋发聩,立时引起了在场乡民的共鸣。

    立马有人跟着帮腔:“是啊,那我等又能如何!”

    “我等乡间小民,手无寸铁,无权无势,也不似汝有武勇!”

    “先是山贼劫掠、后又有官军威逼,我等也想要活命!我等只是想活命啊!”

    “淳于琼纵兵威胁,杜若若是不从,我等或都将丧命!为救众多乡民性命,献一女子又如何?我等又不曾亏待于她,难道还要因她一人,使众人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