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韩许愿篇
那一天韩许愿浑身发抖地走出林旭的家中，她感觉她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大脑里有各种声音叫嚣着，她听不清楚。不过在韩许愿走出林旭家的大门，将把身后的门关上的时候，体内就像是有一个从未被触及的开关在那刹那开启，她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眼神毫无波澜似湖水，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了，步伐平稳坚定。
几天后，韩许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许愿。”说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这个声音韩许愿辨认不出。
“你是？”
“我是贺敏，不好意思电话打得太突然了。”
“没有没有，是我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些事要找你，周末有空吗？”
“有啊。”
“好，那我看下我们约在哪？”
挂下电话，韩许愿沉思了一会，她和贺敏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没有交流，小学毕业之后更是从未联系过，在群里，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为什么要突然找她，韩许愿想不明白，不过韩许愿并不讨厌贺敏这个人，在韩许愿眼中，贺敏的形象是自由洒脱的，虽然并不是韩许愿想要成为的形象，但是这样的女人在人群里总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小学之后，韩许愿上了一个普通的初中，然后上了普通的高中，最后毫无悬念地考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韩许愿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准确的说，不仅是学习，在任何方面她都是一个平凡的人，而且她从小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其实她心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就想没有波澜地度过一生，她不喜欢收到别人的关注，但也不在意别人那她做比较，无论是过得好或不好，她内心都不会有自卑感或优越感。但是有一点韩许愿很确定，这世上有一个人把她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对此是感到自豪的。
韩许愿在去母亲家的路上，目光被街边一家新开的小吃店吸引，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还好现在还没多少人排队，韩许愿暗想，她在店铺里特意挑了母亲平日爱吃的，然后小心地拿在手里。
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听到韩许愿进屋的声音还特意地跑到门口迎接她，
“先去换衣服吧，饭马上就好了。”说完母亲看到韩许愿手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你爱吃的。”
“你这孩子，太有心了，我今天也做了你爱吃的。”
“我知道，老远就问出来了。”韩许愿的幸福感从眼中溢了出来。
厨房里母亲做着饭，韩许愿在旁边帮忙，
“什么时候再让小旭来家里吃饭？上次太感谢她了。”
“是说我上次生病那回吗？”
“对呀，幸亏她替我去看了你。”
“本来也没多大事。”一想到上次为了没什么事的自己担心的妈妈和林旭，韩许愿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的时候，韩许愿躺在床上，翻转着感受着柔软的床铺，这间卧室她住了二十多年，是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韩许愿在思考是不是要找一个离家近的工作然后搬回家和妈妈一起住，不过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她对现在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
韩许愿选择今天回家也是因为明天和贺敏吃饭的餐厅离这里比较近，不需要早起赶去。想到这，韩许愿还是不明白贺敏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还是单独的。韩许愿本想告诉林旭的，但是她觉得现在提到任何和小学有关联的人，都会使林旭本就紧张的神经临近奔溃，于是韩许愿决定先和贺敏会面后再看是否要告诉林旭。
次日，韩许愿洗漱完，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还像十几岁的少女一样，虽然褪去了稚嫩的外表，但是神态气质仿佛停留在了学生年代。韩许愿不怎么化妆，她不算美丽的脸无法让人惊艳地过目难忘，瘦小的身材总是能在人群里躲闪到阴影间。韩许愿的性格也如此，她不喜欢亲近陌生人，不喜欢多余的社交，上了大学之后，她就没有再交过任何一个朋友，她的心就像是被封闭了起来，不过韩许愿白净柔和的面庞以及眉眼间透漏着的淡雅温柔会给人一种想要靠近、想要安全、想要被治愈的感觉，但是在交往中，韩许愿不咸不淡、真诚却疏离的态度让人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她。
韩许愿看了眼身上的米色连衣裙，没什么褶皱，看来昨天临时熨了一下还是有效果的，韩许愿的目光没有继续停留在镜中，她对外貌并不是太在意，韩许愿拿起椅子上的包走出了房门。
韩许愿打车到了餐厅的位置，
“应该是这了。”前面的司机说了声。
韩许愿看向窗外，车就停在贺敏发的餐厅的门口，是一家日料店，门店不大，但门铺的装修和设计很精细，充满日系风格。
韩许愿走进餐厅，和她预想的一样，餐厅是一条长廊从外面看不大，但里面的面积着实不小。
“您好，请问几位。”一个年轻的服务员看到韩许愿立马亲切地迎接上来。
“我有预定。”韩许愿拿出手机把房间名给服务员看。
“好的，这边请。”服务员抬起胳膊指引着韩许愿上到二楼。
“里面有人来了吗？”
“来了一位女士。”
韩许愿没想到贺敏会比她来得还早，韩许愿从小到大总是习惯性地为别人着想，所以基本上都是她等别人，韩许愿不由加快步伐。
“到了，这一间。”
贺敏订的包厢在二楼的最里面，一路走来不知道是她们午饭吃得比较早还是什么原因，韩许愿几乎听不到这些包厢里的声音。
“需要为您开门吗？”
“不用了，谢谢。”
服务员走了后，韩许愿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立马做出了反应，
“请进。”是贺敏的声音。
韩许愿推开门，包厢不大，是标准的二人包厢，贺敏坐在桌子的一侧，把靠门边的另一侧留给了韩许愿。
