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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不如意而立仍坎坷 焕新生重启新天地

    “蝼蚁!”

    他没有名字,只有这一个称呼。

    或者说,他们没有名字,他们共同使用这一个称呼。

    那座寒冰雕刻而成的宝座,是上百只“蝼蚁”们从北极之北凿回来的。

    宝座之上的那个人,就是他们的王。

    他和其他“蝼蚁”一并关在地下的冰窟里,全身被墨色的破烂不堪的皮毛包裹,长年没有清洗,皮毛上的毛球结成硬块,毛块掉落,已经无法起到基本的保暖作用。

    这些皮毛,来自甚至比他们还低贱的动物,一种被称作“夜枭”的动物。

    他没什么特殊,因为一旦有特殊的“蝼蚁”,将被那些身着艳丽皮毛的统治者碾死。他们不允许自己的工具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也毫不吝惜“蝼蚁”的生命。

    毕竟谁会在意几只蝼蚁的死活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怎样与其他蝼蚁交流,从那个被称作“卵”的地方出生以来,没有人教给他们语言。

    服从指令是他们的本能,出生以来,鞭子就是他们的指令,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无休止的执行。

    一鞭子抽来,直直抽打在面门上。他知道,这鞭的意思是:起床。

    被鞭工打醒的时候,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北极之北,白昼在黑夜面前少的可怜,漫无边际的黑暗,一点光就是希望,谁拥有光,谁就是王。

    当年,烛龙现世,通体火红,离开时掉落了一块鳞片,被首领捡回,他在夜色中建立秩序,划分等级,这便是部落的由来。

    黑夜中的火光,就是希望。

    而今,那鳞片成为火种,点燃油脂,发出微弱的光,让首领的“蝼蚁”们可以不舍昼夜。

    黑夜中的火光,就是梦魇。

    他跟着火光一直走,走到一片白色的荒原,灌木被冰雪覆盖,他知道,今天的任务是狩猎,可谁又知道今天谁是猎物呢?

    冰雪中有一种渔鸟,不知其名,通体雪白与天地同色,展翅数人宽,可日翔千里,入水通体晶莹不见其形,日游千里而不歇,好食人。其当是肉质鲜美,否则上等人也不会经常光顾这里。

    队列最前面的“蝼蚁”被赶到一片灌木上,鞭工把灌木上的雪打掉,在一片白中,灌木和人影“诱饵”显得格外醒目。而他和其他五只“蝼蚁”,则在一旁伺机待发。

    黑影掠过,遮天蔽日,降落在诱饵上。

    哀嚎声,撕咬声,枯木折断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一鞭子抽来,正好打在破裂的皮毛未能遮蔽的后腰,好在鞭打的足够多,厚实的老茧承让他没有那么剧烈的不适。他知道,这鞭的意思是:轮到他们五个行动了。

    他拿着桑麻和细楠竹做成的捕兽套迅速靠近,精准套在渔鸟头上,正当它要起飞时,扑腾的翅膀被另外两人用削尖的楠竹刺穿,翅膀距胸膛七尺处,是这大家伙的痛点,穿之则无法飞行,这是用数百蝼蚁的命换来的经验。

    每次出发前,他们都会被带到这些经验前“学习”,说是学习,也就是从一张画了渔鸟的图前走过,渔鸟的致命位置被杵了一个红点。

    挣扎的巨兽双腿也被捕兽套死死套住。

    接下来就是时间,人没有能力将渔鸟直接杀死,渔鸟也没有能力反抗。一边在挣扎,一边在压制。挣扎到力竭,它就是今天的猎物,压制到无力,他们就是今天的猎物。

    这个过程通常要持续两个时辰。

    所幸,今天他和他们捡回了一条命,渔鸟停止了挣扎,奄奄一息,静待开膛。

    一鞭子抽来,从后方甩在他肌瘦的右脸,鞭尾由于惯性生生地抽在鼻梁上,瞬间鼻血迸发。他知道,这鞭的意思是:开膛。

    他顺了一把雪,塞在鼻腔内,让血流慢一点。用手紧紧抠住渔鸟的咽喉,直到感受不到生命的跳动。接下来,徒手开膛、拆解、分装,他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项技能,但确是信手拈来。

