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阳
三元镇近来热闹极了，指甲盖大小的镇子陆续搬走五户人家，又迁进了五户。
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如此巧合。
今日恰逢三月三上阳节，本该是恭贺庆祝乔迁之喜的大好日子，却因新入户的一家酒肆老板儿子扫了兴致。
其于昨日晚饭后悠闲消食，不慎掉入水中，万幸附近有人正欲取水，打捞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三月三，春上阳，山神水神镇房梁，牛鬼蛇虫俱无藏，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少爷相安无事啊。”
柳松巷尽头，临水而建的院子里，一耄耋老人双手摒执白茅香，嘴里念念有词，对着院落正中央的青铜鼎拜了又拜。
……
沉睡的意识像倾扎入水许久之后，又猛地窜出水面。
新鲜，清爽，澄净。
水墨屏风，雕花木窗，实木房橼，这是梦吗？
张维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醒了？”一道苍老而浑厚的嗓音传来。
同时，海潮般的信息流以不可阻挡之势灌入张维脑海之中。
赵怀明，年二十，父母双亡，六岁随父亲挚友祝匀入住宣阳城，其经营一家酒肆为生，近日又随其迁入三元镇。
难道是穿越了？
没想到前世自己居然是疲劳致死？
短暂的错愕之后，张维无奈笑了笑。
赵怀明吗？
虽然张维不喜欢接盘的感觉，但，既来之，则安之。
活在当下才是对异世父母最好的慰藉，勇敢积极无畏地面对一切，也是张维的人生准则。
唉，以后就叫赵怀明吧……
思索片刻后，赵怀明的目光由游离转为集中。
“嗯？”嗓音再次响起。
赵怀明定睛一看，房门前矗立着一位高瘦清癯的老人。
好高！几乎快要顶到上门沿了。
记忆翻涌，眼前这位老者正是照顾自己多年的祝匀，亦是已故父亲的至交好友。
赵怀明对祝匀的印象颇为不错，待人和善，好像跟谁都没发过脾气，对于自己这个好友的遗孤更是从无打骂，只要不是太过无理的请求都会一口答应。
“伯父，醒了。”赵怀明稍显虚弱地回答道。
“醒了就好，这几日先不要外出走动，安心养养身子吧。”
祝匀未有多言，只停留片刻，便转身轻轻带上房门，缓步离去。
“吱呀……吱呀……”堂屋中传来房门轻合的声响。
原本站在院中默默祈福的耄耋老人，听到声响后立马转头踱步上前。
“老爷，少爷他……”
“醒了，想必是惊了魂，休息几日吧。”
“唉，都怪老奴昨天没执意跟着少爷一起，都怪我啊……”
“老吴，这些年……苦了你了。”
“能跟着老爷少爷是老奴我天大的福分……”
“明日怀明及冠，取字你有何想法？”
小镇虽无城隍庙，但其他成人礼节马虎不得。
“请老爷为怀明赐字！”老吴肃然道。
“嗯，就叫汲暗吧。”
“汲暗，赵汲暗。”老吴默默念着祝匀为赵怀明取的字，揣测其用意。
“过些日子便让怀明跟着你一起置办酒水吧。”未等老吴反应过来，祝匀又开口道。
置办酒水，免不了走江湖。
耄耋老人老吴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澈，迟疑半刻，他抬起头满眼期待地小声道：“少爷他……”
“祸兮福之所倚。”
老吴闻言立在原地，目光凝滞，死死攥紧双手。
“这福大福小，能否接住先不谈…”祝匀顿了顿道：“是不是他还得另说。”
“全听老爷的，全听老爷的。”老吴低眉顺眼，直拱手道。
“嗯。”
老吴闻声便不再多言，缓缓走进堂屋。
赵怀明一身素净亵衣坐在茶桌前，一手托举茶杯，一手拈杯盖，品茗着清茶。
虽是陈年旧茶，但也比前世自己喝过的明前狮峰龙井口感要好上不少。
“昏迷初醒，少爷还是少动为宜啊。”
老吴轻手合上房门，轻脚来到茶炉前，拎起茶壶，往炉子里添了块碳。
“只是睡了一觉，不打紧的吴伯。”赵怀明抿上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还是小心为妙，千万莫要落下病根了。”
老吴满脸皱皮，揣起手，眯着眼站在一旁，仿佛一棵坏死的老树。
