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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发飙

    诸臣弹劾黄得功的事,这半个月以来崇祯早已命王承恩暗中调查清楚。

    黄得功于一次与流寇激战后饮酒,与其部将抱怨今之局势,流寇剿灭不尽,皆因百姓无地可耕,耕地则尽皆归于士绅乡党,言朝廷昏聩,本末倒置也,以至有今之窘境。

    在崇祯看来,这哪里有失言,这特么说的太对了!

    而户科给事中陈严的事,还是王承恩为了排解崇祯的苦闷,当成京城内的趣事说与他听的。

    那陈严年纪不小了,生了一场大病,本以为时日无多,其家人都已开始暗中为他张罗后事,可却突然奇迹般的痊愈了。

    陈严苏醒后仿佛变了个人,对其府上人言自己乃九五之尊云云,府上之人皆以为是陈严大病初愈后犯了癔症,也就没太当回事,而陈严后来也确实没有再说出那等疯癫话。

    不过此事因为其府上下人嘴巴不言,还是传了出去。

    按道理说,即便黄得功那么说真算是失言,两人一个酒后失言,一个病后失言,且后者之言辞更加忤逆,就算弹劾也不该只弹劾黄得功一人。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只不过现在被崇祯摆在了台面上罢了。

    可就是这么件小事,朝臣们愣是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从表面看,这确实很奇怪。

    可在场的官员但凡不是二傻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却就是没人去回答。

    沉默,经久的沉默,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陛下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又说不清道不明。

    哦,至少以前的陛下不会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也不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而且大伙儿基本能猜到陛下心中在想什么。

    可今天,就连向来以能猜中圣意著称的魏藻德也有点懵。

    大殿内除了崇祯平静的等待群臣回答他的疑惑外,能淡定如斯的,只有守护在崇祯身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

    这半个月以来,崇祯虽然谁都不见,但却唯独留他一直在身旁侍候。

    时不时问一些古怪的问题,有什么要办的事,也皆是让他来办,而不是找其他的秉笔太监。

    这叫什么?这叫信任。

    虽然王承恩也觉得崇祯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但却不以为意。

    作为跟随崇祯多年的伴伴,王承恩深知他的荣辱皆系于皇家,只知道皇爷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更何况皇爷今天的行事作风比之以前更具威仪,或者说更具王霸之气。

    王承恩觉得皇爷早该如此,他虽为内臣,却对外朝的事知道不少,知道某些朝臣明明家资巨万,却总是装作贫苦。

    前几年为辽东战事募集饷银时,这些官员简直伤透了皇爷的心,也让王承恩气愤不已。

    奈何他只是一介阉人,崇祯也不喜他妄议朝臣,如今皇爷似乎终于不打算再对朝臣忍让,连带着他也觉得心情很是舒爽。

    皇爷这些年,真是太苦了。

    崇祯当然不知道守候在脚下的王承恩竟有如此多的感慨,不过对于王承恩,崇祯还是很信任的。

    原因无他,后世总以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来形容两人关系很铁。

    可有谁听闻一起上过吊的?

    崇祯心里清楚,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后,原主自挂煤山歪脖子树时,只有王承恩一人愿意与其一同赴死。

    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情固然可靠,但跟一同上过吊的吊友情相比,孰轻孰重自不必说。

    见朝臣也不言语,最终还是崇祯打破了沉默。

    “如此简单的问题,众卿家竟不知如何答话吗?还是……众卿家不想说?

    那就让朕来猜一猜,原因无非是黄得功出身行伍是武官,而陈严为进士出身,乃是文官,对吧?”

    崇祯收敛先前的怒意,竟又以平静的语气反问,见几位阁臣里有打算出班回话时,崇祯却继续道。

    “或者说,那陈严属东林,而黄得功不是?”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当即变了脸色——党争,向来是朝堂的禁忌。

    虽然如今东林党人已大获全胜,但即便是党争最激烈之时,不论是君还是臣,也都很有默契的不直接提出来,多是以事来压人、以理来服众。

    当然,理总是存在于人多势众的一方。

    但哪有像陛下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摆台面上来说的?

    内阁首辅周延儒再也站不住了,身为文臣领袖,他必须抢在其他阁臣之前为同僚辩解,周延儒稳了稳心神咳嗽了一声,左跨一步出了班列。

    “回禀陛下,陛下此言不妥,吾等皆为大明之臣,所思所想皆为天下苍生,岂会因出身不同便加以区别。

    陈仲……陈严为官三十载,为朝廷献策不计数也,为人刚正不阿,即便面对魏阉也敢仗义执言,岂能因一些莫须有的传闻而加罪其身。

    且不论此事之真伪,即便真有此事,陈严毕竟昏迷数日大病初愈,头脑混乱犯了癔症也情有可原。

    念在其三十年为国尽言的苦劳,安能因此治其罪,这岂不是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吗?”

