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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观心、未观道

    青神山外,聚集了无数从落天洲四面八方赶来的修行者,距离第一批进山者,已经过了十几天,期间有成百上千的修士络绎不绝纷至沓来,进山人虽多,出山者却寥寥无几,目前只有八人从青神山出来,几乎没几人能完整无缺的走出青神山,除了在藕花福地被驱逐的三人,其他五人几乎都有所收获,尤其是大苍二皇子姬无力,虽说断了一腿,但更是从青神山中得了一把正神兵器。

    只是那山巅境的武夫姬子年第一时间就接走了他,加上有大苍骑兵重点保护起来,让别人想打探消息也无能为力,尤其是前几天,听闻有人见到大苍第一女子武夫,敕封正神姬存希出现,更加让人不敢觊觎,但越是这般,别人越觉得青神山不简单,依旧有人观望,但进山之人更多。

    被藕花福地驱逐的三位修士,二女一男,其中就有龙虎山的外姓天师徐州,刚开始他并没有杀生,但是后来还是经不住诱惑,击杀了一些荷塘中的鱼虾满足口腹之欲,还好龙虎山师门教导有方,他没有胡乱杀生,因此只是被逐出了青神山。而那两位女子,只是因为觉得小精怪太可爱,舍不得杀,因此躲过一劫,其他人则全部被青烛光一掌镇杀。

    三人出来后,皆对藕花福地的事情闭口不谈,讳莫如深,不是不想说,只因不敢说,因为自家师门,也没有仙人境的神仙老爷坐镇,万一泄露天机,谁知道会不会被藕花福地中的仙人老爷隔着天地一巴掌拍死。

    虽说三人没有得到什么仙家宝贝,但三人的安然无恙,也给一些喜欢赌的修士,提供了一些底气。

    青神山第二界碑,六道之地内。

    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中,此时日上三竿,正值大中午,天空万里无云,小公主姬明月无精打采的杵着一根木棍跟在陆太平身后,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问道:“为啥我的修为又没了?太奇怪了吧!”

    此时两人已经在沙漠中走了数日。

    陆太平没有回头,只是用手掌对着脑袋边上挥了挥,扇出一点点风,说道:“在青神山,想要保持自身修为不被天地压胜,只有三种情况,第一,青神山的客人,持请帖或者拜帖入山,第二,就是自家人,第三嘛,就是得苍天令。”

    “那你不也是青神山自家人嘛,怎么也……”姬明月本想反驳,但一想到可能会无意间伤害小野人,便不再说下去。

    陆太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醒来,冥冥之中我就觉得我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锁住了,但是我察觉不到,修为被废之后,那种感觉越发明显了,每次我试图运转气机重新修行,却发现,气机无法凝聚,就像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姬明月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话都不想说了,她实在是走不动了,气恼的一跺脚,丢掉手中的木棍,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要哭:“小野人~我走不动了,从我出生至今,我就没有过那么远的路,呜呜呜。”

    陆太平回过头,看着坐在沙地上揉着脚踝的黑裙少女,很是无奈,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指了指西边方向说道:“快走出星空沙漠了,还有三十里左右,到时候可以找个地方歇歇脚,在这里不行,这里不像之前那边,这里已经靠近六道之地,等到太阳落了山,这附近会刮大风,气温会严重下降,如今你我又没有修为伴身,会被冻死的。”

    黑裙少女坐在沙地中,气恼的蹬脚:“哎呀,我不管了,我现在都快要死了,这太阳也太毒了,咱们歇会行不行,我脚痛。”说完后不顾形象的扯下一只靴子,扯开袜子一看,行嘛,脚都走破了。姬明月看着自己通红的脚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太平倍感无奈,但是这里真的不能停下,他走到少女身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如果你脚痛,把靴子脱了,我背你。”

    黑裙少女突然安静了下来,低着头也不吭声,只是耳朵红红的,陆太平见她没什么反应,主动脱下女孩的另一只靴子,两只靴子鞋带系在一起,挂在自己脖子上。

    姬明月被吓了一跳,立刻缩了缩脚吼道:“你干嘛!”

    陆太平被突如其来的一吼搞得有些无语,有些恼怒的站起身来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不管你了。到时候太阳落山了,这里可是有魔狼和黑乎乎的四脚蛇的,会吃人的那种!就算没遇到魔狼,你也会被活活冻死。”

    姬明月被唬的有些难过,眼睛泛红,委屈的瘪着嘴道:“我脚痛!走不动了嘛”。

    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陆太平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口气有些过了,这女孩不像自己出身卑贱,而是真正的千金之躯,于是声音放低了很多,轻声道:“那到底要不要我背你?”