“嗯，我知道的，只是刚醒有些虚弱而已，过阵子就好了，我想一个人坐一会，你先忙吧吴伯。”
“好，那老奴就不打搅少爷了。”说完便向房外走去。
轻轻合上房门后，老吴松了口气，但目光有些凝重。
少爷何时爱品茶了？
多半是口渴了，是了，昏迷一天，是该渴了。
老吴摇摇头，叹了口气，刚动身，忽而又止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再也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地向屋外走去，动作不见半点迟缓。
“老爷，少爷他……”老吴略作停顿，试探问道：“还是少爷吗？”
“是，也不是。”
祝匀负手而立，望向天边，目光深远。
“放心吧，我自有分晓。”
“关心则乱，是老奴心急了。”
老吴深深一揖后，便拱手告退。
……
半晌之后，正午时分，青铜鼎中烟气近无，老吴正准备添置香火，院门外响起了门环铜扣敲打的声音。
老吴放下手中的白茅香，向院门处走去。
开门后，视线下移，院门外站着一个小少年，昂首瞪着大眼睛看着老吴。
少年名叫王铁柱，长得颇为结实，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也是三元镇的土著。
小镇很重视礼乐规章的传续，只要有节日，私塾先生都给孩子们放假，商铺也会闭馆过节。
少年是个急性子，只见门开了，老吴探出身子，他便开口问道：“吴爷爷，小明哥怎么样了？醒了吗？”
“是大柱啊，怀明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担心的。”老吴眯起眼睛，轻轻抚摸着赵铁柱的小脑袋，毫不掩饰对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的喜爱。
显然，刚来不久，这对邻居已经相处得相当融洽了。
少年拍拍胸脯，仿佛劫后余生一般舒了一口气，又像模像样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哈哈，没事的，没事的，等怀明修养几天，还要麻烦你带着他熟悉熟悉这里，好不好？”
“好呀，我等着小明哥来找我玩，那我就先回去了，吴爷爷再见。”少年听到好消息后，不做停留，直接告辞回家。
“再见。”
院门关上后，王铁柱刚走几步路，正欲拐弯回家，柳松巷的小小巷道里，迎面走来几个衣着考究的人，为首一位笑着开口问道：“小朋友，这里就你家一户人家吗？”
说话间，他指着王铁柱家，但目光却往更远处飘移。
王铁柱顺着他的目光回答道道：“不是啊，还有小明哥家。”
“那怎么大门紧闭着？”
“有人的，小明哥昏迷刚醒，需要休养几天，不能出来玩。”
“这样啊……谢谢你，小朋友。”
“不客气，不过我有名字的，我叫王铁柱，今年已经八岁了。”王铁柱认真说道。
“哈哈，好的，小朋友！”
“你怎么这样啊？”王铁柱生气地指着他说道。
“哈哈哈，开个玩笑，我叫宋添泽，很高兴认识你。”
“哼——”
王铁柱没听他说完就转身回家了，他对这个素不相识便调侃自己的人印象简直糟糕透顶！
王铁柱走后，宋添泽身后一位身披锦缎，脚踏皮靴，身材傲人的女子一步向前，笑着问道：“公子怎么有兴致调戏小孩了？”
“无聊。”
女子听后洒然一笑，自家公子可是眼高于顶的，平素身边几位都搭不上几句话。
也就只有那些门人佣客能引起公子的兴趣，不过，也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要另寻“新欢”了。
公子曾说过一句话：大人物在的地方，小人物必须沉默！
宋添泽闲庭信步走在小镇青石板路上，不大的镇子，似是已被他摸了个通透。
又过半晌，小镇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穿着打扮，不尽相同，约莫是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地域的人士。