韩许愿将包挂在衣架上，走到桌边做了下来。
“我已经都点好了，也都上来了，你看看还要不要再加些什么。”
韩许愿看着一桌子的日料，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主要是不想一会有人来打扰我们。”贺敏眼神中透漏着抱歉。
“没事没事，这些就够了”韩许愿笑了笑，“你挺会点的呀。”
“我很想喜欢这家店，经常来。”
“怪不得这么熟悉。”
“你家离这远吗？路上没堵车吧？”
“没有，挺快的。”
“那就好。”
韩许愿其实感到有些尴尬，也对贺敏的邀约有了更大的疑问。韩许愿不是很热络的人，尤其是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她基本上不会主动说些什么，谈话都是处于被动的位置，说不上几句就有可能陷入沉默，不过好在贺敏表现得很自在，看来她并未因韩许愿的不善言谈而感到尴尬。
对面的这个女人很漂亮，韩许愿是发自内心的感叹，尽管上学六年的时间她们并未有什么接触，但是贺敏这张脸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从小就很好看，不是小孩的那种可爱，而是从小就能看出这个人长大会很美丽。贺敏画了妆，妆很淡但却精致，看得出她应该是经常画，适合她的妆容将贺敏的美丽绽放得更加夺目。贺敏像猫一样慵懒的气质和她端庄古典的长相形成强烈的冲突，这种矛盾感使她有独特的魅力。
韩许愿看着对面的女人，曾经有过六年的朝夕相处，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多了一份别扭，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韩许愿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贺敏开门见山的方式，让韩许愿比较舒服，虽然韩许愿待人总是温和的，但她喜欢直接的方式。
“你说吧，如果我能帮到你就好。”
贺敏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像是在犹豫，可是从韩许愿的角度看去，贺敏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闪动。
她早就想好了，韩许愿知道。
“你能帮到我，不是件困难的事，对你来说。”贺敏松软的声音轻轻地在传入韩许愿耳中。
“是什么呢？”
贺敏没回答，她喝了口茶，韩许愿看到她那侧的桌角放了一个眼镜盒，韩许愿刚进屋时就注意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有种不协调感，黑色方形的眼镜盒和贺敏精致的一身很不匹配，而且贺敏视力很好，今天还是阴天不需要太阳镜，那这个眼镜盒...是什么？
贺敏看着韩许愿看呆了的眼神，放下了茶杯，脸上带着亲切地笑容说，“我想杀个人。”
贺敏成功地让韩许愿的眼神又回到了她身上。
“什么？”
“你听到了。”
“是谁？”
贺敏嘴角上扬，眼睛也笑成了月牙状，
“你这么问，是要帮我了？”现在的情况比贺敏预想的发展地还要快，贺敏看着眼前的女孩，韩许愿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为什么找我？”
贺敏笑了笑，“你知道的，不是吗？”
“如果我拒绝呢？”
贺敏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的手放在那个不起眼的眼镜盒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韩许愿知道眼镜里看到的所有内容都是无法导出的，贺敏没有证据。
“没错，但是我是看着眼镜里的画面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就意味着目标任务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就是说贺敏选择的目标也是刘青童，她是看着她死去的，刘青童死前发生的一切贺敏都尽收眼底。
“尽管现在还没有物证，但我无疑是最好的人证。”贺敏继续说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人证。”
“原来是这样，和多年没有联系的人吃饭很奇怪，但确是作为人证的最佳选择。”
“你这么想也没问题。”
“我万一搞砸了呢？”
“不会的，你可是很会撒谎的。”
韩许愿疑惑的眼神中带着警惕，
“什么意思，你并不了解我。”
贺敏轻轻地将双手交叉放到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抬起望向韩许愿，
“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为施暴者掩盖了罪行，不是吗？所以我才说你很会撒谎。”
韩许愿瞳孔迅速扩张，她万万没想到会从贺敏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作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你没有将你的遭遇告诉任何人，你不就是在帮她们掩盖吗？所以那些人才能依旧人模人样地活在公众面前。”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韩许愿今日才清楚地认知到，不过无所谓，都是旁观者而已，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发声，别人看见不看见、知道不知道、如何想、如何做，都是别人的决定，韩许愿从不需要别人为她做什么。但今天贺敏的话令韩许愿震惊同时也痛苦，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想过，原来她也是施暴者的帮凶，她的沉默纵容了那个人。
“不过，那个校园暴力者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算是复仇了。”
“她是怎么死的？”韩许愿还是问了出来，她怀疑过林旭骗了她，但是她无法对林旭问出口，不是因为不信任，正是因为信任，韩许愿知道林旭是为了她好。
这次换贺敏感到意外了，虽然她觉得韩许愿有装得成分。
“你不知道？”
“我想知道细节。”
“这个你还是亲自去问林旭吧。”
“我只要求你回答这个问题，跟你要求我的比起来应该容易的多。”
贺敏没有思考太久，便回答了韩许愿，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刘青童是窒息而死的。”
“还有呢？”
“剩下的无需多说，你应该也不想知道。”
韩许愿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她将视线从贺敏脸上移开，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没戴任何收拾的手，她的指甲也修剪的平齐整洁，和她人一样，像一张白纸，普通又缺少存在感。此时韩许愿并没有在思考她要怎么应对贺敏，她只是疑惑为什么现在的她如此淡定，韩许愿想不明白......
