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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新邻居(2)

    陈大德和田绍光缓缓从涂家走来。陈大德注意到蹲在墙角的白萫花和白南山,他失笑道:“白老师!蹲在这儿干嘛?进去开会啊!”

    白萫花在陷入尴尬的沉默中站起身,她面带微笑地说:“纯属好奇!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会议!”

    她的微笑隐藏着一丝紧张,但也透露出她对新鲜事物的渴望。

    田绍光突然大吼一声:“支书让你进去,你就进去!”

    他的咆哮让白萫花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她下意识地握住了白南山的手,瞪大眼睛直盯着田绍光,她的心情此刻可以用一片混乱来形容。

    陈大德见到两人的情形,忍俊不禁,开玩笑道:“白老师是不是对乡土文化有兴趣?”

    白萫花镇定地解释道:“午间无聊,我便看了一眼《城市发展史》。书上提到不少农村的事情,我就想出来走走和看看。”

    她的声音坚定,但眼神中的焦虑仍未完全消散。

    陈大德兴高采烈地说:“只有实践才能检验真理!走!我们进去吧!”

    白萫花心中仍有些不安,但她还是跟随着陈大德进入堂屋,不经意间拉上了白南山。一进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萫花身上。白国伦急忙腾出一根矮凳,并向白萫花招了招手,展现出对她的热情。白萫花会意走去,随即坐下。

    看着她对白南山的疼爱,白国伦感到非常高兴,他对白南山说:“这么热的天,你挤白老师做什么?”

    白萫花摸着白南山的脑袋说:“不要紧!见他文文静静的,我打心里喜欢他。”

    白国伦见白兴正在说话,便不再开口。

    白兴紧皱着眉头,视线锁定在陈大德身上,心中焦虑不安。他期待着陈支书的引导,渴望一种精神上的支持,但这一次陈大德没有像往常那样客套,而是站起身,面色凝重。

    他的声音响起,略带沙哑:“这大热天的召集大家来,确实有事要和大家商量。最近因为要去处理乡大桥的项目,所以我很少来村里。而且,白兴的工作做得很好,他是个做实事的人,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

    白兴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着陈大德的话语如同一针一针刺在他的内心,希望和不安交织在一起。

    陈大德继续说:“大家都看到了!白老师能坐在这里,真是可喜可贺啊!农村的年轻人到城市打工,从而获得不错的工作和收入。城市发展的同时,也培养出白老师这样有信仰、有知识的年轻人反哺农村。这是一个团结奋进的时代!值得我们共同去奋斗!”

    在陈大德讲话的时候,白国伦向白萫花介绍道:“白老师!支书是陈世峰的父亲!”

    闻言,白萫花打量着陈大德说:“确实像!”

    她的目光在陈大德和白兴之间穿梭,不禁思考着这个村庄的未来,以及她的未来。

    “开会前给大家讲这些,就是想让大家支持我们的工作,共同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平。我就不多说了,会议还是由白兴队长来主持。”说完话,陈大德走到方桌旁,取下壶嘴上的茶杯,他倒茶喝了起来。

    白兴翻开手中的一个语文本,他看着背面的文字,尽管表面镇定,但内心却像一股翻滚的急流。他清了清喉咙,试图集中注意力:“今天,我有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第一件事……”

    汪小女突然打破了寂静:“没吃午饭吗?哼哼唧唧的跟蚊子似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戏谑,众人听后都不禁笑了出来。

    白兴见怪不怪。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他才提高嗓门,朗声道:“第一件是韦三之事。经法定程序确认,韦三的犯罪行为是因精神疾病所致,不负刑事责任,现已被释放并由其家属看管。政府会定期对病人进行强制治疗……”

    一名青年站起身,愤怒地破口大骂:“判他娘的判!就算不杀,也要关起来吧?把一个疯子放养在村子里?你们就放心吗?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的怒火仿佛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汪小女站起身来,火冒三丈地指着白兴说:“你的意思,人死了就算了?真替田早四感到不值!你们不管是不是?韦三这种杂种儿!就应该一命偿一命!”

    许多人开口喊道:“对!一命偿一命!”

    他们的声音如同一股浪潮,愤怒与不满如火山般喷发。

    “行了!行了!”白兴连忙安慰道:“韦三疯了!我今早才去确认过,他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又能做什么呢?大家不用太过担心!汪小女!别胡说八道!”

    他试图平息众人的情绪,但内心也被深深触动。

    一直安静在角落的青年突然站起身,指着白兴吼道:“她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就是在瞎几把搞!我把话放在这里,韦三敢靠近我家半步,老子就打断他的手脚。”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威胁。

    白国伦咳嗦道:“白友!给我坐下!”