指甲盖大小的镇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夕阳西下，柳松巷尽头的院落里，祝匀一手执茶杯，一手负后，目视东方，轻声说道：好个万物争春！
仿佛是约定好了一般，如此巧合。
今日恰逢三月三上阳节，本该是恭贺庆祝乔迁之喜的大好日子，却因新入户的一家酒肆老板儿子扫了兴致。
其于昨日晚饭后悠闲消食，不慎掉入水中，万幸附近有人正欲取水，打捞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
“三月三，春上阳，山神水神镇房梁，牛鬼蛇虫俱无藏，各路神仙一定要保佑少爷相安无事啊。”
柳松巷尽头，临水而建的院子里，一耄耋老人双手摒执白茅香，嘴里念念有词，对着院落正中央的青铜鼎拜了又拜。
……
沉睡的意识像倾扎入水许久之后，又猛地窜出水面。
新鲜，清爽，澄净。
水墨屏风，雕花木窗，实木房橼，这是梦吗？
张维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醒了？”一道苍老而浑厚的嗓音传来。
同时，海潮般的信息流以不可阻挡之势灌入张维脑海之中。
赵怀明，年二十，父母双亡，六岁随父亲挚友祝匀入住宣阳城，其经营一家酒肆为生，近日又随其迁入三元镇。
难道是穿越了？
没想到前世自己居然是疲劳致死？
短暂的错愕之后，张维无奈笑了笑。
赵怀明吗？
虽然张维不喜欢接盘的感觉，但，既来之，则安之。
活在当下才是对异世父母最好的慰藉，勇敢积极无畏地面对一切，也是张维的人生准则。
唉，以后就叫赵怀明吧……
思索片刻后，赵怀明的目光由游离转为集中。
“嗯？”嗓音再次响起。
赵怀明定睛一看，房门前矗立着一位高瘦清癯的老人。
好高！几乎快要顶到上门沿了。
记忆翻涌，眼前这位老者正是照顾自己多年的祝匀，亦是已故父亲的至交好友。
赵怀明对祝匀的印象颇为不错，待人和善，好像跟谁都没发过脾气，对于自己这个好友的遗孤更是从无打骂，只要不是太过无理的请求都会一口答应。
“伯父，醒了。”赵怀明稍显虚弱地回答道。
“醒了就好，这几日先不要外出走动，安心养养身子吧。”
祝匀未有多言，只停留片刻，便转身轻轻带上房门，缓步离去。
“吱呀……吱呀……”堂屋中传来房门轻合的声响。
原本站在院中默默祈福的耄耋老人，听到声响后立马转头踱步上前。
“老爷，少爷他……”
“醒了，想必是惊了魂，休息几日吧。”
“唉，都怪老奴昨天没执意跟着少爷一起，都怪我啊……”
“老吴，这些年……苦了你了。”
“能跟着老爷少爷是老奴我天大的福分……”
“明日怀明及冠，取字你有何想法？”
小镇虽无城隍庙，但其他成人礼节马虎不得。
“请老爷为怀明赐字！”老吴肃然道。
“嗯，就叫汲暗吧。”
“汲暗，赵汲暗。”老吴默默念着祝匀为赵怀明取的字，揣测其用意。
“过些日子便让怀明跟着你一起置办酒水吧。”未等老吴反应过来，祝匀又开口道。
置办酒水，免不了走江湖。
耄耋老人老吴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澈，迟疑半刻，他抬起头满眼期待地小声道：“少爷他……”
“祸兮福之所倚。”
老吴闻言立在原地，目光凝滞，死死攥紧双手。
“这福大福小，能否接住先不谈…”祝匀顿了顿道：“是不是他还得另说。”
“全听老爷的，全听老爷的。”老吴低眉顺眼，直拱手道。
“嗯。”
老吴闻声便不再多言，缓缓走进堂屋。
赵怀明一身素净亵衣坐在茶桌前，一手托举茶杯，一手拈杯盖，品茗着清茶。
虽是陈年旧茶，但也比前世自己喝过的明前狮峰龙井口感要好上不少。
“昏迷初醒，少爷还是少动为宜啊。”
老吴轻手合上房门，轻脚来到茶炉前，拎起茶壶，往炉子里添了块碳。
“只是睡了一觉，不打紧的吴伯。”赵怀明抿上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还是小心为妙，千万莫要落下病根了。”
老吴满脸皱皮，揣起手，眯着眼站在一旁，仿佛一棵坏死的老树。
“嗯，我知道的，只是刚醒有些虚弱而已，过阵子就好了，我想一个人坐一会，你先忙吧吴伯。”
“好，那老奴就不打搅少爷了。”说完便向房外走去。
轻轻合上房门后，老吴松了口气，但目光有些凝重。
少爷何时爱品茶了？
