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亭谈心
闲逛多时，方才寻到一处无人的方亭。
驻足亭中，合身的衣袍勾勒出了他健硕的身形，他的眉眼还是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黢黑的眼眸深邃坚韧。
严鹄冲的死仍是一个谜，严府几乎被翻了个个儿，那日虽已顺利找到严大人属下的资料，可派去前往严大人属下老家的人回来至少得三个月。
其实顾忍清楚得很，对方既然可以将京中的痕迹抹去，定然也会将那几个属下处理妥当，派出去的那几个人十之八九带不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只求能有意外的收获。
还有他在军中发现的劣质兵械一事，对方或是嗅到了什么风声，近半年来毫无动作，此事也只好被搁置。
细细想来，他回京后这几个月竟一事无成，还被硬生生指了一桩婚事。
想至此，顾忍眉间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原是看中此处的僻静，可不过须臾自己就被傅玉渊找到了。
对方沉吟而来，手中仍玩弄着那把折扇，缓缓走至顾忍身侧。
“你不是不愿来这种场合吗？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顾忍静默不语。
傅玉渊倒也见怪不怪了，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与尹姑娘的事，前几日在京中传得可是沸沸扬扬，你那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名声险些盖过那位浪荡世子。”
顾忍蓦然回神，没想到即使自己考虑得已经如此周全，那捕风捉影的传言还是损了她的清誉。
“不过你也莫要在意，等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发现，这京中就是如此，总喜欢将小事夸大，将大事化小，严大人那么显而易见的事竟无人质疑半句，可你分明已经替如梦姑娘澄清，却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你说他们蠢……他们的确像是没有脑子那般愚笨，可你若是说他们不蠢……”
傅玉渊笑笑，“你也会发现，他们所传扬之事尽是些不痛不痒，既不会被问罪，又能逞口舌之快的风月之事。”
说着“啪”的合上折扇，“这京城，当真是无聊至极啊！”
顾忍这才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呵……自是乐在其中，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凭那赫赫战功远离这片苦海，只有静而处之，日日想些寻欢作乐的法子，倒也快活。”
“所以你便把你所谓的快活之法倾囊相授于我，在明知我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替我牵红线。”
这话看起来说得漫不经心，实则是顾忍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
他的确对许芸芊无意，也的确想同尹如梦多聊几句。
可此事毕竟不是君子所为，他当初已因顾全大局应下这桩亲事而耽误了一位女子，如今他不可因一己私欲再耽误另一位女子了。
傅玉渊满意地笑笑，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可知京城如此风气对何人最是无益吗？”
“何人？”
对方举起折扇抵在他胸口。
“你！”
“或者说你这种有情有义之人。”
若是放在之前，顾忍定是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可今日倒是突然想认真地听上一听。
在他的记忆中，傅玉渊一直都是个无牵无挂，无拘无束的随性之人。可他不同，他肩负保卫家国的重任，必当严于律己，如此才能号令万千将士。
人人都称赞他的年少有为，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羡慕他这位挚友。
“说来听听！”
傅玉渊握着折扇一下又一下在另一只手掌心中拍打着，“你可知我方才所说的那位浪荡世子？”
“他是荣王那个险些夭折的独子。”
“就是他，我记得大概是两年前吧，这位世子从外带回来的那位妾室诞下一子，荣王府大摆宴席，足足庆祝了三天三夜，可你知道那浪荡世子这三日在做什么吗？”
“难道他没有陪在自己的妻儿身侧吗？”
傅玉渊摇摇头，“他在揽芳阁也庆祝了三天三夜，却不是为了他这刚出世的儿子和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妾室，而是为了他新捧出来的花魁。”
顾忍不禁蹙眉，“他当真与那畜生无异。”
“那几日京城中的百姓无一不是你这般反应，可那浪荡世子却是那几日中最快活之人。”
顾忍听至此，忽的不悦道：“就是因为他无情无义吗？”
“对！”
他转过身，面向傅玉渊，竟有些气恼，“纵使我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快活如仙，我也做不出那般畜生之事，大丈夫在世，可以追求的绝对不止是快活……”