    见白友坐下,众人都安静下来,但仍然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白国伦不慌不忙地抖了抖烟斗,说道:“我们是来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吵闹的。大家的担心也是理所当然。韦三疯了也好,癫了也罢,他都是个废物,我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我们还怕他?我们只是担忧儿童和妇女。但是,我们必须相信政府,要相信这样的判决结果。当然,村里也会向韦家施压,让他们照管好韦三,不要把人饿死了!话说回来,自从韦三的事情发生后,涂六家的那两公子竟不出来闹事了。”

    众人看着涂六,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一些紧张和愤怒被释放,场面逐渐缓和。

    白兴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会将各位的想法转达给政府。遇到韦三,大家千万不要冲动。我会经常去韦三家了解情况,会及时将信息反馈给各位。此事就此作罢!”

    嘈杂的声音和难闻的异味让白萫花心烦意乱,她很想离开,却又怕打扰到其他人。她感受到整个堂屋的情感波动,仿佛自己也被卷入了其中。

    白国伦见白萫花脸色惨白,似乎陷入内心的矛盾,连忙对白萫花说:“白老师!天气太热了!我带你去喝口凉茶,怎么样?”

    他试图为她提供一丝安慰和避开尴尬的机会。

    白萫花连忙跟上白国伦,拉着白南山逃离堂屋。她感到自己和这个村庄的距离,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同时也感到了白国伦的关心。

    三人穿过卧室、厨房,最终来到了饭房,这个从外表看来朴素的农舍却藏着丰富的情感和家族纽带。

    白国伦亲切地示意白萫花坐下,然后轻声吩咐白南山:“南山,给白老师倒上一杯茶吧。”

    白南山应声走向厨房,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青涩的微笑,仿佛是在尽力迎合这个新来的客人。而白国伦则满怀好奇,他向白萫花发问:“白老师,您是名城的吗?”

    白萫花点点头,轻声回应:“请叫我白萫花吧。我爷爷曾是东皇人,但是他在名城工作后,我们的家族才定居下来的。”

    白国伦感到惊讶,他喃喃道:“这么说,我们可算是同一个祠堂的人了。您是第几世?”

    白萫花接过白南山递来的茶杯,微笑着说:“多谢南山。我是二十五世的,您呢?”

    白国伦笑容满面地说:“我是二十三世。”

    白萫花忍不住感到惊讶:“那我得叫您爷爷了。”

    白国伦轻轻摇头,谦虚地笑道:“哪里敢当?您的父母同意您来乡下吗?”

    白萫花微笑着回答:“辈分是不能乱的,他们完全支持我的决定。”

    说话间,白萫花将茶杯递给白南山,柔声说:“南山,你要多喝水。”

    白南山害羞地摇了摇头,但白萫花却坚定地说:“拿去吧。”

    白南山只好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见他不说话,白国伦开口斥责:“南山,你不会说话吗?”

    白南山连忙对白萫花说:“谢谢白老师。”

    白萫花继续问:“孩子的父母呢?”

    白国伦慢慢掏出烟袋,将烟草折成骨节大小,沉思片刻后说:“他们都在外面打工。这两个孩子两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

    白萫花瞥了一眼白南山,然后转向白国伦,发现他的表情有些黯然,于是轻叹一口气。她的好奇心在现实的面前渐渐消逝,留下的是对这个贫穷而又落后的乡村生活的理解。

    两人正在交谈之际,门外突然走进一个气喘吁吁的陌生人。那人紧贴在门边,充满笑容地说:“白姨叔,吃饭了吗?”

    白国伦定睛一看,发现是街上的陈正一,他急忙站起身,热情地邀请:“正一,快请坐!”

    白萫花看到有新客人到来,于是巧妙地趁机告辞。

    当陈正一递过烟给白国伦时,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轻声问道:“姨娘在家吗?”

    白国伦慢慢将纸烟夹在耳朵上,眉头微蹙,然后拿着洗脸盆走向厨房。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在家的。你吃饭了吗?”

    顾世珍端着一筲箕缸豆、茄子和青椒走进饭房,目光落在陈正一身上,笑容灿烂地打趣道:“难怪昨晚我睡得不好!原来是你要来了!吃饭了吗?”

    陈正一露出灿烂的笑容,但他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忧虑:“姨娘!为了你的鸡蛋面,我可是空着肚子来的!我要加鸡蛋!”

    顾世珍的笑声充满温暖:“不就是一碗面吗?你姨娘输得起!”

