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浣衣有"衣" 龙首无"首"
“嘿嘿，老头，要没有我把追兵引开，你与这头大黑熊可没那么容易脱身。”瘦小汉子戏虐道，两排牙齿上下叩得嗒嗒作响。
夏侯川一指屋内一角，那边有一大缸，正腾腾冒着热气。瘦小汉子也不忌讳，噌噌脱个精光，一翻身入了水缸。片刻，一声长长的舒叹~总算回过神来。
原来铁熊打出墙上大洞之后，便是这瘦脸汉子一路撒血，将敌人远远引至河边。瘦脸汉子水性异于常人，入了河便如鱼下了水，刺溜没了踪影。
瘦脸汉子姓孙，名通海。渔民出身，曾在江南水师待过一阵，因不服管教，早早便被水师革名，不知怎的，被初至江南的夏侯川收拢，便一直待了下来，这些年好生养着，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这一次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几乎用去他半条命。方才四月，河水还是冰凉的，更因孙通海为了躲避追兵，闭气长时间泡在水底，水里待着尚不觉着，待上得岸来，孙通海几乎被冻脱层皮。
司马空空自是感动非常，嘴里连番说着感激的话，待要端起茶杯再敬一番，才发现连茶壶也被众人喝空了。
隔日，太阳照常升起。
细心的人们经过小莲馆，会发现馆门口已经挂起了歇业的牌子。这不免让人扼腕，又让人心生向往。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流落人间，会不会投身于自己？
小莲馆周围几家住户一问三不知，倒是更远些的人家，有人出来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江湖故事，越传越神，到得最后，小莲馆已经跟前朝白莲教搭上了关系。
这下就连那些向往也没有了，理智能够战胜欲望，纯粹是陷入未深。当然能够心生那些向往的，也都是些生活富足的。
寻常村夫哪见过那些仙女，闻过那些仙音，他所能想的，无非是村头寡妇鼓胀的胸脯、浑圆的屁股而已。
小莲馆外走过一个老妇，满脸皱纹，佝偻着背，蹒跚而行，偏偏背上背着个巨大的背篓，里面是些花绿的衣裳，这将她的背压得更垮。富足或者贫穷，仙女或者村妇，人生的尽头大致相同。
这是旁边浣衣坊的老妇，原先各家有仆人浣衣，突地聚集起这么一群老妇，开了这么个浣衣坊，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经她们之手的衣服不仅干净，还带有一股奇异的清香。
如今，附近的住户都将衣服交给这浣衣坊，倒是省了家里仆役们好大一桩差使。浣衣坊有几个老妇谁也说不清楚，这些老妇姓甚名谁更是谁也不关心。
即便是衙门里的差役，各自有老母在堂，谁忍心盘查这些老妇的来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默认了她们的存在。
老妇在小莲馆外徘徊，似乎欲将这一筐衣服送进小莲馆内。老妇应是不识字，便有好心人上前解释，说这小莲馆已经歇业了，关门了，不干了。
老妇唯唯诺诺，步履缓慢地往往浣衣坊走回，年纪大了，什么都看开了，她也不为黄了一单生意懊恼，不为平白多了价值不菲的一筐衣服而开心，她的褶子里藏着悠久的岁月，她不悲不喜。
回到坊内，老妇放下背篓，又走到另一处堆满背篓的地方，捡了一筐，往更里间去了。
浣衣坊中间有个大院，院内几个硕大的水池，分门别类，有捣衣池、草木灰池、皂荚池等等，用来应对不同的衣服。池边各自蹲着几名老妇，正在辛勤地劳作。
没人知道这些老弱是如何置办起这样的家业。
狄修刚与那佝偻老妇擦肩而过，这让他再度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年华尚在便自我了断了，而大部分人都那么倔强地活着，不肯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更不知道叶蓉蓉属于哪种。若是那么相伴着老去，倒也不错，若是无法相伴，倒不如母亲那样也就一走了之。
他这么想着，脚步便不自觉得跟着老妇来到浣衣坊。
“公子可是来洗衣？”
一个看着有些气度，似乎知书达理的老夫人上前，看着狄修道。
狄修上下打量了一眼浣衣坊，道：
“只是好奇，打扰这位婶婶了。”
“公子既然好奇，可进来随便看看。”
“恐怕...多有不便。”
“都是些我这样的老婆子，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公子大可随意。”
“多谢多谢。”
狄修也不知为何，就想看看，也许这就是寻常人的老年生活，他想要看看。
穿过堆满背篓的前厅，便是洗衣房的核心所在了，无甚特别，老妇们捣衣的捣衣，搓衣的搓衣，还有轻轻柔柔像对待自家嫩娃似的洗衣。自己一路跟着的老妇也在其中，正背对着自己，卖力的搓着衣服。
