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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话说操分军三队,来至濮阳城下,自以为喜得一城,实则被摆了一道。

    时约初更,月光未上。只听得西门上杀喊声忽起,门上火把燎乱,城门大开,吊桥放落。曹操争先拍马而入。直奔州衙,半路上却不见一人,操知中计,忙拨回马,大叫:“退兵!”

    只听得州衙中一声炮响,四门烈火,轰天而起;金鼓齐鸣,喊声如江翻海沸。东巷内转出张辽,西巷内转出臧霸,夹攻掩杀。操又转走北门,道傍又冲出郝萌、曹性,厮杀一阵。操急转南门,却被高顺、侯成拦住。典韦怒目咬牙,冲杀出去。高顺、侯成被击退。典韦杀到吊桥,回头却不见了曹操,又翻身杀入城来,门下撞着李典。

    典韦问:“主公何在?”

    典曰:“吾亦寻不见。”

    韦曰:“汝在城外催救军,我入去寻主公。”李典去搬救兵。

    典韦杀入城中,寻觅不见,兜兜转转又杀到城壕边,撞着乐进。进曰:“主公何在?”

    韦曰:“我往复两遭:寻览不见。”

    进曰:“同杀入去救主!”两人到门边,城上火炮滚下,乐进马不能入。典韦冒烟突火,又杀入去,到处寻觅。

    却说曹操随着典韦杀出去,却被四下里人马截住,原来高顺、侯成唤来的人马。是以不得出南门,遂再转北门。

    火光里正撞见吕布挺戟跃马而来,操以手掩面,加鞭纵马想混过去,却被吕布注意到掩面之举。吕布看着身形像似曹操,便又调转马头从后赶来,将戟于操盔上一击,戏曰:“曹操何在?”

    操反指曰:“前面骑黄马者是他。”

    吕布早已认出,一听此言,大笑:“曹操分明在此,何以瞒我?”

    曹操却趁机拨转马头,望东门而逃,正逢典韦。吕布提戟于后纵马而来,典韦留下断后。

    曹操逃到城门边,火焰甚盛,城上正往下推柴草,遍地是火,曹用剑拨火,飞马冒烟突火欲出,方到门下边,城门上崩下一条火梁来,正打在曹操战马前方,那马一受惊,转身欲逃,扑地倒了。操摔于火中,臂上须发尽被烧光。

    典韦正好退至城门边上,急忙来救,恰好夏侯渊亦至。两个同救起曹操,突火而出。操乘渊马,典韦杀条大路而走。直混战到天明,操方回寨。

    曹马绝影,就这样被人遗忘在城中,被吕布发现,收入马窖。

    众将拜伏问安,操仰面故作笑言:“误中匹夫之计,吾必当报之!”全然不提吕布戏弄之事。

    郭嘉曰:“计可速发。”

    操曰:“今只需将计就计:诈言我被火烧伤,难以医治,病重身死。布必引兵来攻。我伏兵于马陵山中,趁其兵半渡而击之,布可擒矣。”

    众皆赞曰:“真良策也!”

    于是令军士挂孝发丧,诈言操死。早有人来濮阳报吕布,说曹操被火烧伤肢体,到寨身死。

    布随即点起军马,杀奔马陵山来。将到操寨,一声鼓响,伏兵四起。吕布死战得脱,折了好些人马;败回濮阳,坚守不出。

    这年蝗虫忽起,食尽禾稻。关东一境,每一斛谷,值钱五十贯,百姓相食。曹操因军中粮尽,引兵回鄄城暂住。吕布亦引兵出屯山阳就食。因此二处权且罢兵。

    却说陶谦在徐州,时年已六十三岁,忽然染病,看看沉重,请糜竺、陈登议事。

    竺曰:“曹兵之去,止为吕布袭兖州故也。今因岁荒罢兵,来春又必至矣。府君两番欲让位于刘玄德,时府君尚强健,故玄德不肯受;今病已沉重,正可就此而与之,玄德不肯辞矣。”谦面色大喜,实则黯然神伤:

    先前欲谋脱身才出此下策,今番却是不得不送出徐州。我道玄德乃仁义君子,谁料他大伪似真,竟连我也瞒过了,如此瞒天过海,日后被他骗者不知几何。今日属下之心皆偏向玄德,又兼之我身老得病,无法掌控大权,唯有送出徐州,才能保全我陶家后人。

    陶谦一直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染病?陶谦麾下的曹豹等人一直不解,而陈登父子自知其因。不可不谓心狠手辣,然陈登父子不欲引火烧身,自是沉默寡言,降低存在感。

    谦使人来小沛:请刘玄德商议军务。玄德引关、张带数十骑到徐州。

    陶谦教请入卧内。玄德问安毕,谦曰:“请玄德公来,不为别事:止因老夫病已危笃,朝夕难保;万望明公可怜汉家城池为重,受取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矣!”陶谦言中透露出一股悲凉之气

    玄德试探:“君有二子,何不传之?”

