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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想当演员吗

    2011年。

    沪海市远郊。

    在晒得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下,余弦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书架上的书籍。

    一连串的各种英文、日文、法文、意大利文的原版书籍,一眼扫过去高深无比。

    “小余啊,你怎么还在打扫啊,都这个时间点了!”

    门口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而后跟着声音走入的是一个六旬男子,头发带着些许花白,但是头型却梳理得很正。

    他叫李才民,是旁边村卫生室的代班大夫,说是代班,是因为他已经退休了。

    村里面是不想返聘他的,但是他耐不住无聊的老年生活,还时不时自己过去看看,美其名曰“指点一下后辈”。

    余弦抬起手看看了手表,一脸不在意:“现在才十点五十五嘛,不急,距离营业时间还有五分钟呢!”

    十一点,是他这边的营业时间,但是通常来说,十二点也不一定有人来。

    他慢悠悠的摆弄着书架上基本上没人翻动过的书,然后又瞅了一眼今天装束格外不一样的李才民,笑着说到:“倒是李叔你今天的腔调非常足啊!”

    李才民可是一条牛仔裤穿一个月不带洗的人,能把一条新裤子一路穿到破洞风。

    今天全身上下一看全都是新衣服,西装西裤烫的一层不染,头发还弄了头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要去当新郎。

    “怎么样,我这装扮灵光的吧?五年前,我儿子在米国结婚时候我就穿的这套西装!”

    李才民开心的说,然后自顾自一把拉过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记得了?”

    “昨天有啥事?”

    余弦整理完书架,伸手摸了一把旁边的桌子椅子,干净得很,不用整理了。

    反正一天也来不了几个客人,除了偶尔有点灰,几乎也没多少凌乱的地方。

    “就是《神迹》剧组来我们这取景拍摄的事情啊!昨天村长跟我说了后第一时间我就找你说了呀,年纪轻轻记性怎么这么差!”李才民甩了甩手道。

    “哦哦那个啊,来就来呗。”

    余弦听到神迹的名字,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又耸耸肩膀,并没有多在意。

    李才民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一脸愤慨起来:“作为神迹的书迷,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拍得好不好啊,也不关心女主角是谁!”

    余弦哈哈一笑:“这个电影的好坏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吗?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特别喜欢这本书,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写的书嘛。”

    余弦是一点都不关注这本书,说什么神迹的书迷,明明是李才民单方面一直给他宣传这本书而已。

    他来了这边好几年,当初李才民看他是开书店的,就凑巧跟他聊到了《神迹》。

    他听到余弦看过这本书,就开心的一直拉着他聊。

    这三年来,明明只有二十多万字的书,李才民给这书的赞美和分析都远远估计够写十本书了。

    李才民觉得自己遇到了知音。

    此刻,李才民听了余弦的话后有点不悦,立马不服说:“十几岁写出来的书,才叫少年天才作家,你只是个开书店的,你不懂!”

    “嗯嗯我不懂。”

    余弦也不狡辩什么,一脸神情淡然的承认自己的见识寡陋。

    李才民见余弦承认了,也不再拘泥于之前说话的种种。

    他转而嘿嘿一笑,一副非常八卦的神情:“女主角我已经提前知道了,就是我老婆疯狂迷恋的那个狗血剧女演员,萧雨!萧雨你们小年轻肯定都认识!”

    余弦脑海中闪过一个模样:

    她的面庞精致如画,皮肤就像雪一般白皙,光滑而完美,楚楚动人的眼睛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充满了清澈和天真。每一次她微笑的时候,那笑容就像阳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让人感到温暖而舒适。

    萧雨,相貌长得纯洁美丽,是这几年很火的一个年轻女演员,拍了好几部狗血爱情剧,火遍大江南北,现在一度被称作国民初恋。

    确实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不过要说她的什么代表作,余弦还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种狗血爱情剧,通常都是智商-100,快乐+200,看过就忘。

    李才民说道:“拍摄的地方就在我们村子里那边的竹林,估计中午就要进行拍摄,现在机器都在那边架好了,我们等下过去一起看看呗。”

    “人家拍戏,我们过去干什么,当跑龙套的么?”余弦对于这种热闹丝毫不感兴趣,还不如在店里躺着晒太阳呢。

    听到这话,李才民却眼睛一亮:“对啊,万一那时候他们缺临时演员,我没准还能混个镜头,哈哈上一次电视,也算是我们村最有名的人了!”

    “走走走,我们得把坑位占了!”

    李才民这个六十岁的老头跑起路来的样子让余弦想到了大学时期赶着去抢图书馆位置的宿舍同学,晚一步,可能就没有位置了。

    被强拉出门的余弦只能朝着店里面喊了一句:“爸,店你看着点啊。”

    店铺收银台后立马透出一个脑袋,满脸笑意:“你去吧!”