洗衣坊里也到处充满着一种奇特的清香，让人闻着便有些陶醉。
“让公子见笑了，衣服材质不同，各有各的洗法。”那妇人道。
“我倒是大开眼界，原来洗衣服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婶婶，这里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错，公子，这都是我们这些夫人平素里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没想到颇得贵人们喜欢。公子一看便是干大事的，些许家常小事自然入不得您的眼，公子可要喝一杯热茶？”
小小浣衣坊哪有什么待客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也就后院这些妇人住的地儿能坐坐的。
“不了，不了，谢婶婶相邀，小子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妇人施了一礼，面色和蔼地注视着狄修离去。
隔了数十步的房内，叶蓉蓉嘴里塞着棉絮，被两个腰肥膀圆的仆妇死死按在椅子上，两只粗糙的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低低的呜呜声只来得及传出去两步远，便再也听不见。
待狄修走远，那背对着卖力洗衣的老妇才转过身，向着那气质端庄的妇人问道：
“他怎么来了？”
“说是好奇，他似乎是跟着堂主您一起回来的。”
“不错，他一路都跟着我，毫不避讳，倒不像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富家小子从未见过洗衣，或许真是好奇？”
“不管是不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今晚就转移。”
“可是堂主，外面还到处留着十一月堂的眼线，贸然行动的话，恐怕会被他们觉察。”
“无妨，晚间我们把洗好的衣服装起来，雇一辆马车，趁着送衣服出去。”
“是。”
狄修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这浣衣坊的香味非常特别，似乎和记忆里的某种味道相合，他自幼嗅觉灵敏，更何况这味道如此特别。
“狄公子，武堂主有请。”一个声音打断了狄修的思索，狄修闻言又是一阵头大。
“不知武堂主有何要事？”
“属下，确实不知。”狄修无奈，只得跟着他走了。
武四方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那扳指碧色纯净，是从内而外沁出来的颜色，颇得武四方喜爱。
昨日花千帆在场，他不便与狄修详谈，如今相邀狄修前来，正是要细细商量，如何获取这天机棒。狄修是狄青麟的儿子，自然算得半个自己人。
狄修进得门来，便道：“武堂主相邀，可是有了叶蓉蓉的消息。”武四方愕然，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情种。
他缓缓道：“项白凤狡猾似狐，在这城里不知有多少藏身之处，不过狄老弟放心，我已经把手下人都派了出去，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狄修失望至极，武四方见此，又道：“项白凤所图，也不过是天机棒，只要狄老弟天机棒到手，何愁她不现身。”
“只怕蓉蓉不知又要遭什么罪。”
“狄老弟放心，项白凤意不在人，不会对叶姑娘下手，反而会将她养的好好的，否则，又如何与狄老弟交易天机棒呢？”
狄修想了想，无奈应是。
武四方又道：“狄老弟，如今天机棒在萧老怪手中，他武功奇高，得天机棒相助，恐怕更胜从前，你我还得同心协力，方才有可能夺得天机棒。”
“如何同心协力？”
“老哥有一不成熟的想法，老弟你替我斟酌斟酌。萧老怪轻易不离开老巢，我们与其攻其老巢，不如将他骗出来，你我伏击之。”
“如何骗出？”
“萧千愁一生愚忠于青龙会，若不是项白凤以壮大青龙会为名相诱，加之龙首久不相示，他以为默认，萧千愁是万万不会加入我们的。我们便可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接着道：
“若是突然龙首令出，令各堂堂主湖州相聚，萧老怪只怕不来也得来。”
“龙首令？武堂主有龙首令？”
“非也，昔年我曾亲眼见过一次，后来着人放置了一块，足以以假乱真。”
“武堂主果然...足智多谋。”
“呵呵。防患未然罢了，不过这龙首令得有老弟你拿出。”
“为何？”
“龙首令在我手里，只怕其他人都不会相信，老底你是狄侯爷后人，与龙首有旧，龙首令由你拿出，再合适不过。”
“为何我们不只召萧千愁一人？”
“萧千愁怕是会当即怀疑龙首令真假，并托辞不出。更何况，若是其他人都来了，项白凤岂会不来？项白凤来了，你的叶姑娘不也来了。”
“好吧，龙首令在何处，我们便依计行事。”
