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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靖王

    皇帝再一次亲自主持早朝,在他宣布由太子理政的第三天,而太子没有一天真的理过政。沉重的气氛中大臣面面相觑,大皇子夏常和四皇子夏晟已经到了,两边的大臣也自然而然地分边站好。渐渐的皇子和大臣们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

    “这是长城驻军总司给我的折子,北方的匈奴新王登基,年轻气盛,一直在骚扰北方沿省。”皇帝扫视着群臣,“不过上个月这位新王也向朕上了奏疏,里面说他愿意称臣,但是他希望大朔可以许给他河北走廊以北的草原用来放牧。众卿怎么看这件事啊?”

    东华茂迅速地整理着思路,朝堂之上,往往都是皇帝发问,丞相要做的就是给皇帝表态。回答也无非三种情况,一是群臣的想法和皇帝的立场一致,这种情况只要代表群臣向皇帝表决心即可,落到具体的实施方案和人员选择再择优而用即可。二是群臣和皇帝持相反态度,是不支持皇帝的想法的,这种情况丞相就应用委婉的提醒皇帝这一点,如果皇帝执意为之,丞相必须既不忤逆圣上又不背叛群臣,这种时候丞相往往会以才疏学浅,上不能为君父排忧,下不能代百官出力等理由申请辞去丞相一职。然后群臣往往因此要求皇帝再选丞相,而群臣却早已串通一气不会有人出任新丞相,皇帝往往因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放弃自己与群臣相悖的主张请回旧臣。以上两种,往往过于极端,但是也常有发生,最难的也是最普遍还是,是群臣中各有争论但是还没有到反对皇帝的地步,这种情况丞相的作用就很重要。丞相必须摸清楚皇帝和群臣的想法,皇帝是不是非做不可,群臣是不是已经到了因此分崩离析的地步?如若不是,那么丞相只需要站在皇帝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再尽可能满足皇帝的条件下,维持百官的稳定。如若相反,丞相自己的意志就显得很重要,拥护皇帝代表着百官一定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各种弹劾、非议,丞相自己是不是能从这样的政治动荡中全身而退呢?皇帝是否愿意保全自己呢?所以,反对皇帝以求百官稳定往往成为了最佳选择,不过如何拿捏尺寸,不让皇帝颜面尽失依旧是需要相当的政治经验。

    今日皇帝提出的依旧是北伐的后续,北伐一战劳民伤财。牵动南北两京一十三省,国库空虚,再打一仗百官中大部分人自然是反对的。但上次的北伐不能说不胜利,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依旧重创匈奴,之前不可一世的拔都可汗也死在北伐中。新王根基不稳,这种情况再来一次北伐往往极有可能成就千古一业,彻底解决北方胡患,而且当前朝堂上北伐的绝佳人选就是北靖王夏常,拥护他的人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东华茂上前,手持玉笏,说道:“匈奴猖獗袭扰我北省不过是假象,他们新王初立,根基并不稳固。袭扰边境,不过是想在议和的时候多争取些条件。臣以为议和称臣可以,匈奴十七个部落只封他一个王反而助其巩固势力,不如都封了王,让他们自个内斗,我朝则一二年内可伺机而动。至于求取草原一事,尚不能许。”

    皇帝点了点头:“东华卿看的周到,河北走廊以北的草原虽然贫瘠,但是也是我朝世代养马的地方确实不可许。匈奴十七个部落都封一个王,让他们自己内斗是否可行,其他爱卿怎么看?”

    “臣以为,封诸王以离间匈奴诸部落乃上上计策!”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其后户部侍郎也上前说道:“丞相所言极是,正解当前困顿!”

    “臣附议!”“臣附议!”“臣也附议!”

    不一会儿,朝堂上大半官员连连称是。

    “臣以为!”一个响亮的声音脱颖而出,定睛一看原来是兵部尚书白丹奇,“离间计以往是好计策,但今时不同往日。匈奴上一任可汗,也就是拔都可汗平定匈奴十七部,杀光了其余部落的兵马。其余十六部的首领满门皆屠戮,如今的十七部更像是匈奴王下的十七路兵马。纵使我朝想要分封诸王,估计受礼后的诸王也不敢过多造次。如今新王根基不稳,更多还是年纪稍小不能服众。不过匈奴自从合为一股,尝到甜头后,愈加紧密,如今离间不能解一时之急。新王求和也不见得其真诚,臣以为北伐驻军尚在北省,更应该趁此时机联合长城驻军再创匈奴!不求一举解决北患,也要杀得匈奴几十年喘不过气来!”

    “对啊!现在就应该打过去!”“再起杀戮,国库还撑不撑得住?”“速战速决,兵贵神速!要不了多少时间,能费多少银两?”

    朝堂上因白丹奇的话群臣议论纷纷,齐国公见状上前道:“皇上!老臣一生戎马,今时不同往日,匈奴新王年轻,不善征战,匈奴刚刚受到重创。如今我方趁胜追击,以少量精锐重挫匈奴,可保北境百年安宁啊!”