他越说越觉得失望，“子谦，你怎会赞同那般作风？”
傅玉渊知道他定是误会了，浅浅一笑，安抚道：“如你所想，我对他的作风也是嗤之以鼻，我虽也经常出入烟花巷柳之地，但我有我的原则，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想说的是……亦珩，有情有义固然是好，可它再好也不至于你衔环相报，如若这种情义过了头，成为了自己的桎梏，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你的确与那许家姑娘有了婚约不假，可难道你压抑自己的真心，遵守了娶她的诺言就是有情有义之举吗？你此举不单对她不公，对自己也是不公。”
顾忍垂眼，这番话，他难得斟酌了良久。
半晌过后，他道：“你说的我清楚，我已同许家姑娘说明了我欲退婚的想法，只是在我们二人婚约暂未解除之前，我是不会主动接近旁人的。”
傅玉渊缓缓道：“我知道，所以我来当那个无情无义之人，若是他们要骂，就来骂我吧！”
顾忍目光一沉，原来这才是他奋力撮合他与尹如梦的真正缘由。
“子谦，你不必……”
对方打断了他，“你回京之后我也没什么好赠与你的，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莫再推辞。”
这也是他唯一有余力能为顾忍做的。
顾忍回过神再细想想，他虽未与许芸芊解除婚约，可终究并未成婚，子谦所为也不是什么罪孽深重之事，就当自己欠下他一份人情吧！
“就当我欠你一次！”
傅玉渊挑眉笑笑，随后又一本正经道：“先前听到你要回京的消息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想我终于有个伴儿了，可等我平静下来后就不这么想了。”
顾忍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大抵是最不希望你回京的人。”
他问：“为何？”
傅玉渊抿着唇，破天荒的没有应他。
过了半晌，倏然一笑，“你一回来这种宴席的风头就都被你抢了去，那些姑娘们心里都没有我的位置了。”
顾忍闻言翻了他一记白眼，别过头去。
傅玉渊偷偷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缓缓摇着。
尹如梦随这位女使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至偏院。
此处位于许府西南一角，院子不算小，比起她的逸云苑竟还大了些，四周零星栽种了几株桃树，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女使指着正前方微敞的屋门，“尹大娘子就在里面等着姑娘。”
说罢便退出了小院。
驻足亭中，合身的衣袍勾勒出了他健硕的身形，他的眉眼还是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黢黑的眼眸深邃坚韧。
严鹄冲的死仍是一个谜，严府几乎被翻了个个儿，那日虽已顺利找到严大人属下的资料，可派去前往严大人属下老家的人回来至少得三个月。
其实顾忍清楚得很，对方既然可以将京中的痕迹抹去，定然也会将那几个属下处理妥当，派出去的那几个人十之八九带不回任何有用的消息，只求能有意外的收获。
还有他在军中发现的劣质兵械一事，对方或是嗅到了什么风声，近半年来毫无动作，此事也只好被搁置。
细细想来，他回京后这几个月竟一事无成，还被硬生生指了一桩婚事。
想至此，顾忍眉间的寒意更浓了几分。
原是看中此处的僻静，可不过须臾自己就被傅玉渊找到了。
对方沉吟而来，手中仍玩弄着那把折扇，缓缓走至顾忍身侧。
“你不是不愿来这种场合吗？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顾忍静默不语。
傅玉渊倒也见怪不怪了，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与尹姑娘的事，前几日在京中传得可是沸沸扬扬，你那风流倜傥，处处留情的名声险些盖过那位浪荡世子。”
顾忍蓦然回神，没想到即使自己考虑得已经如此周全，那捕风捉影的传言还是损了她的清誉。
“不过你也莫要在意，等时间久了你自然会发现，这京中就是如此，总喜欢将小事夸大，将大事化小，严大人那么显而易见的事竟无人质疑半句，可你分明已经替如梦姑娘澄清，却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出，你说他们蠢……他们的确像是没有脑子那般愚笨，可你若是说他们不蠢……”
傅玉渊笑笑，“你也会发现，他们所传扬之事尽是些不痛不痒，既不会被问罪，又能逞口舌之快的风月之事。”
说着“啪”的合上折扇，“这京城，当真是无聊至极啊！”
顾忍这才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呵……自是乐在其中，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凭那赫赫战功远离这片苦海，只有静而处之，日日想些寻欢作乐的法子，倒也快活。”
