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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昨天的今天是明天的早晨

    (新书介绍一下,开头流水账,大量的世界设定,因为是插叙这章是穿越两年的缩写,觉得麻烦的可以跳着看。不影响阅读,第二章到正轨。)

    …………

    少年收敛了手上的书,望向一层薄薄玻璃隔绝的远方。

    伴随着火车咕咚咕咚的小小颠簸,朦胧的地平线吞噬了最后一丝金黄的余晖。

    随后,便是璀璨的银河自天空中显现,惊艳了少年眼中倒映出的星穹。

    “这就是,远方吗?”少年低声呢喃,火车行经的偏僻却让少年第一次如此接近星光。他隔着一层玻璃,却仿佛触摸到了远方。

    火车缓慢的行驶,它把人们从一个起点送到另一个起点,它把远方变为了现在,又缓慢而坚定的把现在变成过去模糊的剪影,消失在过往的轨道上。

    但火车一直在行驶。

    …………

    付度睁开眼睛,熟悉的木质天花板映入眼帘,一股不新不旧的木头被阳光照射的特殊味道传来,他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梦如同流星一般滑入了脑海的迷雾中,被喧哗起来的街道声驱散。

    他打开窗户,看了眼太阳在天上的角度,凭借朴素的直觉大概判断出了现在的时间,早上七点。

    不早不晚,虽然这个时间在这里很多镇民来说已经是个很晚了,但付度很显然不是那种需要起的很早的职业类型。今天也不是礼拜日,付度就把这宝贵的时间换在了弥足珍贵的睡眠里。

    付度打着哈欠,拖着拖鞋,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地板就走向了盥洗室。

    打开水龙头,付度在水龙头下拘了些水,拍在了自己脸上。

    早上最后一点的困意随着凉爽的水而消失无踪,付度抬头,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那张还在滴水的脸。

    这两年,这张脸终于长开了,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紧抿着。眉眼之间却又有些许柔和。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现在随意披散。在略显昏暗的室内,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很明显,这是一个混血儿。

    付度这两年已经真正习惯了这张脸,就仿佛这张脸就是他与生俱来的一般,但实际上,这不是他原来的脸。两年前,他从这张脸的主人身体上醒来,第一次从河边看到这张脸的样貌时,他内心无比的空落而又激动,空落的是他生活的故乡,激动的是接下来精彩的未来。

    但很可惜,生活在这里仍然悲惨的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里是新大陆,是所有冒险家口中黄金遍地,充满了无尽机遇与财富的地方,但这里的人们却对他并不友好。

    后来,从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中,他慢慢拼凑出了他的身世。

    他是一个本地土著与一个因盗窃罪而被流放的仆人的孩子。

    在这个充满投机而又没有足够完善法律的新大陆。他这样的人无疑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而他在别人的屋檐下醒来,父母留给自己的,只剩下七便士与一块胳膊长的黑面包。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一层自己的房子,有着一百多平的面积与优秀的通风与采光,在这个有“悠久历史”的詹姆士镇上偏中心位置,离机械教堂只有两个街区的距离。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不远处教堂高耸的塔顶。

    这其中,真的花了付度很多的精力与时间,或许都可以写一部可歌可泣的奋斗史了,付度自嘲。

    付度有些楞楞的看着镜子,突然有些想不起自己原来的脸了,脑海里的五官无论怎么拼凑,也只能想出一张宛若被迷雾笼罩的看不清的脸。

    “真的过去好久了啊。”付度感叹,两年的时间对一个人来说真的很久了,以前的记忆在这里如果没有一点用处,难免慢慢的开始被忘记。

    小小的感叹结束,付度从门口拿走今日的报纸与牛奶,就着前几天买的面包,如往常一般,一边看报,一边吃起今日的早餐。

    报纸摊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的报纸名字与占据了首页三分之一大小的黑白印刷图片。

    詹姆士报,五月花法案正式通过决议!