“到时候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夏侯川一指屋内一角，那边有一大缸，正腾腾冒着热气。瘦小汉子也不忌讳，噌噌脱个精光，一翻身入了水缸。片刻，一声长长的舒叹~总算回过神来。
原来铁熊打出墙上大洞之后，便是这瘦脸汉子一路撒血，将敌人远远引至河边。瘦脸汉子水性异于常人，入了河便如鱼下了水，刺溜没了踪影。
瘦脸汉子姓孙，名通海。渔民出身，曾在江南水师待过一阵，因不服管教，早早便被水师革名，不知怎的，被初至江南的夏侯川收拢，便一直待了下来，这些年好生养着，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这一次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几乎用去他半条命。方才四月，河水还是冰凉的，更因孙通海为了躲避追兵，闭气长时间泡在水底，水里待着尚不觉着，待上得岸来，孙通海几乎被冻脱层皮。
司马空空自是感动非常，嘴里连番说着感激的话，待要端起茶杯再敬一番，才发现连茶壶也被众人喝空了。
隔日，太阳照常升起。
细心的人们经过小莲馆，会发现馆门口已经挂起了歇业的牌子。这不免让人扼腕，又让人心生向往。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流落人间，会不会投身于自己？
小莲馆周围几家住户一问三不知，倒是更远些的人家，有人出来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江湖故事，越传越神，到得最后，小莲馆已经跟前朝白莲教搭上了关系。
这下就连那些向往也没有了，理智能够战胜欲望，纯粹是陷入未深。当然能够心生那些向往的，也都是些生活富足的。
寻常村夫哪见过那些仙女，闻过那些仙音，他所能想的，无非是村头寡妇鼓胀的胸脯、浑圆的屁股而已。
小莲馆外走过一个老妇，满脸皱纹，佝偻着背，蹒跚而行，偏偏背上背着个巨大的背篓，里面是些花绿的衣裳，这将她的背压得更垮。富足或者贫穷，仙女或者村妇，人生的尽头大致相同。
这是旁边浣衣坊的老妇，原先各家有仆人浣衣，突地聚集起这么一群老妇，开了这么个浣衣坊，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经她们之手的衣服不仅干净，还带有一股奇异的清香。
如今，附近的住户都将衣服交给这浣衣坊，倒是省了家里仆役们好大一桩差使。浣衣坊有几个老妇谁也说不清楚，这些老妇姓甚名谁更是谁也不关心。
即便是衙门里的差役，各自有老母在堂，谁忍心盘查这些老妇的来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默认了她们的存在。
老妇在小莲馆外徘徊，似乎欲将这一筐衣服送进小莲馆内。老妇应是不识字，便有好心人上前解释，说这小莲馆已经歇业了，关门了，不干了。
老妇唯唯诺诺，步履缓慢地往往浣衣坊走回，年纪大了，什么都看开了，她也不为黄了一单生意懊恼，不为平白多了价值不菲的一筐衣服而开心，她的褶子里藏着悠久的岁月，她不悲不喜。
回到坊内，老妇放下背篓，又走到另一处堆满背篓的地方，捡了一筐，往更里间去了。
浣衣坊中间有个大院，院内几个硕大的水池，分门别类，有捣衣池、草木灰池、皂荚池等等，用来应对不同的衣服。池边各自蹲着几名老妇，正在辛勤地劳作。
没人知道这些老弱是如何置办起这样的家业。
狄修刚与那佝偻老妇擦肩而过，这让他再度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年华尚在便自我了断了，而大部分人都那么倔强地活着，不肯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更不知道叶蓉蓉属于哪种。若是那么相伴着老去，倒也不错，若是无法相伴，倒不如母亲那样也就一走了之。
他这么想着，脚步便不自觉得跟着老妇来到浣衣坊。
“公子可是来洗衣？”
一个看着有些气度，似乎知书达理的老夫人上前，看着狄修道。
狄修上下打量了一眼浣衣坊，道：
“只是好奇，打扰这位婶婶了。”
“公子既然好奇，可进来随便看看。”
“恐怕...多有不便。”
“都是些我这样的老婆子，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公子大可随意。”
“多谢多谢。”
狄修也不知为何，就想看看，也许这就是寻常人的老年生活，他想要看看。
穿过堆满背篓的前厅，便是洗衣房的核心所在了，无甚特别，老妇们捣衣的捣衣，搓衣的搓衣，还有轻轻柔柔像对待自家嫩娃似的洗衣。自己一路跟着的老妇也在其中，正背对着自己，卖力的搓着衣服。
洗衣坊里也到处充满着一种奇特的清香，让人闻着便有些陶醉。
“让公子见笑了，衣服材质不同，各有各的洗法。”那妇人道。
