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的教育(五)
苏尘看着苏灵打开教室的门门，走了出去，随后毫无道理地消失了，不在门外，不在门内，简简单单地消失了，如同一滴水化作水分从空气中逃逸掉了。
她递给自己的药停在嘴里，还没能咽下去，在苏尘亲眼看到苏灵消失的刹那，他没能够咽下去，从此他的命运改变了。
他的突然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种充满恶意的注视，如同光芒一样从四面八方发射过来，紧接着命中自身。
苏尘把灰白色的药丸吐了出来，
它化作一个小飞棍，孤独地在地上打着转圈，带着缕缕浊白色的泡沫，在空气中发出微弱的嘶嘶声，一个接一个碎开。
因为苏尘的内心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
在自己被注视之后，吃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扪心自问，就是因为对苏灵有了一点点的喜欢，才会在刚才斩钉截铁的吃药动作中出现一丝纰漏，才会情不自禁担心地望着那个倔强女孩孤独的背影。
两者加起来，就导致他在吃下药丸之前目睹苏灵进入门的全过程。代价就是时时刻刻被恶意窥探的感觉，那种目光隐藏在密布四周的所有光线中，无孔不入
苏尘在教室里四处张望着，希望获知那种如芒刺背目光的来源。
同学们全都匍匐在桌面上，和以往一样，如同屎壳郎堆累自己的粪球一样拖行着自己的笔迹。
班主任成公平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地盯着iPhone15pro的屏幕，这是50年前就被淘汰的电子垃圾，不过拥有一台苹果8就是苏尘现在最大的愿望。
他的父母却用上苏灵给他们买的新型芯片，大脑插入，直接连入物联网，仅靠脑电波就可以和全世界装载芯片的人实行远程通话。
成公平眉头一挑，朝他撇了一眼，用嘴型说，
“还不刷题，发什么呆呢？”
幸好今天不是物理晚自习，苏尘暗自庆幸，一想到王刚老师一擦就燃的怪脾气，他怀疑自己刚才抬头的动作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
他匍匐在桌上，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蚂蚁一样大小的字迹中
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惧令他全身冰冷如铁，思绪像结了冰一样发抖起来，从试卷上摔到地面成了一地冰渣。
成功平注意到苏尘青黄泛白的面色，他拿出青灰色的药丸，快步走到了苏尘的面前。
他表情铁青地看着青幽幽的药丸一靠近就完全变灰褪色，失去药性。
这意味着苏尘已经被他们选中，作为一名新的破壁者出现，即将进入门中。
可是在这样一所贫民窟的公立高中来说，缺乏设施和经验，无疑意味着死亡。
“你看到你姐姐出门的动作了？”
“她消失了，老师，我亲眼看到她消失了，校规第十一条，我姐姐不存在，哦，我姐姐不存在，佛祖，三清，上帝，阿门，圣诞老人，我的姐姐不存在，请保佑我。”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孩子。”成功平安抚着他发抖的肩头，喂他吃下灰色的药丸，希望能够起点作用。
成公平已经50多岁了，岁月带走他无可挽回的人生时，也同时带走了他火爆的脾气。
成公平拍打着他的喉咙，揉捏肚子，给他喂水，希望他能够咽下去。
他却哇得一声吐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从红红的小嘴里流下来说
“我感觉自己在吃黏糊糊的鼻涕虫，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难吃。”
“我想，你肯定有半年都没有吃过药了。”
“现在你病得快要死掉了，药也无能为力，你开心了吗？”
全班窸窸窣窣地不安起来，成公平威严地扫视过去，
“大家吵什么，都快高考了，现在能做一题是一题。”
言语中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些目光中绝大多数都是对平日里这个可爱善良学生的怜悯与同情，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平时不摆架子，学习起来文文静静的小男生。
“知道为什么所有老师都那么包容你姐姐吗？她这么一个叛逆令人头疼的孩子。”
成公平批评起来，班主任又犯了他的职业通病，同时也是所有老师的职业通病，总是忍不住批评学生，却看不见学生值得表扬并发扬光大的优点。
“我从没有教过这么叛逆的一个学生，她可以写一本书叫《我的嚣张叛逆人生》，我保证是那本书的头号书迷”
接着忍不住说
“不过见鬼一样，你姐门门课考第一，就连王老师对你姐也只有一个字“服”，
你小子啥时候给我考得第一看看，也让我做老师的心里暖乎暖乎，好当着你的面批评批评你姐姐，不能一直当你姐姐的面批评你。”
“她老是拿第一，班里名次都不流动了，你啥时候拼一把，把她挤下去，不能老是她在逼迫你，让你当老二，你得主动出击，去逼迫逼迫她。
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基因差不多，你真努力起来，能把你姐比下去。”
苏尘很勉强地笑了起来，尽管自己命不久矣，还是听着老师絮絮叨叨起来，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中年教师，总是想让优秀的学生之间相互促进彼此。
等到他抿嘴喝茶的空隙，苏尘才敢上前搭话。
他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懦弱，而是总害怕打断谈话会给双方留下令人遗憾的印象。
“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姐姐不让我吃药，我不敢对你说。”