    下面的图片里,两个头带半高礼帽的中年绅士正神色庄重的握着手,后面的人影受限于现在仍然粗糙的印刷技术,已经看不太清了,只能看到他们似乎正在鼓掌。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日子,这个五月花法案的决议在几个月的探讨与谈判后,教会,普艾尔帝国与殖民地代表,同时裁定的第一个具有实际法律意义的统一律法,受到北部殖民区,中部殖民区与付度目前所在的南部殖民区内所有普艾尔属殖民地的同时承认。

    不过,在这个时代,载入史册似乎已经让人习以为常,付度以自己自认为比较先进的思想去评价时,半年前的通商减税,三个月前的农奴叛逃事件,似乎都是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重大事件,但这些事都只在报纸上占据了豆腐块大小的篇幅,付度有些怀疑,要是自己哪天发了疯,冲进教堂把教堂给烧了,都能成为一个考点出现在几百年后的历史试卷上。

    这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时代。

    报纸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信息,大大小小的广告,哪个种植园的收成,各种明流小姐的采访,还有偶尔的,从远方那另一个大陆传来的只言片语。

    生为一个冒险家,抓住信息与机会总是最不能少的,所以虽然这报纸并不便宜,他也仍然愿意花费每月10先令,也就是半镑的价格去购买他,这几乎是付度生活里最大的开销,基本相当于他日常开销的一半。

    因为这地方低到可怜的识字率,导致了报纸的受众基本排除了那些处于底层的劳动者,只有那些拥有着体面工作的中产阶级以及商人贵族们才是报纸的主要受众。纵然机械教会努力的开办通识教育,也无法让这一现象好转。居鲁士镇大约有两万人定居,加上附近的乡镇,大概有三万多人,而其中识字人数只有不到六千。而订阅报纸的人只会更少。这也间接导致了报纸的价格居高不下。

    当然,这个情况对付度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好处了,在同行里,他的消息可能不是最灵通的,但一定是最准确的,比之其他人于乡间市井打听的传言,这个优势不言而喻。

    悠闲的吃完了早餐,付度从衣柜里边挑出了一件衬衣,再套了件束腰外衣与一条宽松点的裤子,最后带上一条二手的机械手表,付度就出了门。

    冒险家这行向来虽然极其危险,风险收益比严重偏低,而且风餐露宿,但确实比其他工作要自由许多,此时,付度穿着一身市民普通的打扮,走过碎石铺就的大街,向着机械教堂的方向走去。

    在八点的时候,付度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机械教堂,其中吃早餐与读报花了半个小时,整理服装花了十分钟,虽然去教堂只需要走过两个拐角,但付度一路上与熟悉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与攀谈,不紧不慢的溜达,把十分钟的路程走成了二十分钟。

    正好,八点是开始第二次布道的时候,付度很喜欢这种正好的感觉。

    詹姆士镇大教堂是机械教会在新大陆第一批建造的教堂,据说是第一批跨越大陆传扬机械与智慧之神的光辉的先行者们着手建造的,距今也有八十年的历史,这座教堂由灰黑色的砖石整体浇筑,有黄铜管道暴露在内外墙体,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黄金的色泽,下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些轴承与齿轮的痕迹,充满了宗教与机械结合的奇异美感。

    付度穿过黄铜与钢铁浇筑的大门,看到除了前两排之外,后面的座位都稀稀拉拉的坐着大半与他打扮一致的平民们,最前面一排坐着几位愿意为神捐献的先生小姐们,他们为这座教堂的维护贡献了相当大的贡献,所以可以更近的聆听主的辉光。

    在中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付度静了静心,开始聆听神父讲解神的光辉。

    在他当初流落街头时,就是靠着教会的救济粮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光,他还记得,自己实在找不到地方住,教会人员破例让他在教堂内借宿。也是神的信仰,让他脱离了来到这里的空虚与痛苦。

    有时候信仰不是愚昧,而是绝望而压抑的人去寻找的精神寄托。付度不觉得信仰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今天负责布道的是安道斯神父,他是一位带着小眼镜的瘦削中年人,穿着黑金颜色的神袍,他严肃的翻开《智慧圣典》,开始今天的宣讲。

    “今天我要解读的,是《智慧圣典》第七章第十三小结。

    ‘神赐予智慧之子两个物什,一个是树枝条做成的鱼竿,一个是铁所铸造的犁。’

    神之子很不理解,道。‘神啊,我所要的是能让人们不再饥渴的东西,您为什么不给与我能充饥的食物与干净的水呢?’

    神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的孩子啊,你所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鱼竿可以不断的从河流里钓出鱼来,铁犁所耕耘的土地可以不断的从里边长出最能充饥的稻谷。你为什么渴求其他的呢?’”