    ……

    竹林。

    这一片竹林茂盛无比,青灿灿的竹子不规则的矗立生长在那,整片竹林大概占地有个八九亩地。

    如果不拍摄到后面的电线杆子,还真别说,有一股武侠剧场景的感觉。

    “老太婆,你可真积极!”李才民看到自己老婆居然已经早早候在那,“我说你今天一大早出门是为什么!”

    语气之间,李才民居然有点吃醋。

    陈芳的眼神却完全不在李才民身上,眼睛直直的一直盯着不远处正在彩排演练的大明星萧雨:“我们这,可是几年来不了一个拍戏的,而且这次来的可是萧雨哦!真正的明星!”

    “陈阿姨!”余弦打了声招呼,反倒是让陈芳看向萧雨的视线收了回来。

    “小余啊,你也来了,你肯定是被那个老头子拉过来的吧!”陈芳朝着余弦微笑着说到,说完还睨了一眼李才民,一脸嫌弃,表情和对着余弦时候截然相反。

    李才民丝毫不在意妻子的挖苦,说道:“我跟你说,这次万一缺龙套演员,我一定第一个顶上去,到时候我们李家就靠我来光大门楣了!”

    “呸呸呸!你一个只上了中专的赤脚医生还光大门楣,儿子出国当大学教授,那才是真的光大门楣!”陈芳立马回怼,说起儿子,她那可是两眼放光了。

    在这对老夫老妻斗嘴之际,余弦也看了看竹林现场的情况。

    竹林中间被砍出了一片空地,现正在架着各个类型的拍摄机器,摇臂,摄影机,灯具。

    余弦没了解过剧组拍摄,对现场的场务执行之类也完全不懂。

    但是他对于这次拍摄的桥段,一眼看过却差不多知道了。

    这次拍摄的应该是故事刚开始不久,竹林之中发现史前遗迹的那一部分,原著中写到竹林场景的也就那个篇章。

    此刻,陈阿姨特别喜欢的明星萧雨此刻正在和导演沟通着表演细节。

    远远看过去,从扮相上,萧雨的装束倒是和书中女主角挺像的,年纪不大,服装喜欢穿酷酷的衣服,率性的短发,看着有点英姿飒爽和巾帼风范的意思。

    这个主演的形象气质,还算匹配。余弦心里默默点评了一下。

    ……

    导演成功正与摄影师沟通着等下拍摄的分镜画面,专管演员的副导演跑了过来,一脸凝重:“导演,现在出了一个状况,我们的一个特约来不了了,在过江大桥上出了车祸,刚去送医院了。”

    “什么?进组了谁让他乱跑的!又去其他剧组轧戏是不是?”

    成功火气一下子有点上来,但现在去追究责任没有用。

    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道:“他这个角色有多少台词,有没有替补的人?”

    “台词倒是没有多少,只有三句话,但是那个角色是……”副导演一脸尴尬,“……无名!”

    无名!

    成功听到居然是这个角色,差点吐血。

    这个角色说重要也没那么重要,说不重要又是承上启下的关键角色。

    整部电影之中,他的戏份只出现不到一分钟,但是当初找适合演这个角色的演员找了有近三十天!

    原著之中对于形象有非常明确的刻画:身高约摸一米八,面相俊秀。明明才二十多的模样,头发却全白,有着历经沧桑的感觉,宛若百岁老人;神情平和,嘴角一直微微扬起,明明微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笑容,眼神之中似乎透露着对于一切事物都没有感情。他此刻就在眼前,却又感觉遥远。

    要说身高、模样其实类似的能有不少,但是那股子能让人又感觉在微笑又感觉有点遥远的气质,却是难了。

    又年轻又有演技,这似乎就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命题。

    现有的演技派基本都三十岁往上,难得的二十多岁有点演技的又符合不了形象要求。

    在筛选了近三十天之后,才从三百多号备选演员之中找到了一个堪堪达标的人物。

    “看看这周边有没有适合的人选,立马也打打电话,联系一下各个艺人公司,看看之前备选的几个艺人,问问明天上午10点之前有没有能赶得来的。注意,时间一定不能拖,不然制片方得打死我们。”

    作为拍摄现场第一责任人,成功立马下了命令。

    电影刚开拍没多久呢,他就已经熬了好多次通宵了,心力交瘁啊,制片方那边的人都不太好搞定,预算掐的死死的,拍摄的档期也掐的死死的。

    现在,却还差这么重要的角色演员!

    瞧这具体的描述和超凡脱俗的角色气质,哪有那么容易匹配得到的!