    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渔鸟的血液刺鼻难闻,酸臭夹杂着腥味扩散极快,不少异兽都痴迷这个味道,“慕名而来”的不在少数。

    来自异兽的危险倒也带来一个好处,让鞭工躲得远远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蝼蚁”拆分完渔鸟后,其他异兽来袭,用渔鸟和这些“蝼蚁”充饥,之后,今天当值的鞭工便可以带着吃剩的渔鸟返回主子那里。说到底,虽然不是最底层的“蝼蚁”,但也不过是一个喽啰而已,鞭工也在庆幸这些异兽没有打包带走的习惯,不然回去也怕是不好交差。

    天空微泛白光。他正埋头拆解那渔鸟的腿,身后一股热浪袭来,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他顺起一根渔鸟的腿骨,小心回头。

    迎面看到一张泛红的大嘴,两颗尖利的獠牙,他甚至看到其中一颗即将穿透他的胸膛。

    是一只剑齿异兽,足有两丈高。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便听见同伴发出的惨叫,回头一看,渔鸟翅膀一边,一名同伴正在另一只剑齿异兽嘴里,鲜血沿着异兽黑白交替的鬃毛顺下,再也没有了惨叫的机会。

    紧接着,他感到腰间一紧,回过神时,已经被异兽拱翻在地,异兽头上的尖角穿破腰背老茧,新伤旧痛卷席而来。

    他双眼紧闭,享受这即将解脱的快感。

    这畜牲的舌头在他皮肤上舔舐,如钢般的倒刺一层一层剥开他的肌肤和肉体。

    解脱前的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

    随着异兽的一声哀嚎,它居然跑了,留下他残破不堪的身躯和奄奄一息的生命。

    他挣扎,他哭喊,他用紧攥在手里的渔鸟腿骨砸自己的头,可周身无力,他并没有自我解脱的能力,只有无尽的痛苦。

    继续挣扎,继续哭喊。

    ……

    “嘿!醒醒!”

    突然惊醒,他看着身边这个熟悉的人,好一会才回过了神。

    “缮官,该出发了。”旁边的小肆端来石盆,盛满清水。

    他用手捧起水泼在脸上,寒意袭来,瞬间他恢复镇定。

    “那片雪域究竟是什么地方,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何屡屡梦到?”同样的问题,小肆听了也不下百次,自从这个缮官来到这里,隔三差五便要梦中挣扎、嚎叫,吵得他们几个小肆也无法安歇。

    “啊~~缮官,今天又是什么情节啊?”另一个小肆被吵醒,打着哈欠,习以为常地问道。

    “狩猎。”他也是习以为常的回答。

    “嚯哟,开启新故事了啊。”又一个小肆兴奋起来,“缮官,来讲讲。”

    采矿、筑塔、祭祀、繁衍……不同的故事都发生在那片陌生而又熟悉的雪域。身边的小肆虽然是他的下属,不过,也似兄弟。毕竟,作为开掘墓地的缮官,虽说叫“官”,可并没有多大权力,不过一个领班罢了。

    “马上出发了,今天还有不少事,干完再讲。”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三足龟的肉放进嘴里。这种三足龟,据说各地皆有,唯有大苦山的三足龟肉食之无毒,且可祛病强体,只是味道的确不怎么样。可对他们这些缮夫而言,常年在外奔波,能充饥、抗伤病,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食材。

    自从颛顼斩断天梯、绝地通天,神界与人界划清了界限,诸多神界的仪式都均已废弃,可还是有不少人向往成神,特别是越往高处走,追求成神的欲望愈发强烈。上任伊始就开始为自己觅得绝佳墓穴,派遣缮夫修建陵墓,不仅是各部落首领,还是各族群头领、各国王上,王宫里的那些巨臣,这些年,甚至连芝麻绿豆大的井正,也要为自己觅得良穴。

    所谓井正。当今世道,夫妻携不足八岁幼子、不足七岁幼女为一家,通常夫为家长。十家为一庐,设庐长。十庐为一井,设井正。十井为一田,设田正。十田为一品,设品官。十品为一目,设目官。十目为一国。

    “井正昨天遣人告知,已觅得佳穴,让我们今天务必赶到,可不能让邻乡韩井正的人先下手。”吃罢龟肉,收拾行装,缮官说道。“张三李四,堪舆图可曾标注明白?”