    这个故事付度当然知道,其实就是神教会人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智慧圣典里基本都是这种类似的预言故事,在庄严的教堂内听神父布道,那就是另一个气氛了,这种适当的聆听布道能够坚定自己的信仰,也能帮助付度在与神同行的旅途上走的更加长远。

    神圣庄严的教堂内,精心设计的建筑结构把阳光正好照射在布道台上,经过折射的阳光不刺眼,但却衬托的布道越发神圣,所有人安静的听着教人勤奋的宣讲,尽量不发一点声音。

    早上十点,付度从机械教堂出来,外面的阳光让付度眯起了眼睛,两个小时在偏昏暗的教堂内部,一时间看到这么猛烈的光还真有些不适应。

    布道已经结束,接下来就需要准备午饭了。

    这里的食品保存条件真的不是很好,除了那些便于保存的干粮与面包,新鲜的蔬菜水果与肉类在店里还好,有专门从制冰厂拉来的冰块保鲜,可新鲜食物一旦到了自己家里,往往不到两三天就会变质,所以付度在闲时往往只买当天的菜,防止自己买菜的钱打了水漂。

    来到食品市场时,付度看了下表,10点17分。

    “最新鲜的鱼,各种鱼,刚从港口运过来的鱼!”

    “羊肉!北部殖民区养殖的单森羊,鲜嫩好吃!”

    “鸡蛋,只要两便士就能买六个!”

    人们在这里混杂,有的人行色匆匆,仿佛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有的人与商贩们讨价还价,而有的人却面露渴求的看着店里的食物。

    各种嘈杂的声音传来,这里是詹姆士镇专门选出来用于交易食品的地方,值得高兴的是,人们在新大陆发现了数种新的高产作物,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已经发展出了成熟的种植体系,再加上机械教会的种种神奇造物,这里的生产力并不算低,粮食的价格还算便宜,但这里的有的贫民却仍然连最基本的粮食都买不起,不的不说,这是一个矛盾的世界。

    付度选择在西娜的食品店里购买食物。

    这位西娜太太听说是在旧大陆出生的老人,当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就被她母亲抱着随着第一批大规模殖民的船队来到了这片土地。

    按照这么算的话,如今,西娜太太至少有七十六岁了,她在这里开了家食品店,里面卖的食品都比较便宜,质量也很好,根据小道消息,这位太太年轻时不知做的是什么营生,其实非常有钱,现在就在这里买了家店养老,根本不指望赚钱,天天笑呵呵的迎接买东西的客人。

    对这个消息,付度信七分,第一是这位西娜太太卖的东西确实不错,第二就是这位慈祥的老太太总是喜欢拉着客人攀谈,高兴了甚至会赔本把菜送出去。

    在付度进门的时候,似乎正在捣鼓什么东西的西娜太太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到是付度后,立马笑了起来。招呼道。

    “这不是小星空吗?正好,你不是参加过机械教会的机械技能培训会吗?帮老太太我把这该死的闹钟修一下,今天它突然就不响了。可急坏我了。”

    付度单手扶额,我就知道。

    西娜太太很喜欢叫自己小星空,因为付度的名字(Fudo)在土著的语言里代表的就是星空与远方的意思。这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土著老爹给他起的名字,付度沿用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作为翻译名,但这位西娜太太明显是懂得这里土著,或者说是印第尼语的,于是小星空就成了她对自己的称呼。

    付度接过了西娜太太手里的闹钟,仔细研究了一下,拧了拧发条,又敲了一下。

    付度放下闹钟。“大概是发条松了,或许还有轴承卡死了,太太,您是不是摔过它了?”

    西娜太太满脸惊讶,“哦天哪,小星空你是预言家吗?你是怎么知道的?昨天我设闹钟的时候手没抓稳,从床头柜上掉下来了。”

    付度微笑解释。“像这种机械钟表除了老化,十个里有八个是碰撞导致的故障。”

    付度向西娜太太要来了螺丝刀与镊子,小心的调试起来。

    五分钟后,付度尝试性的重新触发了闹钟,瞬间,刺耳的闹铃声传来,付度满意的点点头,把拆卸下来的后盖重新装了回去,递给了西娜太太。

    “太太,应该算是修好了,我检查过,幸好齿轮与轴承都没有断裂,不需要更换零件,发条我也给你拧紧了。”

    西娜太太脸上全是惊叹之色。“我敢打赌,只要我敢把它拿去给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钟表匠,他们就敢给我报一先令的天价!你考虑不考虑当个钟表匠,比你现在这冒险家的活计稳定一百倍!”