    周延儒言罢,不少朝臣皆深以为然,更有朝臣直接跪倒在地为陈严开脱的。

    崇祯差点都被气笑了。

    满嘴的仁义道德,动辄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派头,对事实只字不提。

    知道原主对魏阉恨之入骨,便将其从棺材板里捞出来当挡箭牌,而后为陈严三十年来的所谓功劳叫屈。

    一招接化发,当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倘若不是知道内情,原主估摸着肯定就信了。

    但崇祯心里却很清楚陈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给事中虽然只是个七品的小官,但权力却一点也不小。

    不仅负责监督各衙门的工作,审理有罪的官员,还有封还皇帝诏令的权力。

    但最令人无语的是,给事中与都察院官员一样,属于言官范畴。

    所谓言官,即大明官方认证的键盘侠,风闻奏事是其主要工作内容。

    简而言之,只要听说了某个官员犯了什么事情,不论是否有实际证据,都可以上奏疏弹劾。

    周延儒所言这陈严为朝廷献策不计其数,说的便是三十年来,捕风捉影弹劾了不计其数的人。

    结合原主的记忆以及自己对明末历史的了解,崇祯确信陈严这厮,其实就是东林党的金牌打手。

    只要这个庞大的官僚集团认为谁是威胁,依附这个集团的言官就如同疯狗闻到肉味儿一般,管你有没有真的犯事儿,先弹劾再说。

    什么?这个官员太干净,找不到可以弹劾的说辞?

    那还不好办,什么叫风闻奏事?

    本官就是听说此人说了忤逆之言,至于听谁说,叫什么名字,都说了什么,哦,本官也不知道,这应该喊当事人过来自辩。

    与后世疑罪从无的惯例相反,这时候别人说你有罪,你即便无罪,那也得亲自来证明你无罪。

    倘若你以有军务要事在身,认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不去朝廷为自己自证清白,那这群疯狗可就更来劲儿了,弹劾你的奏疏会如同雨点一般。

    这要是碰到个明君,或者朝中有同僚为你辩解还好,倘若碰到原主那样的,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陈严不仅弹劾过卢向升,使得卢向升为奸人所害,最终孤立无援血战而死。

    还弹劾过孙传庭,哦,孙传庭因为上次弹劾,如今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呆了两年多。

    明末能硬刚鞑子的部队并不多,卢向升的天雄军也算一支,孙传庭组建的秦兵也算一支。

    可此二人一个被坑死,一个在被坑死的路上。

    这锅也必须是原主来背,给你猛人,你不仅不会用,还要把人坑死,你不当亡国之君都天理难容。

    见崇祯并未马上回话,内阁首辅周延儒随即拜倒在地,继续为陈严开脱。

    而在周延儒下跪之后,阁臣、六部甚至更多的官员相继拜倒,皆言陈严不该被定罪云云。

    同样的场面,同样的套路,剧情雷同的令人落泪,现在群臣又要来这招。

    崇祯心中火起,同时也确信,这周延儒就是最合适的那只鸡,于是盯着周延儒道:

    “周元辅,你三两句不离为天下苍生,何以朝廷为边军募饷时,竟只认捐了五百两银子?”

    崇祯深知,玩权谋、论经典,他绝不是这群人老成精之人的对手。

    但他是皇帝,可以随意的转移话题,避重就轻、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谁不会呀!

    周延儒不知就里,心道如今正在谈的是陈严之事,陛下如何又重提募捐,但他身为臣子又不敢不回答。

    “回禀陛下,臣家贫……”

    “哦?是望月楼的分润不够吗?朕怎么听说望月楼乃是京城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六成的分润竟如此寒酸?

    不对不对,既然周元辅如此家贫,又哪里来的资财纳了六房妾室?”

    说到后来,崇祯的语气已经十分的不善。

    这些事自然不是通过原主记忆得知,而是这半个月来他专门吩咐王承恩暗中查访的。

    事实上在没有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桎梏之后,在京官员藏污纳垢比之先前更肆无忌惮。

    王承恩身为内臣之首,不论是通过暗访,还是通过熟络的外臣问话,搞到一些官员并不如何隐私的证据并不难。

    “这……回禀陛下,臣在望月楼并无分润,那皆是臣之弟的产业,臣……”

    周延儒说这话时,明显已经有些乱了分寸,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在京高官多少都有些产业,这在阁臣乃至各部大臣之间不算什么秘密。

    反正没有了厂卫那群狗腿子,皇帝也不过是个瞎子,大家团结起来一块搞事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可……可陛下如何不按套路出牌呢?

    如今在议的,不是陈严与黄得功失言之事吗?

    见周延儒狡辩,王承恩先怒了,事儿是他查的,如今被当事人质疑,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王承恩先向崇祯行礼请示,而后对周延儒怒目道:

    “周元辅,你胆敢欺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