    “好了,往西二十里,半日便到。”小肆张三答道。

    “二十里?为何需要半日?”缮官不解。

    “缮官,我们现在地处神州岛之西,此间异兽横行,山峦叠嶂,极其不便行进啊。”李四无奈答复。

    “缮官,听说神州岛出西海往西,可就是蓬莱仙境啊,那可是大人物们向往的地方。你说我们这次有没有机会亲眼看上一眼?听说那蓬莱仙境可是悬在空中的仙域,可遇不可求啊。”小肆王五问道。

    “仙域一说虚无缥缈,何其荒谬,干好自己的事。”缮官年仅二八,按理说,丈夫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可缮官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却有六八之态,面容焦黄,中气不足。

    “听说原先天梯就架在咱们神州岛西边,跨西海而上,直达蓬莱,烈焰岛、北极岛、天境岛、东海岛,甚至昆仑之墟的人兽都要来朝拜,寻求成神之道呢。”小肆王五虽然腿瘸,但那张嘴可是出了名的厉,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就你知道的多。”缮官收拾完行装,“都好了那就出发吧。”

    神州岛的气候可比梦里那片冰原舒服多了,灰黑色的麻桑粗衣虽然算不得什么好布料,穿的时间长了,也算是亲肤。

    背上缮夫特制的缮器,食物,缮夫和四名小肆就此出发。

    所谓缮器,不过一把长杖,一面坚盾。湘水南侧名为泗的异兽,长一独角,取其皮为战甲,两百年不损分毫,取其独角为器,二百年不损半厘,长杖便是这独角,三足龟的龟甲,便是那盾。此二物,遭遇异兽时可防身,开掘土地时可合为一锹,着实方便。

    ……

    “此间果然绝佳。”只见此处靠山抱水,后有山岳环绕,面朝西海,山间林木茂密,群鸟飞翔,他掐指估算,海上波涛翻涌,犹如约定一般,每刻钟冲击一次海岸,岸上怪石林立,在海浪冲击下展现出龙翔九天之态。

    “这可不像是井正配得上的墓穴啊。”哪怕是不懂风水的小肆也不禁发出感叹。

    “是啊,看这地势山形,说是王冢也毫不为过啊。”他四周打量,这些年四处奔波,也算是看了不少名山大川,这样的地界确是第一次见。

    “就这地方,起码得卖上万钱吧。”王五目瞪口呆,丝毫不避讳什么,“要不我们再找一处,把这地卖给上面的大官们。”

    “说什么呢,井正待我如父。”缮官打断王五,虽然他们之间情比金坚,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是能不说就不说了,“来吧,把这儿挖来看看。”

    海浪冲击,撞在怪石上,滔天巨浪翻腾,细数来共成九龙九凤,龙凤腾飞合往一处,便是这山底一处石壁,石壁在巨浪冲击下光洁如新,如一道石门。上有沟壑纵横,蜿蜒盘旋。

    “缮官,这个石门上画的图好像是凤凰涅槃啊。”一行五人站在石门前,王五抬起头,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还不忘为大伙讲解。“这石门高十丈,据说天神高九丈,这里面说不定住着天神呢!”

    “天神不都在蓬莱仙境吗?”李四表示不解,“这石门里指不定是哪位达官贵人的墓穴,想成神,因而造成这样的吧。”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缮官摸着石门,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催使他打开这道门,要知道,按他生性谨慎的习惯,断不可如此决断。

    缮官将独角尖嵌入中央的门缝,小肆趁机将龟甲嵌入,一点一点撬开石门。

    石门开了小缝后,就像心甘情愿般,轻而易举被他们从内向外打开,可一点都没有一尺厚的石门该有的重量,反而更像是打开自家的木栅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既没有机关重重,也没有耀眼光辉,好像就是一个石门。

    石门打开,只见一串台阶直通地下,由于光线暗淡,只可看见六阶,再往下便是一片黑暗。

    最近的一阶梯上画着一个三角,一角指向门外方向,细看,这三角并非刻画在石阶上,更像是镶嵌在石阶上,不单单指向门外,而是斜指向天上。

    顺着三角指向看去,原本西海上的云层逐渐向两侧移开,一座巨大的岛屿赫然出现,就悬在空中,云层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