苏尘虚脱的语调把成公平从对未来名次的侃侃而谈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学生可能快要死了，还在挺起精神认真听着自己的絮叨，
成公平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失，
“哎，我这一聊，就说到哪里去了，你都这样了，我还想着你的成绩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特别是门这种邪门的东西。”
他对着面色苍白苏尘，无疑被命运判了死刑的苏尘。
如同在沙滩上搁浅的鱼，在森寒的月光下露出惨白的鱼腹，静静等待着窒息死亡的命运，一想到这里，成功平就忍不住难过。
可他，这个学生眼中值得尊敬的老师，也不过是深潜在烟涛微茫大海中的另一条咸鱼而已，根本长不出有力的手脚，将此刻的苏尘扔回海里。
成公平最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你现在收拾东西回家，让你爸妈给你吃几顿好的。有什么愿望，什么想做的事，这段时间去做吧。”
苏尘看着成老师，脸上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就像90年前的人们被医生刚刚宣判自己癌症晚期。
实际上，贫民窟的孩子进入门中，下场往往比90年前得癌症还要悲催，至少如今的癌症晚期，不过是一种小病，只需注入改良病毒特异性杀死癌细胞就可以。
这样的方法省时省力又方便，可是却价格不菲，必须提取患者癌细胞选择性培养出特异杀伤性的炭疽杆菌和埃博拉病毒来。只有中心城的富豪们才负担得起。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绝症，那就是穷病。
杀死所有癌细胞后，改良型病毒又会因为缺乏营养死去。
“对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不管行不行，都去表个白，不过别耽误到人家学习。”
苏尘呆呆地听着这个一向严禁学生早恋的老师，和他语重心长地说着和女生表白的事情，表情严肃得完全不像说笑的样子。
毕竟对别人来说这是过早摘下青涩苦口的果实，对苏尘来说，却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这个样子，也没女孩喜欢我。”
苏尘不好意思地说着这些话。
成公平看着腼腆害羞的小男孩，一副平庸的长相，躲在人群中人要找上老半天，就连这次突飞猛进拿了全班第二，老师们也是淡淡的。
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对于这个可爱的男孩来说，前面那句话是面子，恐怕后面那句话才是真相。
成功平尝试着安慰他，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看开点，至少你妈和你姐关心你，你姐那么可爱漂亮，和她相处你会很开心吧。”
苏尘嘿嘿一笑，似乎想甩掉所有的不开心，自嘲了一句。
“我妈更关心我姐，我不怕我姐欺负我，就怕我姐关心我。”
她递给自己的药停在嘴里，还没能咽下去，在苏尘亲眼看到苏灵消失的刹那，他没能够咽下去，从此他的命运改变了。
他的突然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一种充满恶意的注视，如同光芒一样从四面八方发射过来，紧接着命中自身。
苏尘把灰白色的药丸吐了出来，
它化作一个小飞棍，孤独地在地上打着转圈，带着缕缕浊白色的泡沫，在空气中发出微弱的嘶嘶声，一个接一个碎开。
因为苏尘的内心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宿命感，
在自己被注视之后，吃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扪心自问，就是因为对苏灵有了一点点的喜欢，才会在刚才斩钉截铁的吃药动作中出现一丝纰漏，才会情不自禁担心地望着那个倔强女孩孤独的背影。
两者加起来，就导致他在吃下药丸之前目睹苏灵进入门的全过程。代价就是时时刻刻被恶意窥探的感觉，那种目光隐藏在密布四周的所有光线中，无孔不入
苏尘在教室里四处张望着，希望获知那种如芒刺背目光的来源。
同学们全都匍匐在桌面上，和以往一样，如同屎壳郎堆累自己的粪球一样拖行着自己的笔迹。
班主任成公平戴着耳机，神情专注地盯着iPhone15pro的屏幕，这是50年前就被淘汰的电子垃圾，不过拥有一台苹果8就是苏尘现在最大的愿望。
他的父母却用上苏灵给他们买的新型芯片，大脑插入，直接连入物联网，仅靠脑电波就可以和全世界装载芯片的人实行远程通话。
成公平眉头一挑，朝他撇了一眼，用嘴型说，
“还不刷题，发什么呆呢？”
幸好今天不是物理晚自习，苏尘暗自庆幸，一想到王刚老师一擦就燃的怪脾气，他怀疑自己刚才抬头的动作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
他匍匐在桌上，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蚂蚁一样大小的字迹中
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惧令他全身冰冷如铁，思绪像结了冰一样发抖起来，从试卷上摔到地面成了一地冰渣。
成功平注意到苏尘青黄泛白的面色，他拿出青灰色的药丸，快步走到了苏尘的面前。
他表情铁青地看着青幽幽的药丸一靠近就完全变灰褪色，失去药性。
这意味着苏尘已经被他们选中，作为一名新的破壁者出现，即将进入门中。
可是在这样一所贫民窟的公立高中来说，缺乏设施和经验，无疑意味着死亡。
“你看到你姐姐出门的动作了？”