“所以你便把你所谓的快活之法倾囊相授于我，在明知我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替我牵红线。”
这话看起来说得漫不经心，实则是顾忍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
他的确对许芸芊无意，也的确想同尹如梦多聊几句。
可此事毕竟不是君子所为，他当初已因顾全大局应下这桩亲事而耽误了一位女子，如今他不可因一己私欲再耽误另一位女子了。
傅玉渊满意地笑笑，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可知京城如此风气对何人最是无益吗？”
“何人？”
对方举起折扇抵在他胸口。
“你！”
“或者说你这种有情有义之人。”
若是放在之前，顾忍定是没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可今日倒是突然想认真地听上一听。
在他的记忆中，傅玉渊一直都是个无牵无挂，无拘无束的随性之人。可他不同，他肩负保卫家国的重任，必当严于律己，如此才能号令万千将士。
人人都称赞他的年少有为，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羡慕他这位挚友。
“说来听听！”
傅玉渊握着折扇一下又一下在另一只手掌心中拍打着，“你可知我方才所说的那位浪荡世子？”
“他是荣王那个险些夭折的独子。”
“就是他，我记得大概是两年前吧，这位世子从外带回来的那位妾室诞下一子，荣王府大摆宴席，足足庆祝了三天三夜，可你知道那浪荡世子这三日在做什么吗？”
“难道他没有陪在自己的妻儿身侧吗？”
傅玉渊摇摇头，“他在揽芳阁也庆祝了三天三夜，却不是为了他这刚出世的儿子和那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妾室，而是为了他新捧出来的花魁。”
顾忍不禁蹙眉，“他当真与那畜生无异。”
“那几日京城中的百姓无一不是你这般反应，可那浪荡世子却是那几日中最快活之人。”
顾忍听至此，忽的不悦道：“就是因为他无情无义吗？”
“对！”
他转过身，面向傅玉渊，竟有些气恼，“纵使我知道他的日子过得快活如仙，我也做不出那般畜生之事，大丈夫在世，可以追求的绝对不止是快活……”
他越说越觉得失望，“子谦，你怎会赞同那般作风？”
傅玉渊知道他定是误会了，浅浅一笑，安抚道：“如你所想，我对他的作风也是嗤之以鼻，我虽也经常出入烟花巷柳之地，但我有我的原则，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想说的是……亦珩，有情有义固然是好，可它再好也不至于你衔环相报，如若这种情义过了头，成为了自己的桎梏，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你的确与那许家姑娘有了婚约不假，可难道你压抑自己的真心，遵守了娶她的诺言就是有情有义之举吗？你此举不单对她不公，对自己也是不公。”
顾忍垂眼，这番话，他难得斟酌了良久。
半晌过后，他道：“你说的我清楚，我已同许家姑娘说明了我欲退婚的想法，只是在我们二人婚约暂未解除之前，我是不会主动接近旁人的。”
傅玉渊缓缓道：“我知道，所以我来当那个无情无义之人，若是他们要骂，就来骂我吧！”
顾忍目光一沉，原来这才是他奋力撮合他与尹如梦的真正缘由。
“子谦，你不必……”
对方打断了他，“你回京之后我也没什么好赠与你的，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莫再推辞。”
这也是他唯一有余力能为顾忍做的。
顾忍回过神再细想想，他虽未与许芸芊解除婚约，可终究并未成婚，子谦所为也不是什么罪孽深重之事，就当自己欠下他一份人情吧！
“就当我欠你一次！”
傅玉渊挑眉笑笑，随后又一本正经道：“先前听到你要回京的消息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想我终于有个伴儿了，可等我平静下来后就不这么想了。”
顾忍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大抵是最不希望你回京的人。”
他问：“为何？”
傅玉渊抿着唇，破天荒的没有应他。
过了半晌，倏然一笑，“你一回来这种宴席的风头就都被你抢了去，那些姑娘们心里都没有我的位置了。”
顾忍闻言翻了他一记白眼，别过头去。
傅玉渊偷偷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缓缓摇着。
尹如梦随这位女使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至偏院。
此处位于许府西南一角，院子不算小，比起她的逸云苑竟还大了些，四周零星栽种了几株桃树，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女使指着正前方微敞的屋门，“尹大娘子就在里面等着姑娘。”
说罢便退出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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