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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妹·兄·弟

    躺在浴缸中,绘梨衣和橡皮小鸭子对看着愣神,热气腾腾的水温渐渐变低,温水又变得冰凉,绘梨衣维持着和小鸭子对看的姿势不动。

    她有很多话要和自己的朋友“说”,只有橡皮小鸭子才会静静地听她“诉说”。小鸭子偶尔别扭地转过头,绘梨衣会气愤地觉得好朋友背叛她了,然后强硬地把小鸭子转回来,往水中压压它以示惩罚。

    小鸭子不言不语,毫无生气,任劳任怨,绘梨衣很满意“好朋友”忠实的表现。

    我听到了哦!那可怕的,龙的怒吼声。

    他的吼声从天空中传来,我向上看去,却只能看到被粉刷成蓝色的屋顶,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他在害怕,满是愤怒的吼声中又藏着恐惧,可我既不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愤怒,也不知道他在恐惧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听到他的声音,哥哥和父亲都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会不会是我听错了呢?

    他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那么清晰,那么强烈,我却不知道他想向我诉说些什么。

    好想靠近他,想要安慰他,想告诉他,你这样害怕的话,绘梨衣也会害怕的。

    哥哥总是笑着对我说,一切都不需要害怕,他会保护我,无论对手是谁。

    但说着这样的话的哥哥是如此脆弱,我总是很担心他,缠着他和我玩儿的时候,我总觉得,他随时都可能消失。

    生命,就是那样容易消失的,死亡,一直都在身边,陪伴在身边的人,注定是会离去,因为......

    她把头浸入水中,玩闹似地吹出气泡来。

    绘梨衣是怪物!绘梨衣在心中这样警告自己,不要忘记,只要自己开口,便会有人因此遭遇不幸。

    绘梨衣并不是哥哥的妹妹,比起那些对我笑的人,比起给我好吃的人,比起对我好的所有人,绘梨衣与龙更相似!

    虽然也会害怕,也会恐惧得大喊大叫,但是,我们害怕的东西是不同的,我们所拥有的,是能够轻易杀死人的,令人痛苦的力量。

    藏在身体的野兽总是在饥渴地叫喊,龙的鳞片长出来时伴着痛楚,布满鳞片的身躯让绘梨衣感到恐惧。

    生命的流逝,只要用看的就能明白,“月读”,总是告诉绘梨衣人类必死的命运,只要轻轻地碰触,便能加速这个过程,绘梨衣能够带给人的,总是死亡。

    “强大的人应该保护弱小的人。”父亲对哥哥这么说道。

    “绘梨衣只要笑就好了。”父亲对我这么说道。

    绘梨衣是个坏孩子,会偷听父亲和哥哥的对话,然后,知道了父亲和哥哥藏起来的秘密。

    保护着绘梨衣的人不想告诉绘梨衣,就连他们也畏惧着绘梨衣。

    她把头浸入水中,紧闭上了双眼,她感到有酸酸涩涩的东西要从眼睛中流出来,进入水中的话,就能当作没有过那回事儿啦!

    在水中张开双眼,一切都是模糊的,世界是模糊的,“我”也是模糊的,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而到时候留在世界上的绘梨衣,只是个怪物。

    呼吸有些困难了,绘梨衣从浴缸中站了起来,不擦干身体就拽来了一件和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仍然有大片春光露了出来,不过没有关系,没人在看的,绘梨衣的房间,总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出浴室,走向客厅,为她准备的特殊房间中没有配上非常大的落地窗,只有一个狭小的窗口,能让她看一看外界的天空,知道今日是晴天,或是暴雨将至。

    今天,她看到窗外有粉色的花瓣飞舞。

    9月初还不是樱花盛开的好时候,但有些心急的花朵已经开始绽放。

    Sakura来了,绘梨衣甩开不成熟的忧愁,满心欢喜地拍手。

    ///

    在钢筋水泥之中建造风雅的茶室,实在是浪费钱财的举动,橘政宗有时会这么想。他是俄罗斯人,虽然归化日本,但逢场作戏和真心实意之间差的距离不是一星半点儿,他非常刻意地学习日本的传统文化,礼法无可挑剔,但没有一颗物哀幽玄之心。

    假山、流水、插花、熏香,还有鸟鸣......