    付度微笑拒绝,稳定从来不是他所要的,若是迎来了新生而却甘愿碌碌无为直到老去,那还不如死在追求精彩的路上。

    西娜太太一脸遗憾,感慨道。“要是小星空你同意的话,我这还有个很好的工作可以介绍给你。”

    付度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个待遇非常不错的工作,不由有些遗憾,但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他志不在此。或者说,每一位机械之神的同行者都有拥有机械通晓的专长。而愿意成为出色的钟表匠的人少之又少。

    走出了西娜太太的食品店,付度手上已经满是老太太拉着他送出去的各种蔬菜肉类,付度颠了颠分量,感觉价值至少超过了一先令,不由苦笑一声,真是一位慈祥的阔太太啊。

    付度看了看表,11点。

    等付度回到家时,已经11点半了,已经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的他开始烹饪食物。

    这里的蔬菜与付度前世的有些似是而非,不过有很多虽然名字不同,但与那些蔬菜几乎一模一样,付度拿出一盒鸡蛋,又洗了几个西红柿,虽然说这里这个蔬菜不叫这个名,但付度觉得还是要为故乡留点念想。

    下锅,热油,倒入蛋液,半凝固时弄碎,加入切好的西红柿,等水炒出来后加盐,焖一会,最经典与简单的家乡菜新鲜出锅,带着外乡人的回忆,这时付度原先炖的玉米排骨汤还差些火候,只能先就着西红柿炒鸡蛋沾着面包,用自己削出来的筷子一口口的吃着似是而非的菜肴。

    等付度觉得排骨汤差不多了,自己已经半饱,只能当成饭后的汤点一点点喝,这时付度不由怀念起美食文化昌盛的故乡。

    吃完饭后,付度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午觉的时间到了,现在的身体其实才十七岁,虽然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四十的时代,已经不小了,但有时候还是需要有足够的睡眠,才能保证发育。刚重生那一年,风餐露宿,身体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导致他如今的身高才一米七四左右,虽然在现在平均身高而言,自己算是绝对的大高个,但付度始终觉得这个身高不够,至少需要再长个六公分,才算是完美发育。

    下午两点,付度准时醒来,拿起了摆在床头的吉他,开始每天都有的训练,先爬格子半小时,从一品按到四品,从一弦拨到六弦,如此循环是一个吉他手最基本的练习,想要保证手处于巅峰状态,这种枯燥的练习是必要的。

    在成为机械与智慧之神的同行者后,付度的手部灵活度有了显著的提高,他在心里默数着200速的4/4拍,尝试在每一拍里弹响四个音。很快,如同雨点一般密集而紧凑的琴音传来,付度的手上下翻飞,模糊的看不清具体的形状。在同时保证音符清楚的情况下,每秒弹响13下,还需要每一下的间隔相同,这不单要求右手稳定间隔的快速拨弦,也同时要求左手在拨弦的同时按在正确的品级,这对手部的协调性与反应速度的要求极其可怕!这个速度或许能惊掉很多吉他大师的下巴,是许多人究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但付度却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爱好者。这个爱好贯穿了两世,付度从未停止过对吉他的喜爱,万幸,这里也有吉他。

    大约三十秒后,紧凑的琴声停止,付度甩了甩酸疼的手指,暗自感叹,虽然获得了非凡的反应力,但机械同行者对身体素质的加成却不大,这就导致了很多时候,肉体反过来成为了限制精神的枷锁,付度隐隐有感觉,自己可以弹的更快,只不过如果继续提速,自己的手却无法支撑更高速的长时间运动。这个速度已经是正常人能达到的极限了,或许不必追求更高。

    接下来就是更多的花哨练习,说起来,这个时代的吉他还没有那么多花样,主要流行的仍然是用鞣制的羊肠作为弦的古典吉他,这种钢弦的木吉他刚刚出现,付度应该算是最早使用它的一批。而现在的吉他技巧仍然停留在揉弦,击弦以及自然泛音的阶段,连人工泛音在这时代的应用也少之又少。现代吉他最突出的特征,也就是花哨性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体现,付度尝试过把am,pm技巧带入这个时代,得到了很多下层平民的喜爱,但很快就被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贵族老爷警告了,根据他的说法,付度的弹奏完全是歪门邪道,如同马戏团的小丑,失去了乐器的纯粹性。