    “你站那么高怎么背我?”姬明月有些害羞,吸了吸鼻子掩饰尴尬。

    陆太平重新蹲下身,少女轻轻捏了捏拳头,有些紧张和害羞,除了陆太平,她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家人以外的男子。

    所以她只是轻轻靠在陆太平背后就不敢动了,陆太平可没想那么多,将她的手臂挽在自己脖子上后,背起她就走。

    陆太平背着姬明月,刚刚开始的那一段路,女孩还会叽叽喳喳的问一些问题,掩饰自己的羞涩和尴尬,聊着聊着,走了一段距离后,陆太平背上的少女渐渐安静了下来,陆太平微微侧过头,发现少女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睡相并不好,流了一丢丢口水,还时不时发出一些呢喃……

    烈日下,一个白衣少年背着一个黑裙少女,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缓步前行,身后只留下一排长长的脚印。

    一阵一阵的风沙吹过,那一排长长的脚印也慢慢消失。

    如果从高空俯瞰在他们身前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个巨石嶙峋的大峡谷,名为炎龙峡谷。

    太阳落山前,陆太平背着姬明月,走出了荒凉的星空沙漠,到达了炎龙峡谷的避风塘,虽名为塘,却只是一块千米有余的空地,空地周围怪石嶙峋,可以遮挡风沙。

    少女终于悠悠醒来,还没反应过来被陆太平背着,少女醒后打着哈欠轻轻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口水,这才发现,自己一睡就睡那么香,太阳都快落山了。

    看了看四周,竟然有不少人,少女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道:“我睡了那么久啊,我们到哪了?”

    陆太平背着姬明月走到一棵枯树下,地上有一段粗大的枯树木桩,可以坐人,便把姬明月放在木桩上,把靴子取下丢给她道:“想要登山,得先到无罪城,想到无罪城,得先走过六道之地,我们目前已经走了其中一地星空沙漠,如今还要穿过炎龙峡谷,之后跨过奈何桥,横渡苦海,登上无涯岛,踏上黄泉路,才能抵达无罪城。”

    “这么麻烦?”少女有些苦恼。

    陆太平笑了笑:“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机会,可以感悟六道,每过一地,皆可见一地道韵,有的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观一道,看清自己脚下的路只能止步山巅,能力强一些的,止步于天神。”

    姬明月点点头,而后四处看了看,有些讶异:“这里怎么那么多人,这快近百人了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些不对劲。”

    “莫非外面又有很多人登山了?”

    陆太平点点头,随后沉思,肯定是这样了,只是青神山从外界看来,也无什么特别之处啊,就是稍大一些的山脉,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就算是凭空多了一座未知的仙家福地,按理来说,先发现的势力应该会封锁消息,然后几家势力关起门来瓜分利益才是常理,不该有这么多修士啊,肯定有什么人在推动一切……

    姬明月见陆人甲在低头思考着什么,也没打扰他,穿好靴子起身四处好奇的打量着。

    此方小天地,腥风阵阵,有股浓烈的血腥味,荒芜的大峡谷,有数条四通八达的大路,放眼望去,全是风沙和黑石,和藕花福地恰恰相反,全是怪石林立而成,几乎看不见绿植,偶有能看见几棵枯树。看得出来这是一方已经破碎的天地,日落黄昏,四处巨石嶙峋,放眼望去,尽是蜿蜒起伏的茶马古道,夕阳西下,枯藤老树有了,只差昏鸦,但天上也有几只在高空盘旋的苍鹰,也很不错。

    姬明月在避风塘四处乱逛,边走边看有没有认识的修士,逛着逛着,她看到了一个黄衣少年,盘坐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之下闭着眼睛打坐休息,身前匍匐着一头黄金狮子,头生双角,狮子护着少年,威风凌凛。

    姬明月看到顾璨就会想到自己二哥被打断的腿,看到那少年闭着眼睛,便咬着牙悄悄对着顾璨扬了扬拳头,哪知那顾璨突然睁开了眼睛,较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姬明月顿时有些尴尬,咋办?打又打不过,并且这家伙可是有苍天令伴身,已经恢复修为了。

    黄衣少年顾璨看起来人畜无害,俊俏可爱的脸庞,加上胡乱扎起来的头发,略显慵懒,任谁第一眼也不会把这个少年和以武镇压一境这一句话联系到一起,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只手压服了一方小天地中的所有凡俗境。

    顾璨对着姬明月挑了挑眉:“我得罪过你?”