    尽管说是为了附庸风雅才建了许多茶室,橘政宗意想不到的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在日本传统中找到了精神依靠。

    经常地,源稚生坐在幽静的茶室中闭目凝思,两把古刀摆放在他的面前,不知他参的是心,还是刀。

    他会在某一刻突然睁开眼睛,握住刀,拔出,刀光闪亮,如同银色的闪电,斩到的却是一团空气。全力的一斩之下没有任何结果,只令人感到空虚。

    与中国的剑术充满丰富、美妙的招式不同,日本正统的剑术都是杀人剑,招式越多,白刃相交时,心便越乱。

    无思无想才是高手追求的境界,而源稚生早就过了练习招式打基础的阶段,就算温故知新有好处,这个把杀戮当作日常任务的“皇”也不是很需要那种做法。

    刀刃只斩到了空气,拔刀带起的狂风却吹散开去,一盆插花断去了枝丫,看得源稚生眉头一挑。

    浪费了啊!

    带着几分失落,他收刀入鞘。

    今天他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日本的武人相信的是“忠义”,出卖朋友是不可以的,但不服从命令更糟。

    “为什么要让秘党的人去引爆炸弹?只论血统纯度的话,我才是最优的人选,让我去!这样还可以避免我们的秘密暴露给秘党。”

    “高天原中有太多与‘白皇帝’有关的秘密,难以保证你不会被迷惑,你是继承了祂的血统的‘皇’啊!”

    和橘政宗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回响,一遍又一遍地,停不下来,让他的心情不断变得低落。

    “原来,‘皇’的身份也有不便利的时候啊!真是无用的皇。”

    源稚生有时会想象自己站在悬崖之上,一跃而下,抛弃掉自己的责任,抛弃掉蛇岐八家对他的期望,抛弃掉老爹对他的恩情。

    心中有一部分的自我的确跃了下去,悬浮在半空中,嘲笑着站在悬崖上的源稚生是多么地荒唐可笑。背负着自己承受不住的重担,自以为是大家族的保护者,可谁又在乎过你真正是如何想的?

    从斩杀了弟弟开始,源稚生从没有机会塑造自己的人生,他用一个“荒唐”的幻想取代了自己可能有的梦想,然后告诉自己,追求自我是多么地“荒唐”。

    众人的期望迫使着他成为一个“伪物”。就如同这间茶室一样,附庸风雅的东西,不是真正的山间清风、溪水潺潺,在这里待人接客还好,却不是能参悟禅心的地方。

    他源稚生也支撑不起“皇”的名号。

    可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呢?

    源稚生不断地扪心自问。

    舍我其谁啊?

    他叹息着回答自己。

    ///

    命运无常,有人会接受自己的命运,有人会诅咒自己的命运。

    有人会一边诅咒,一边接受。

    源稚女相信自己是一个不能见光,没资格被爱的“鬼”,但他做鬼,便要弑杀万鬼,击倒鬼王,要在九幽地府之中开辟出极乐净土。

    在经受千次的失败,千次的挫折之前,罗刹还有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这一次,源稚女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去杀死王将,他先将护卫着王将的侍卫杀死,在王将奏起那恼人的音乐前刺破自己的耳膜,喝下抑制听觉神经的药物,再在头上套上隔绝声音的头盔。

    他昏昏沉沉地,视野也不清晰,但没什么关系。最让他害怕的乐声已经被防住了,皇的血统让他的血肉再生得很快,不用担心会留下永久性的损伤,皇的血统令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必须要动作快一点,再过几分钟,他的耳膜就要再生完成了。

    他对着王将泼下一桶硫酸,看着这个恶鬼痛苦地打滚儿,皮肉被硫酸腐蚀成蒸汽,不能听到他的惨呼是一个遗憾。

    接着,他点燃一根火柴,往王将的身上扔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跑。

    爆炸声从身后传来,源稚女开心地勾勒起一丝笑容。

    摘下可笑的头盔,扔掉染血的刀剑,脱下一身血色的外套,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再戴上没有度数的眼镜......

    现在,他是风间琉璃,一个和猛鬼、蛇岐八家都没有关系的牛郎,会带着谦和的笑意对着心情沮丧的女人说,请我喝一杯好吗?然后留给女人一个温柔难忘的夜晚。

    他走进了一间酒吧,找到了那样一个会需要他的女人。

    猛鬼会嗜虐地残杀人类,而风间琉璃只会对世界温柔以待。

    “您要点些什么?”

    在风间琉璃开口之前,酒保就向他搭话了,他抬头,看到酒保戴着令他熟悉又恐惧的般若面具。

    他笑了,王将也笑了,一个笑得癫狂,笑出眼泪也不停歇,一个笑了几声便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源稚女,好像一个静默的恶鬼。

    杀与被杀是两只鬼之间的交流方式,就像是一个玩笑,谁也杀不死谁,不会因为被杀过一次这种小事而生气,但绝不会让对方从地狱之中逃离。

    一只鬼,死死地拉着另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