    用人话说就是吉他只能发出拨弦的声音,打击吉他发出声音是对乐器的侮辱。这个时代,还没有一种乐器会在弹奏的时候同时敲击以发出声音,或许是这位老爷听惯了高端的管弦乐团,就开始对平民的艺术指手画脚。

    付度只能选择少弹这种“歪门邪道”,只有偶尔在观众们强烈要求时,才会尝试性的弹几首,毕竟形势比人强,真惹得那位老爷不高兴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下午三点半,付度背着吉他出现在一处酒吧门口。

    人在闲的时候,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干,没错,这就是付度干兼职的地方,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时薪四便士,免费提供食物以及一杯威尔士黑麦酒,主要工作是为那个唱歌的吉米弹和弦,主要技术含量在大横按,大部分只需要前三品,有些歌到副歌部分从拨弦换成扫弦,有些只需要扫弦,就这么简单。反正吉米总共也就来来回回唱七八首歌。

    酒吧里面,已经有一些酒吧的常客在了,他们相互对坐,大概有寥寥七八个人。他们有的是与付度一样的冒险家,有的是无所事事挥霍家财的败家子,有的是已经下班来这里放松心情的糙汉,汗臭,狐臭以及劣质的香水味混杂在酒吧的空气里,脏话,酒,与女人的话题是这里永恒的主题曲。

    看到有人来到这里时,所有人都短暂停止了聊天,向门口位置看了一眼,随后,更大的喧闹淹没了酒吧。

    “我们的天才音乐家福多来了,今天你小子要是再敢拿那些破歌糊弄我们,我就把你的头狠狠地按进吉米的辟眼里!”

    说话的是一个大约有一米八的壮汉,“棕熊”格里斯,他的手上腿上都长满了至少一公分长的黄褐色毛发,穿着一件被汗水浸的发黄的白色汗衫,胸前茂盛的胸毛呼之欲出,他正在大声的嘟囔着,一边做出了一个塞东西的动作,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格里斯是一位冒险家,也是一位二阶的超凡者,据说掌握着来自新大陆深处超凡部落里隐秘的图腾,也与付度以及另外一位冒险家一起探索过一座印第尼遗迹。用付度的说法,他就是一个狂战士,在特定的情况下,可以牺牲部分理智,变身成为真正的棕熊,拥有真正非人的力量,也就是进入狂暴状态,等狂暴状态结束后,就会陷入一定时间的虚弱,总体来说,是一位不错的队友。付度与他交情还算不错。

    付度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等你看到吉米辟眼的时候,恐怕你想塞进去的不是我的头!”

    付度的嘴自然是臭的,听到这句话的酒客们过了会才明白付度说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就是一阵可以称得上能掀翻屋顶的笑声传来,似乎还有人敲桌子那位吧台上的酒保小姐似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格里斯顿时涨红了脸,手挥舞了两下,似乎想辩解什么,随后又低下头,狠狠地喝酒,咕哝着什么,似乎是骂人的话。

    有那么好笑吗?付度摸了摸脑袋,这次的发挥也就中等水平吧,比这更难听的话这里多的是,怎么会笑成这个样子。

    付度也只能把这种现象归咎于快乐是会传染的这个解释了。

    对于不小心中伤了好兄弟这件事,付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他思考了一会,对酒保小姐说道。

    “今天我的那杯黑麦酒就给格里斯吧,他似乎伤心了。”

    格里斯听了这话,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伤心个屁!你这个碧池弯了也别想搞我!”

    付度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但格里斯话风一转,接着说道。“但是黑麦酒不能浪费,男子汉不能浪费每一滴送到嘴边的酒。”

    顿时,周围又是一阵底底的哄笑声。

    付度再次翻了个白眼,心中为那个可怜的主唱吉米默哀一秒钟,这位主唱其实人还不错,就是成为了一群老爷们低俗玩笑的角色,可怜的吉米!

    四点,一个风尘仆仆人影赶到,正是吉米,他身材比较瘦小,有着漂亮的金发与蓝瞳,付度毕竟刚刚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就低头装作调试琴弦,没想到吉米上来就坐在付度的旁边,热情的搂住了付度的肩膀。

    这下付度不得不抬头看向了吉米那双饱含热情的蔚蓝色眼睛,“什么事?”

    吉米一脸恳切之色,对着付度说到。“哦,我最好的朋友,能不能答应我个事?”