    皇帝眉头紧锁,扫视群臣,看到了内阁大学士上官信,便问道:“上官卿也做过户部尚书的位置,你怎么看?”

    上官信手持白笏,上前答道:“回圣上,北胡异族始终是我朝心腹大患。从高祖建国至今,百年有余,异族曾两次攻破长城,神州大地惨遭屠戮。哀帝一朝丢了半壁江山,若不是光武皇帝重夺旧土,我朝至今偏安一隅。北伐异族是国策,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确实不是很好的时机。微臣认为,议和自然可以,但筹备北伐一事也要好好准备。如今北胡势大但尚未成气候,我朝要在长城以北好好部署,徐图北进。那位匈奴新王提出的求取草原放牧一事,臣认为也不是完全不可。只许牧民放牧,不许匈奴士兵踏入,也可彰显我大朔朝的上威。”

    “臣以为不妥,匈奴如今求取草原放牧就是为了勘测地形,以图南下。说不许士兵踏入就可以了?匈奴士兵大多都是牧民自发组成,士兵混在牧民里南下,我们根本无法察觉,到时候就是自开城门!”说话的是骁骑将军姜林和,也是上次北伐的将军之一。

    “骁骑将军言之有理,老臣考虑不周了。”上官信也不在乎这后生的拆台。

    皇帝说道:“上官卿也不是全无道理,北伐与议和确实要同时进行。”

    夏连城听到现在实在觉得无聊,朝政的事情最让他觉得无趣,他只盼着下次北伐能让他也参加,他从下听闻胡人骑射远强于汉人,从小习武的他很想和北蛮过招。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大哥夏常,他站的笔直认真听着大臣们的一问一答。夏连城心里想,估计大哥也想着赶紧北伐建功立业吧。到时候他夏连城也要做个先锋,虽不能向光武皇帝一样杀穿匈奴,封狼居胥。也要威名赫赫,做匈奴的夏爷爷,要是他做了匈奴的夏爷爷,父皇就是匈奴的老祖宗了。

    夏连城想着好笑,目光又看向了更远处的夏晟,他也是笔直的站立着,不发一言。装模做样,夏连城心里冒出这四个字。

    “你们怎么看?”

    皇帝的声音忽然传进夏连城的耳朵里,抬头一看,喜帝夏稷正是向这些皇子们说的。夏连城左右偷看了一眼,大臣们都看着诸位皇子。但是他全然不知刚刚所讨论的事情,也不好先开口,但怎么其余的皇子也不开口,难不成这是问他一人的?

    “儿臣愿亲自挂帅,北伐匈奴!”夏连城硬着头皮高举了北伐的大旗,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话了,只能说出心中所想。

    皇帝一时愕然,半响说道:“好好,滚出去!”

    夏连城后来才知道,父皇当时问的是南巡盐税的事情,北伐早就翻篇了,皇帝想让皇子中的一人南巡盐税,也是为了筹集下次北伐的军饷。夏连城在宫殿外的走廊上踱步,看到了夏见远也在此处,作为皇帝近卫官,守护着宫殿的安危。说来也怪,夏见远是夏连城除了夏常以外,几个皇子中看的最顺眼的了。也许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也许是因为他从不争名夺利。

    深夜,刑部的大牢里,百无聊赖的狱卒们坐在桌子上喝着水酒,吃着廉价的水煮黄豆。这个时候张三走了进来,张三是这个监狱的狱头,能当上狱头也多亏了张三的妹妹长得标致,许给了刑部大牢主事的儿子做妾,张三才能在这里扬武扬威。今天他心情不好,昨天刚发的俸禄,一晚上就输在了赌坊里,白天埋头睡了一天,晚上过来当差的路上越想越气,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了。走进大牢,张三看到了聚在一起喝酒的狱卒们,心里就窝火,过去一脚踢翻了一个小卒,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其余小卒知道他昨夜输了钱,心情不好,推着笑脸,谄媚地倒着酒。

    “妈的!这个货还关着呢,也不让审,也不让打。”张三看着一边关押的犯人说道。

    小卒讪讪地说:“这可是杀了太子的罪犯,上头说了好生照看着,这两天就要提审。”

    张三说的正是颜一平,他此刻坐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张三走过去,在牢门看着颜一平,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

    “还这么神气呢,我说等赶明儿上了老虎凳,看你这腰杆子还直不直得起来”

    颜一平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在角落板板正正地坐着。狱卒看到他居然都不理睬自己,刚刚平息下去的火又蹭起来。

    “妈的!开门,老子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进了刑部大牢就落在我的手里了,今天不死也要让你脱层皮!”

    旁边的小卒本想阻拦,但是想到张三今天的暴脾气,要是拦了没准挨打的就是自己,也赶紧打开了门。四周的犯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趴在牢门斜斜地看向这边,这可是为数不多的好戏了,棒子打在别人身上就是那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