    谦曰:“长子商,次子应,其才皆不堪任。老夫死后,犹望明公教诲,切勿令掌州事。”

    玄德曰:“备安能当此大任?”这是刘备索要帮手。

    谦曰:“某举一人,可为公辅:系北海人,姓孙,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使为从事。”却是陶谦留条退路。

    又谓糜竺曰:“刘公当世人杰,汝当善事之。”糜竺自是暗喜不已,因为糜家早在刘备身上下注了,就连糜竺的妹妹都嫁与刘备。

    玄德终是推托,又拖过数日,陶谦以手指心而死,这却是陶自杀,以明心意。

    众军哀毕,即捧牌印交送玄德。玄德固辞,借以将事情闹大,以证明民心所向,而非德不配位。

    次日,徐州百姓,拥挤府前哭拜曰:“刘使君若不领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矣!”关、张亦再三相劝。玄德这才答应暂领徐州事,至于暂领多久,谁知道呢?

    刘备以孙乾、糜竺为辅,陈登为幕官;又率本部军马入城,出榜安民;一面安排丧事。

    玄德与大小军士,尽皆挂孝,大设祭奠祭毕,葬于黄河之原。将陶谦遗表,申奏朝廷。

    操在鄄城,知陶谦已死,刘玄德领徐州牧,大怒,就要起兵,却被荀彧劝住,又转言缺粮之事。

    荀彧心道:谁知他是真怒还是假怒,面色转变如此之快,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彧曰:“不如东略陈地,就食汝南、颍川。黄巾余党何仪、黄劭等,劫掠州郡,多有金帛、粮食、此等贼徒,又容易破;破而取其粮,以养三军,朝廷喜,百姓悦,乃顺天之事也。”

    操喜,从之,留夏侯惇、曹仁守城,自引兵略陈地,次及汝、颍。

    黄巾何仪、黄劭知曹兵到,引众来敌,会于羊山。贼兵虽众,都是狐群狗党,不晓列阵行伍。

    操令典韦出马叫战,何仪令副元帅出战,不三合,被典韦一戟刺于马下。操引众乘势追击,追过羊山再下寨。

    次日,黄劭自引军来战。阵圆处,一将步行出战,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大叫:“我乃截天夜叉何曼也!谁敢与我厮斗?”

    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提刀步出。两下向阵前厮杀,四五十合,胜负不分。

    曹洪诈败而走,何曼不明深浅便追。洪用拖刀计,转身一踅,砍倒何曼,再补一刀杀死。

    李典乘势飞马直入贼阵。黄劭不及提备,被李典生擒活捉过来。曹兵掩杀贼众,夺其金帛、粮食无数。

    何仪势孤,引数百骑奔走葛陂。正行之间,山背后撞出一军。为头一个壮士,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手提大刀,截住去路。何仪挺枪出迎,只一合,被那壮士活挟过去。余众着忙,皆下马受缚,被壮士尽驱入葛陂坞中。

    却说典韦追袭何仪到葛陂,壮士引军迎住。典韦曰:“汝亦黄巾贼耶?”

    壮士曰:“黄巾数百骑,尽被我擒在坞内!”

    韦曰:“何不献出?”

    壮士曰:“你有何本事,便叫我献出!”

    韦大怒,挺戟来战,大战两个时辰,至午不分胜负,各自少歇。不一时,那壮士又出搦战,典韦亦出。直战到黄昏,因马乏暂止。

    典韦手下军士,飞报曹操。操大惊,忙引众将来看。次日,壮士又出搦战。操见其人威风凛凛,心中暗喜,分付典韦,今日且诈败,却是曹操起了爱才之心,有心收服,操密使人掘下陷坑。韦领命出战;战到三十合,败走回阵,壮士赶到阵门中,连人带马都落于陷坑之内,被钩手缚来见曹操。操下帐叱退军士,亲解其缚,急取衣披之,命坐,问其乡贯姓名。

    壮士曰:“我乃谯国谯县人也,姓许,名褚,字仲康。”

    又自夸勇力:“向遭寇乱,聚宗族数百人,筑坚壁于坞中以御之。一日寇至,吾令众人多取石子准备,吾亲自飞石击之,无不中者,寇乃退去。又一日寇至,坞中无粮,遂与贼和,约以耕牛换米。米已送到,贼驱牛至坞外,牛皆奔走回还,被我双手掣二牛尾,倒行百余步。贼大惊,不敢取牛而走。因此保守此处无事。”

    操招揽:“吾闻大名久矣,还肯降否?”

    褚曰:“固所意也。”遂招引宗族数百人俱降。操拜许褚为都尉,赏劳甚厚。随将何仪、黄劭斩讫。汝、颍悉平。

    曹操班师,曹仁、夏侯惇请见,细说情报:兖州缺粮,薛兰、李封军士皆出城掳掠,城中空虚,可引兵攻之,趁其不备。

    操遂引军径奔兖州。薛兰、李封始料未及,只得引兵出城迎战,陈宫劝其守城反被鄙夷:“你一个文士,懂什么带兵打仗。吾等跟随吕将军多年,还需要你来教我?”

    许褚上前请命:“吾愿取此二人之首,以为贽见之礼。”操大喜,遂令出战。

    李封使画戟,向前来迎。两马相交,许褚斩李封于马下。薛兰急走回城,吊桥边被李典拦住。薛兰不敢回城,引军投巨野而去;却被吕虔飞马赶来,一箭射于马下,众军溃散。陈宫藏身乱军之中,前往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