    说着,她递过筲箕给白南山,轻轻吩咐道:“送到两位老师那里去。”

    白南山应了一声,端着筲箕走出屋外。白南山走到堂屋门口,见两位老师房门紧闭,心中涌起一股无助感。他叹了口气,转而走进堂屋,将筲箕转交给白翠翠。白翠翠和白思思欢天喜地端着筲箕往外跑去。

    堂屋内,人们因维修大堰的事情争吵不休,气氛紧张不安,这让白南山坐立不安。

    白南山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但他的思绪却飘散在关于大堰的问题上。一些人开始不满地表达他们的意见。

    汪小女起哄道:“对!一万个不同意!别把他们惯坏了,倒把我们马滩人当成哈子!”

    白兴示意大家安静,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说道:“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其他村。不过,只有朝家山和赵家坝两个村愿意出钱出力。其他村的人说,他们很久就不用大堰水了。”

    堂屋内,众人因维修大堰之事吵得不可开交。会议沸反盈天,白南山站起身,不安地走出堂屋。路过汪小女的身边时,她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吼道:“怎么窜来窜去的?”

    白南山回头瞪了汪小女一眼,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堂屋,心头对汪小女极为不满。

    当白南山进屋时,陈正一正品味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好像有什么事情忍不住要告诉大家:“告诉二老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今天早上,陈六去河里炸鱼,可不巧的是,他在操作时不慎炸伤了右手。”

    顾世珍一听,突然悲伤的情感涌上心头,她的眼眶泛红,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就是好吃,可怜我亲爱的平舒啊。”

    白国伦的内心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情感,他默默地想:“我真是对不起平舒。当初,她就不赞成嫁给陈六。那时候,我看中他是因为他在街上总能找到生计的机会。哎,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如此不测呢?”

    顾世珍焦急地追问:“陈六的伤情严重吗?”

    陈正一露出一丝沉痛的神情回答:“他的右手不得不截肢到小臂处,但其他部位没有太大问题。可是陈六的伤势引发了平舒和陈幺妹之间的争执。听说是因为平舒和孩子想吃鱼,所以陈六才去炸鱼,陈幺妹便以此事为借口大闹一场。而平舒的性格,大家都了解,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提出离婚来。”

    白国伦气愤地拍打着桌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耍脾气。但是,如果平舒受委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要为她讨个公道。”

    陈正一生怕说错话,忙不迭地开导:“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感到困扰。陈幺妹被众人责骂一番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平舒却执意不肯妥协。”

    顾世珍抹去眼角的泪痕,无奈地说:“离婚只会让孩子受害。她怎么能为了一时之气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白国伦听到顾世珍的软弱言辞,心头更是愤怒,他气愤地拍了拍桌子:“离!我认为平舒的做法是正确的,他们显然是在欺负我白家人。岂能容忍他们欺负我们家的人?”

    陈正一大吃一惊,他忙放下碗筷,急切地道歉:“姨叔,您别生气。我并不擅长言辞。这次我来,主要是想请您老人家出面,因为您一向正直,您的话语具有说服力。毕竟这牵扯到四口之家,不能轻言离散。”

    白国伦看着汗水满头的陈正一,带着歉意说:“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让陈六康复。平舒的行为显得有些不懂事。”

    白国伦转头看向顾世珍,继续说道:“你最好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街上看看情况。顺便通知平安,如果他们有空的话,也可以一同前去。”

    顾世珍满腹忧虑地说:“那两个孩子呢?我们是否将他们交给埂上的三姐妹照看?”

    白国伦沉思片刻后摇摇头:“还是交给两位老师吧。”

    白南山坐在一旁,认真聆听着三人的谈话。当他听到白国伦的决定时,他的思绪已经漂到了遥远的地方。至于他们接下来的讨论,白南山早已听不进去。

    陈正一轻轻卷起自己的衣袖,把身体靠在土墙上,瞬间感受到墙上的凉意,仿佛一股清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热情,让他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顾世珍把白南山拉到身前,温柔地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关切地说:“多和老师聊聊天,也多帮忙干点活。”

    白国伦抽着烟,冷冷地说:“别给我丢脸,要是让我回来发现闹出什么笑话来,我可不客气。”

    陈正一笑着说:“姨叔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家里有两位老师,孩子们有机会就该多去接触,一定会受益匪浅。”

    白国伦抖动了一下烟斗,然后询问白南山:“翠蛮呢?”

    白南山急忙回答:“她在老师的屋子里!”

    听到这个回答,白国伦起身走出了屋子。

    顾世珍和陈正稍作闲聊后,开始着手处理家务。白南山回到卧室,倒在床上,心情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