“我倒是大开眼界，原来洗衣服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婶婶，这里好像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错，公子，这都是我们这些夫人平素里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没想到颇得贵人们喜欢。公子一看便是干大事的，些许家常小事自然入不得您的眼，公子可要喝一杯热茶？”
小小浣衣坊哪有什么待客的地方，大概也就是也就后院这些妇人住的地儿能坐坐的。
“不了，不了，谢婶婶相邀，小子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妇人施了一礼，面色和蔼地注视着狄修离去。
隔了数十步的房内，叶蓉蓉嘴里塞着棉絮，被两个腰肥膀圆的仆妇死死按在椅子上，两只粗糙的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低低的呜呜声只来得及传出去两步远，便再也听不见。
待狄修走远，那背对着卖力洗衣的老妇才转过身，向着那气质端庄的妇人问道：
“他怎么来了？”
“说是好奇，他似乎是跟着堂主您一起回来的。”
“不错，他一路都跟着我，毫不避讳，倒不像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富家小子从未见过洗衣，或许真是好奇？”
“不管是不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今晚就转移。”
“可是堂主，外面还到处留着十一月堂的眼线，贸然行动的话，恐怕会被他们觉察。”
“无妨，晚间我们把洗好的衣服装起来，雇一辆马车，趁着送衣服出去。”
“是。”
狄修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这浣衣坊的香味非常特别，似乎和记忆里的某种味道相合，他自幼嗅觉灵敏，更何况这味道如此特别。
“狄公子，武堂主有请。”一个声音打断了狄修的思索，狄修闻言又是一阵头大。
“不知武堂主有何要事？”
“属下，确实不知。”狄修无奈，只得跟着他走了。
武四方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碧玉扳指，那扳指碧色纯净，是从内而外沁出来的颜色，颇得武四方喜爱。
昨日花千帆在场，他不便与狄修详谈，如今相邀狄修前来，正是要细细商量，如何获取这天机棒。狄修是狄青麟的儿子，自然算得半个自己人。
狄修进得门来，便道：“武堂主相邀，可是有了叶蓉蓉的消息。”武四方愕然，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情种。
他缓缓道：“项白凤狡猾似狐，在这城里不知有多少藏身之处，不过狄老弟放心，我已经把手下人都派了出去，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狄修失望至极，武四方见此，又道：“项白凤所图，也不过是天机棒，只要狄老弟天机棒到手，何愁她不现身。”
“只怕蓉蓉不知又要遭什么罪。”
“狄老弟放心，项白凤意不在人，不会对叶姑娘下手，反而会将她养的好好的，否则，又如何与狄老弟交易天机棒呢？”
狄修想了想，无奈应是。
武四方又道：“狄老弟，如今天机棒在萧老怪手中，他武功奇高，得天机棒相助，恐怕更胜从前，你我还得同心协力，方才有可能夺得天机棒。”
“如何同心协力？”
“老哥有一不成熟的想法，老弟你替我斟酌斟酌。萧老怪轻易不离开老巢，我们与其攻其老巢，不如将他骗出来，你我伏击之。”
“如何骗出？”
“萧千愁一生愚忠于青龙会，若不是项白凤以壮大青龙会为名相诱，加之龙首久不相示，他以为默认，萧千愁是万万不会加入我们的。我们便可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接着道：
“若是突然龙首令出，令各堂堂主湖州相聚，萧老怪只怕不来也得来。”
“龙首令？武堂主有龙首令？”
“非也，昔年我曾亲眼见过一次，后来着人放置了一块，足以以假乱真。”
“武堂主果然...足智多谋。”
“呵呵。防患未然罢了，不过这龙首令得有老弟你拿出。”
“为何？”
“龙首令在我手里，只怕其他人都不会相信，老底你是狄侯爷后人，与龙首有旧，龙首令由你拿出，再合适不过。”
“为何我们不只召萧千愁一人？”
“萧千愁怕是会当即怀疑龙首令真假，并托辞不出。更何况，若是其他人都来了，项白凤岂会不来？项白凤来了，你的叶姑娘不也来了。”
“好吧，龙首令在何处，我们便依计行事。”
“到时候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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