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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我们还是要想个办法,做长期赚钱的项目。”柳亭曼说。

    可能是因为这次从富商们身上捞到钱了,柳亭曼今天的妆容就很不一般,画了很精致的妆,做了指甲,撒了香水,一点都不逊色于上海滩的摩登女郎。

    商岩假装用力嗅了嗅,奉承了一句“如沐春风啊”,随后又说,“你说的,细水长流,收保护费呗。那肯定和警察署那边起矛盾。”

    “榆木疙瘩!”柳亭曼嗔怪了一句。“你想想,你那么年轻,又有文化;而姐姐我呢,有一个善于经营的脑袋。而且,我们俩现在又有一个这么好的平台。利用好权力,我们也可以经商挣钱啊!”

    商岩想了想,“还请柳姐点拨一下。”

    “你看啊,宪兵队也好、特高课也好,都经常为经费的事伤脑筋。这完全可以正常经商来赚钱的。”

    “所以,姐姐我想向藤野大佐建议,成立一个实体贸易公司,并推荐你来打理。这个公司呢,原来我想以你们行动队的名义开办,后来想想,分量不够,也不是很名正言顺。还是挂在特高课比较好。”

    柳亭曼想了想,又接着说,“你想,你们行动队本身就对紧缺物资有一定的管理权,而我呢,也可以从大佐那里弄到一些物资的通行权限。现在,战事那么吃紧,手里有物资,那就是钞票啊!”

    “我们就只做管控物资,这就够我们吃的了。别人也说不上什么,这本来就在你我的工作职责内。国内市场那么大,尤其是国统区,物资特别匮乏,不排除可以卖一些东西过去,或者也可以买点他们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柳亭曼向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对啊,柳姐你厉害啊,这么好的生财之道都想得到!”商岩想,这个女人确实不能小觑。

    不过,这个身份确实更方便于自己的对外联络,也大大扩大了自己的信息范围。

    接下来的几天,商岩都在忙着找办公地址,登报招人,而柳亭曼则去上下疏通关系,走程序,拿审批手续。

    也就不到两周吧,一切就都万事俱备。批文也拿到了,由商岩出任经理,直接对特高课市原少佐负责,而柳亭曼则充当联络人。

    一周的报纸整版套红开业启事广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开业那天,伪政府各个部门负责人都来了,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敢不给特高课面子吗?听说是特高课的下属企业,很多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企业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邀请函,套近乎来了。

    剪彩嘉宾也很够分量,藤野大佐虽然没来,但柳亭曼以助理身份代表他出席,这个分量已经很重了。还有伪政府副市长、宪兵司令部警务课课长后岛少佐、特高课市原少佐等。

    新公司取名叫“鹤田实业贸易公司”,据说是藤野为了纪念他在东北被暗杀的老师,鹤田就是那个老师的姓。

    呸!不吉利!商岩在心底骂了一句。

    开业前几天,商岩上午基本都泡在公司,整理一些文件,寻找下一步可以用来贸易的管控物资。下午三四点,他才去队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柳亭曼总是在电话里安慰他,“你别急,看准了我们再做,不着急这一两天。机会大把的是。”

    终于看完了那一大堆文件,起码是最近四五年宪兵队、特高课、市政府、警察局等各方下发的文件,都是关于物资管控的,附录名单加起来都有一百四五十页。凡是可以做的,或者可以钻漏洞的,商岩都在商品名称前标上一个圆圈。

    回去的时候,商岩想,今天不坐黄包车吧,走一段,清醒一下脑子。顺便可以去买几本书。

    走到和顺中路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人,穿着和服,歪歪扭扭的,满身酒气,一看就是喝多了。

    对于这些日本浪人,商岩不是怕惹不起。以他现在的身份,普通的闲杂人等,他还真不怕。但他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让到了一边。

    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吼道,“今日の飲み代は私が払うと言ったのに、あなたは私と奪い取った。(我说了今天的酒钱我来付,你还跟我抢)”另外一个颇不服气,含含混混说了几句,商岩没听清,任由他们歪歪扭扭过去了。

    “真讨厌!”商岩心里骂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瞥,他发现那个日本浪人摸出一个钱包,居然掉到地上而浑然不知,却继续纠缠着走了。

    一个卖报的报童路过,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和钱包,偷偷捡起钱包,藏在报纸下面,若无其事地向相反的方向匆匆走去。

    是谁的钱并不重要,关键是不义之财怎么可以乱拿?商岩没做声,默默跟着那个报童走到下一条街。

    “买份报!”商岩叫住那个报童。

    “先生,您是要《浙西日报》还是《天行报》?”报童惴惴不安地问,下意识地扯着报纸的角想遮住钱包。

    “我就要你最下面的这一份!”商岩说着就把报纸翻开,露出藏在最下面的钱包。

    “先生,我……你听我解释……”报童语无伦次。

    商岩一把揪住报童的后衣领,“跟我来,我不报官!”商岩急促且严厉地命令他。

    那孩子被商岩带到了一个小巷子,“说吧,为什么拿不属于你的东西?”

    “我……我想给我姐夫治腿,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腿断了。”

    “姐夫?那你姐呢?”

    “我姐给人洗衣服,挣得很少,不够手术费。眼看我姐夫的腿就要废了。”

    “你住哪里?”商岩追着问。

    “第一码头那边,棚户区。”男孩老老实实地回答。

    “带我去,看你有没有撒谎!”

    一路走过去,倒不是很远。男孩看商岩面色和善,心里也没那么怕了。

    果然,在一间旧木板拼凑起来的小房子,商岩看到了男孩的姐夫,看个子应该是个魁梧的小伙子,但一圈脏兮兮的布条缠着左腿,蜷曲着躺在木板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不用叫醒他,出来说话!”商岩小声命令。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商岩问,“做手术需要多少钱?”

    “我姐没告诉我具体数字,好像是八百多吧。”男孩低下头,嗫嚅着。

    商岩想了想,摸出钱,数了一千递给男孩,“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应该够他手术了。剩下的钱,买点营养的给他吃。”

    “先生,我不能要你那么多,我卖报跑勤一点也能挣一点……”男孩推辞着。

    “真不要?那我拿去赔给日本浪人做精神损失?”

    “不!扔进江里也不能给他们!”男孩倏地站了起来,“就是他们空袭,我姐夫才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腿!”

    看来,这也是千千万万苦难家庭的一个。

    “我爸我妈也是在逃难的时候被他们打散的,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活着。”

    正说着,一个姑娘端着一大盆衣服过来了,上面还放着一根木槌。这应该就是男孩的姐姐吧。

    姑娘眉眼倒是很清秀,穿着也很利索。只是,在生活的折磨下,已经出现了很多和她年龄极不匹配的皴裂和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