    姬明月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扬起下巴道:“你打断了我二哥的腿。”

    顾璨不屑一笑:“这么说来,你对我露出敌意,是想报仇?你可知,在我的道里,对我露出敌意,视为问拳!”

    顾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姬明月也没想到这个小屁孩竟然说翻脸就翻脸,顿时有些慌了。

    正在姬明月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正是陆太平。

    看到陆太平出现,顾璨有些意外,但也不在意,只是有些感兴趣:“你竟然没死?你要替这小丫头出头?”

    陆太平心里慌的要死,但老道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慌,就算没有靠山,也要装作有靠山的样子。

    陆太平压低声音,故作平静的说道:“你真的觉得,你能在青神山杀了我还全身而退?”

    顾璨身前的巨狮呲着牙,低声吼叫着,仿佛只要顾璨一声令下,它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咬死那个少年。

    姬明月突然想起来,这小野人都能摸仙人境老爷的头了,还能怕他顾璨,于是冷哼一声,仰起下巴道:“哼!顾璨,我知道你恢复了修为,但你确定你敢在青神山内杀了两位仙人境老爷的福地贵客?”

    顾璨听到两位仙人境老爷,顿时想起了将他驱逐出藕花福地的那两个小童子,不仅没有收敛敌意,反而杀意更甚。

    只是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收起了杀意,笑着说道:“原来有大靠山啊,那还真不能杀了,并且我曾说过,青神山内不为难他。”只是看向陆太平的眼神就更加看不起了。

    陆太平没有再说话,拉着黑裙少女快步离开,因为刚刚,他敏锐的捕捉到顾璨确实是起了杀意,是针对姬明月的杀意,最后又突然收手,不是因为他扯出了什么仙人境靠山,因为那时候,顾璨杀意更盛,真正让顾璨收手的原因,是顾璨觉得陆太平这种人不配他出手,只会躲在更强的人身后,只会更加让顾璨看不起,也就没有了对姬明月出手的兴趣。

    被陆太平拉着离开的姬明月感觉扬眉吐气,特别畅快,也很开心小野人会站出来保护自己,明明他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呢,但她依旧很开心。完全没能发现顾璨眼神中的不屑,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走了一趟鬼门关。

    她甚至都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任由陆太平拉着她,走出一段距离,姬明月乐呵呵的问道:“小野人,为什么他们都不往前走呢?你不是说走完一地便可观一地道韵吗?并且我刚刚可是听别人说,现在这青神山的福地中可到处都是宝贝呢!”姬明月不是不知道陆太平的名字,之前陆太平就已经告诉她了,但是她觉得小野人更好听,也更顺口,再说了,这世间哪有尊贵的公主会叫仆人全名的?叫了反而不合理。

    陆太平松开女孩的手,指向星空沙漠,回答道:“因为沙尘暴要来了,你看那边,北风呼啸,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汇聚,形成沙尘暴来袭,如今大伙都是凡人之躯,哪里受得了什么沙尘暴,哪怕有修为伴身,不及山巅境哪里能和天地中的自然之力抗衡,你看那顾璨不也停下来等待了嘛,再说了,那炎龙峡谷地势错综复杂,就像迷宫一般,并且以前还有黑乎乎的四脚蛇盘踞此地镇守,反正晚上进入炎龙峡谷不是明智之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太平带着姬明月来到了星空沙漠和炎龙峡谷的交界处,找了一处高地坐下。

    陆太平笑容灿烂:“姬明月,你知道为何这里叫星空沙漠吗?”

    黑裙少女红着脸摇摇头。

    陆太平站起身指了指远处的沙漠:“你看那片沙漠,到了夜间是不是很美丽,夜空中繁星点点,到了夜晚,气温下降,沙砾结成冰晶反光,便把天上夜空都偷偷搬到了地面,我那大师姐说,这就叫偷天换月。”

    “那叫偷天换日好吧!”黑裙少女咕哝一声,有些害羞,她还是第一次和男孩子一起看星星,一起看夜景。

    “不管叫啥,反正听起来是挺厉害的!你试着观看此地道韵,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姬明月顺着陆太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白天一望无垠的荒芜,到了夜晚,却变得“繁星点点,星光灿烂”。

    天上明月高挂,浩瀚星辰繁如景,明月不知清风意,清风不解明月情。

    地上寒风凛冽,卷起地上沙砾,化作满地的灿烂星河……

    黑裙少女似乎有些冷,轻轻捏着耳垂,遥遥看着这些天走过的沙漠,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的。她观了天,观了地,观了身边的小野人,也观了心,却偏偏没有观那天地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