    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只能逮到一个是一个了。在完不成任务的选项和粗糙的完成任务的选项上,必须选后者呀。

    后续实在不行,最多把这个角色的出现剪的再短一些,全都用全景,不用特写了。

    成功无奈吐了一口气。别怪我对于作品没有要求,只怪制片方的压力给得太大了。

    “好的!”同样急得满头大汗的副导演立马去打电话起来。

    成功满脸忧愁,他很想停下拍摄,再用充足的时间去寻找更适合的演员,但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

    就算是出事的那个演员其实也就是堪堪能行而已,算不得真正符合他心中扮演无名人选的人。

    但是,时间紧迫,前期花了太多时间筹备了,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选出一个还成的人。

    说起这部戏,可也是制片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改编版权。

    要知道《神迹》当时可是年度畅销小说榜首,书迷群体可以说都是数百万级的。

    作者闲语写出这本书时才十六岁,但是他的幻想力和各种文字把控力却比那些成名数十载的成年作家还厉害,只可惜这个少年英才就出了两本书后消失在文坛之中了。

    《神迹》的原著粉超多,还没开拍,这关注度已经蹭蹭蹭的蹦跶过一次热搜第一了。

    同时,这也是萧雨的首次大银幕作品!

    作为新一代的四小花旦之一,萧雨的作品大都是狗血的偶像连续剧,因此一直被称作四小花旦里面最无作品和演技的,被网友戏称“一个表情演完整部戏”。

    但是无奈颜值太高粉丝受众太多,演技再差也被列入了四小花旦。

    现在这一部戏也是她进攻大银幕的翻身仗!

    里面女主角的酷飒形象和她之前的那些乖巧动人的形象完全是颠覆性的改变。

    为此,她还剪了一个短发,定妆照上个月发出来的时候,还被网友说要从“国民初恋”变身“国民扳手”了。

    ……

    唉!无名这个角色怎么办呢?

    等了一阵,等到的只有副导演挂断电话后的摇头,成功一边心里叹着气。

    一边扫视着一眼全场围观拍摄的人群,全都是老头老太,哪里能找得到年轻人,而且还是有这种有特殊气质的人。

    都说现在这边崇岛的老龄化特别严重,人口都是负增长,看来是真没错啊,这一眼过去,头发全黑的人都没几个!

    诶,不对!

    成功又转回去,视线停留在正在和李才民不知道在沟通着什么的余弦身上。

    衣服简简单单,白衬衫、休闲裤,双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微微扬着,似在倾听旁边人的话。

    但是眼神之中却又淡然无比,尤其是在一群都是好奇和开心眼神的群众之下对比,他的眼神越发平稳,似乎对眼前的剧组人员和大明星的出现根本不在乎。

    成功眼神一亮!

    这眼神!这形象!这气质!

    怎么感觉比之前选的那个演员还贴切!

    活脱脱就是真·无名嘛!

    ……

    李才民已然不去搭理刚刚一直在碎碎念自己的妻子,对余弦说:“真是可惜,如果说闲语的《猎杀者》也能翻拍电影的话,那就太棒了!”

    闲语就是《神迹》的作者,《猎杀者》是他的第二部作品,也是最后一部作品。

    自《猎杀者》之后,他就不再进行写作,从此消失在了文坛之中。

    见余弦不搭话,李才民又说:“说实话,我觉得《猎杀者》才是闲语最最好的作品,人性的刻画太赞了,他那时候才十几岁,就能写出这种深层次的东西,真的厉害,如果他继续写书写下去,指不定能拿很多文学奖,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头都觉得他写出了真正的人性。”

    “《猎杀者》这么阴暗,当时可是引发全民抵制的。”

    余弦回了一句,语气淡淡,也听不出情绪。

    李才民跟着说:“看来你也是对《猎杀者》被封杀怀有不满的,也对,当时你也才十几岁,闲语是你们那时候的天才作家,好多人的偶像,看着偶像被抵制,那感觉肯定不好受。”

    “那群没事干的家长啥都要举报,动画片也举报,小说也举报。咱们华夏文坛就此少了一个未来之星啊!反倒是‘黄瓜不仅仅是吃的’这种作品能登堂入室,还能拿奖,可悲啊!”

    李才民叹了一口气,对于少年作家闲语被封杀后不再写作的事情感觉到无奈。

    余弦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表情依旧平平,双手插兜,平静的看着忙碌的摄制组。

    正当李才民为少年作家的际遇感到不公平之时,一个胖胖的身影向着他狂奔而来。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胖子应该是导演吧!

    之前在娱乐新闻里看到过这个人,好像拍过几部电影,有点名气的。

    刚刚李才民还看到他和萧雨说话来着,还一直坐在那指挥这指挥那。

    他干嘛朝着我跑过来?难不成真的要让我去当临时演员?

    哈哈哈,看来我这一身充满腔调的打扮,还是挺吸引人的嘛!

    李才民捋了捋自己涂满发油的头发,自信之中带着激动。

    只见胖子导演狂奔过来,才几十米就已经气喘吁吁:“你……你……想当演员吗?”

    “我……真的可以吗?”李才民双眼透着愉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