多半是口渴了，是了，昏迷一天，是该渴了。
老吴摇摇头，叹了口气，刚动身，忽而又止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再也按耐不住，火急火燎地向屋外走去，动作不见半点迟缓。
“老爷，少爷他……”老吴略作停顿，试探问道：“还是少爷吗？”
“是，也不是。”
祝匀负手而立，望向天边，目光深远。
“放心吧，我自有分晓。”
“关心则乱，是老奴心急了。”
老吴深深一揖后，便拱手告退。
……
半晌之后，正午时分，青铜鼎中烟气近无，老吴正准备添置香火，院门外响起了门环铜扣敲打的声音。
老吴放下手中的白茅香，向院门处走去。
开门后，视线下移，院门外站着一个小少年，昂首瞪着大眼睛看着老吴。
少年名叫王铁柱，长得颇为结实，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也是三元镇的土著。
小镇很重视礼乐规章的传续，只要有节日，私塾先生都给孩子们放假，商铺也会闭馆过节。
少年是个急性子，只见门开了，老吴探出身子，他便开口问道：“吴爷爷，小明哥怎么样了？醒了吗？”
“是大柱啊，怀明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担心的。”老吴眯起眼睛，轻轻抚摸着赵铁柱的小脑袋，毫不掩饰对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的喜爱。
显然，刚来不久，这对邻居已经相处得相当融洽了。
少年拍拍胸脯，仿佛劫后余生一般舒了一口气，又像模像样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哈哈，没事的，没事的，等怀明修养几天，还要麻烦你带着他熟悉熟悉这里，好不好？”
“好呀，我等着小明哥来找我玩，那我就先回去了，吴爷爷再见。”少年听到好消息后，不做停留，直接告辞回家。
“再见。”
院门关上后，王铁柱刚走几步路，正欲拐弯回家，柳松巷的小小巷道里，迎面走来几个衣着考究的人，为首一位笑着开口问道：“小朋友，这里就你家一户人家吗？”
说话间，他指着王铁柱家，但目光却往更远处飘移。
王铁柱顺着他的目光回答道道：“不是啊，还有小明哥家。”
“那怎么大门紧闭着？”
“有人的，小明哥昏迷刚醒，需要休养几天，不能出来玩。”
“这样啊……谢谢你，小朋友。”
“不客气，不过我有名字的，我叫王铁柱，今年已经八岁了。”王铁柱认真说道。
“哈哈，好的，小朋友！”
“你怎么这样啊？”王铁柱生气地指着他说道。
“哈哈哈，开个玩笑，我叫宋添泽，很高兴认识你。”
“哼——”
王铁柱没听他说完就转身回家了，他对这个素不相识便调侃自己的人印象简直糟糕透顶！
王铁柱走后，宋添泽身后一位身披锦缎，脚踏皮靴，身材傲人的女子一步向前，笑着问道：“公子怎么有兴致调戏小孩了？”
“无聊。”
女子听后洒然一笑，自家公子可是眼高于顶的，平素身边几位都搭不上几句话。
也就只有那些门人佣客能引起公子的兴趣，不过，也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要另寻“新欢”了。
公子曾说过一句话：大人物在的地方，小人物必须沉默！
宋添泽闲庭信步走在小镇青石板路上，不大的镇子，似是已被他摸了个通透。
又过半晌，小镇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穿着打扮，不尽相同，约莫是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地域的人士。
指甲盖大小的镇子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夕阳西下，柳松巷尽头的院落里，祝匀一手执茶杯，一手负后，目视东方，轻声说道：好个万物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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