“她消失了，老师，我亲眼看到她消失了，校规第十一条，我姐姐不存在，哦，我姐姐不存在，佛祖，三清，上帝，阿门，圣诞老人，我的姐姐不存在，请保佑我。”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孩子。”成功平安抚着他发抖的肩头，喂他吃下灰色的药丸，希望能够起点作用。
成公平已经50多岁了，岁月带走他无可挽回的人生时，也同时带走了他火爆的脾气。
成公平拍打着他的喉咙，揉捏肚子，给他喂水，希望他能够咽下去。
他却哇得一声吐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从红红的小嘴里流下来说
“我感觉自己在吃黏糊糊的鼻涕虫，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难吃。”
“我想，你肯定有半年都没有吃过药了。”
“现在你病得快要死掉了，药也无能为力，你开心了吗？”
全班窸窸窣窣地不安起来，成公平威严地扫视过去，
“大家吵什么，都快高考了，现在能做一题是一题。”
言语中不含一丝一毫的感情。
这些目光中绝大多数都是对平日里这个可爱善良学生的怜悯与同情，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平时不摆架子，学习起来文文静静的小男生。
“知道为什么所有老师都那么包容你姐姐吗？她这么一个叛逆令人头疼的孩子。”
成公平批评起来，班主任又犯了他的职业通病，同时也是所有老师的职业通病，总是忍不住批评学生，却看不见学生值得表扬并发扬光大的优点。
“我从没有教过这么叛逆的一个学生，她可以写一本书叫《我的嚣张叛逆人生》，我保证是那本书的头号书迷”
接着忍不住说
“不过见鬼一样，你姐门门课考第一，就连王老师对你姐也只有一个字“服”，
你小子啥时候给我考得第一看看，也让我做老师的心里暖乎暖乎，好当着你的面批评批评你姐姐，不能一直当你姐姐的面批评你。”
“她老是拿第一，班里名次都不流动了，你啥时候拼一把，把她挤下去，不能老是她在逼迫你，让你当老二，你得主动出击，去逼迫逼迫她。
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基因差不多，你真努力起来，能把你姐比下去。”
苏尘很勉强地笑了起来，尽管自己命不久矣，还是听着老师絮絮叨叨起来，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中年教师，总是想让优秀的学生之间相互促进彼此。
等到他抿嘴喝茶的空隙，苏尘才敢上前搭话。
他这样的行为并不是懦弱，而是总害怕打断谈话会给双方留下令人遗憾的印象。
“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姐姐不让我吃药，我不敢对你说。”
苏尘虚脱的语调把成公平从对未来名次的侃侃而谈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学生可能快要死了，还在挺起精神认真听着自己的絮叨，
成公平开始反省自己的过失，
“哎，我这一聊，就说到哪里去了，你都这样了，我还想着你的成绩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特别是门这种邪门的东西。”
他对着面色苍白苏尘，无疑被命运判了死刑的苏尘。
如同在沙滩上搁浅的鱼，在森寒的月光下露出惨白的鱼腹，静静等待着窒息死亡的命运，一想到这里，成功平就忍不住难过。
可他，这个学生眼中值得尊敬的老师，也不过是深潜在烟涛微茫大海中的另一条咸鱼而已，根本长不出有力的手脚，将此刻的苏尘扔回海里。
成公平最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你现在收拾东西回家，让你爸妈给你吃几顿好的。有什么愿望，什么想做的事，这段时间去做吧。”
苏尘看着成老师，脸上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就像90年前的人们被医生刚刚宣判自己癌症晚期。
实际上，贫民窟的孩子进入门中，下场往往比90年前得癌症还要悲催，至少如今的癌症晚期，不过是一种小病，只需注入改良病毒特异性杀死癌细胞就可以。
这样的方法省时省力又方便，可是却价格不菲，必须提取患者癌细胞选择性培养出特异杀伤性的炭疽杆菌和埃博拉病毒来。只有中心城的富豪们才负担得起。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绝症，那就是穷病。
杀死所有癌细胞后，改良型病毒又会因为缺乏营养死去。
“对了，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不管行不行，都去表个白，不过别耽误到人家学习。”
苏尘呆呆地听着这个一向严禁学生早恋的老师，和他语重心长地说着和女生表白的事情，表情严肃得完全不像说笑的样子。
毕竟对别人来说这是过早摘下青涩苦口的果实，对苏尘来说，却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这个样子，也没女孩喜欢我。”
苏尘不好意思地说着这些话。
成公平看着腼腆害羞的小男孩，一副平庸的长相，躲在人群中人要找上老半天，就连这次突飞猛进拿了全班第二，老师们也是淡淡的。
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对于这个可爱的男孩来说，前面那句话是面子，恐怕后面那句话才是真相。
成功平尝试着安慰他，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看开点，至少你妈和你姐关心你，你姐那么可爱漂亮，和她相处你会很开心吧。”
苏尘嘿嘿一笑，似乎想甩掉所有的不开心，自嘲了一句。
“我妈更关心我姐，我不怕我姐欺负我，就怕我姐关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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