    付度看见吉米那突然热情过了头的动作以及他热切的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由不寒而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挣脱开吉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把屁股挪远了一些。

    “什么事,直接说。”

    “你还有没有自己编写的吉他曲子可以弹?”

    “看我心情,现在没有。”

    “两镑”

    “成交,但你要说明白为什么。”

    “我舅舅听说了你这的吉他,想听听,他家挺有钱的。”

    “行,等你唱完歌,八点多时我加一场。别让你舅舅带太多人。”

    对于这样弹个琴还需要偷偷摸摸的行为,付度也表示很无奈,到现在付度也没想明白那位吃饱饭没事干的贵族老爷到底是从哪听说的自己这个犄角旮旯里的吉他手的,但对吉米,付度还是打算留一手,他打算弹一些没有击打动作的曲子。

    这混账世道,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用几镑钓鱼,就等着自己一开始弹,马上就传到那位贵族老爷耳朵里。到时候自己的下场指定不会很好。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平常一样,从五点开始,酒馆的人陆续开始多了起来,喧哗声与碰杯声宛若层层叠叠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时有时无的歌声如同贝斯,存在感不高,却必不可少,这是人们劳累一天的调节剂,他们在聊天与酒中发泄自己的情绪,满足自己的社交需求。粗俗的言语让他们的不满得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人们把麻木解绑,把曾经的梦想当成吹牛说出了口,被生活压沉的眉毛在这里重新飞舞,人们来到这里不只是为了喝酒,一直都是,这才是酒馆的生财之道。

    八点钟很快到了,付度看见一位不属于这里的顾客光临了这里,他戴着一顶半高礼帽,穿着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正装外套,再加上一条熨的平直而干净的长裤,他应该出现在上流社会太太们举办的宴会里品尝红酒,而不是在这充满汗臭的酒吧。

    付度用眼神询问吉米,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吉米直接下台选择去迎接他那位舅舅,而付度清了清嗓子。站立在表演台上,对着一片吵嚷的酒客们大喊。

    “女士们,先生们,…虽然这里恐怕没有女士,但我仍然要喊,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礼貌。然后,请允许我切入正题,我,天才的付度,未来的吉他之王,又写了一首足以改变世界的歌曲,为我惊叹吧,十年以后,你们只能在留声机里才能听到我的曲子了!等以后,你们可以骄傲的对孩子说,你们当年可是亲耳听到伟大的付度在台上为你们弹奏曲子,你们的孩子一定会羡慕的发疯!”

    沉默了一下,整个酒馆瞬间yee声一片,喝倒彩的也有,嘘声也有,还有骂人的,付度看了看,就数格里斯叫的最凶,他一只手握拳,把大拇指向下,另一只手树立着一根中指,脸上做出仿佛吃了史一样的表情,非常欠打。

    这让付度都有些惊了,格里斯怎么还在,他至少在这里呆了有五个小时。

    看到达到了预期的节目效果,付度很满意,管他骂什么,黑红也是红,只要人们把视线转到自己身上,那就是成功。

    付度坐在台上,怀抱吉他,迎着所有酒客的目光,突然有些犹豫,不是紧张胆怯,而是不知道弹什么。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昨天,今天,明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梦想似乎在离他远去,他终于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也可悲的融入了这个世界,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没有奇遇,没有美女,没有跌宕起伏的冒险,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冒险家,因为在镇中心地段的位置拥有了一套房而沾沾自喜。

    而现在,他在一个底层的酒馆打工,说着粗俗的话,只因一个贵族的一句话,自己热爱的音乐就被贬为歪门邪道,只能偷偷摸摸的弹奏自己最爱的吉他,多么典型的路人剧本啊,似乎都不值得作者去多写一笔。

    付度看了看四周的煤气灯,想起这充满年代感的蒸汽时代,想起一首以前的就学过的曲子,就在观众们忍不住开始起哄时,手上不由弹奏了起来。

    《laststeamenginetrain》(最后一部蒸汽机车)

    纯音乐,请欣赏

    欢快的音符跳跃,低音区有节奏的拨动宛如咕咚做响的车轮,充满乡村风格的布鲁斯音乐如同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音符们欢快跳跃于其上,如同在其中的人们,这是最后一辆蒸汽机车,却不会是最后一辆奔跑在铁轨上的。所以它欢快,所以它欣喜,因为新的时代将要到来。

    付度突然明白了,度过昨天与今天,迎接你的永远是全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