“考虑好了吗？”贺敏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韩许愿点了点头，“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贺敏探过身，凑近韩许愿，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
韩许愿站起身，看着这一桌子她一口未动的菜，
“在此之前我们不要有任何联系。”
“当然。”贺敏微笑着答应，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寿司。
韩许愿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回的家，在她的记忆里，那一天，在和贺敏见面之后就结束，接下来发生什么她仿佛没了记忆。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又如如梦初醒般地眼神开始变得愈加惶恐。
韩许愿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她将手机抓到手里，准备打开通讯录。
随后韩许愿就后悔了，她将手机放回床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它，这件事她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韩许愿起得很早，她难得地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门口，看了下鞋架上的鞋子，最后选了一双白色平底鞋。
韩许愿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现在是周末的清晨，路上人很少，韩许愿会不自觉地看向路过的人，她在想她们会不会关注自己，今天看起来会不会很反常，韩许愿抓紧背包的带子，加快步伐，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她额头上已经冒汗了，背也有些湿了，韩许愿停下脚步，抬起头，今日的太阳格外刺眼，可是韩许愿还是注视着它，然后抬起手遮挡在眼睛上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放轻松。”韩许愿低头小声对自己反复说着。
进入贺敏所在的小区，韩许愿感觉有些意外，这个小区不大、房子也很老。在韩许愿的印象里贺敏出生在一个相当不错的家庭，她现在的工作薪水也不低，没必要租在这样一个老旧的小区。包里的手机响了，韩许愿掏出来看到了贺敏的来电，她挂掉电话，示意贺敏她已经到了。
韩许愿按照那日贺敏告诉她的门牌号找到了贺敏所住的单元，她站在楼下，她知道这是最后掉头的机会了，不过韩许愿还是深呼了一口气，右腿迈进了楼门。
贺敏家住在五楼，没有电梯，韩许愿一层层地往上爬，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地令韩许愿心慌。
“许愿，你来啦！”
咚咚的下楼声，在安静的楼道里炸开，韩许愿应激地浑身一颤，她看到贺敏穿着一条白色睡裙从楼上跑了下来，
“来，快上来。”
贺敏笑盈盈地跑过来，拉住韩许愿的手腕把她带到家门口，房门虚掩，贺敏打开门将韩许愿请了进去，然后韩许愿看着贺敏修长的身影像幽灵一样飘进了进门靠客厅左边的一间卧室。此时的韩许愿感觉她的大脑已经和身体分离了，她迈着机械的步伐跟随着贺敏的背影朝那间卧室走去......
她看到了，韩许愿进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从窗户上坠落，就是一刹那，但她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并且分毫不差地传入了她的脑海里，记忆里，韩许愿一动不动地看着，耳边传入了贺敏的尖叫声，随后韩许愿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她跪倒在地上，捂住嘴巴。
贺敏走过来，把还跪在地上的韩许愿扶起来，韩许愿看着眼前那张平静的脸，素颜的贺敏依旧很美丽，她脸上的那种神情不能说是冷漠，而是正常到反常的若无其事，她仿佛刚才只是扔掉了一袋垃圾，而不是终结了一条生命。
“韩许愿，看着我，没关系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贺敏冷静地说。
韩许愿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丧失了感知能力，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变得模糊，她只想从这件事里解脱。
“警察马上就要来了，我得下去看下。”蹲在韩许愿旁边的贺敏站了起来，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变成了一张惊魂未定、悲泣痛苦的脸。
“你就在屋子里呆着，继续维持这幅受到惊吓刺激的模样就够了。”
说完贺敏便走出大门，屋外响起了拖鞋拍打在每一阶阶梯，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几天后，韩许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你好。”
“许愿。”说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这个声音韩许愿辨认不出。
“你是？”
“我是贺敏，不好意思电话打得太突然了。”
“没有没有，是我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事吗？”
“还真有些事要找你，周末有空吗？”
“有啊。”
“好，那我看下我们约在哪？”
挂下电话，韩许愿沉思了一会，她和贺敏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没有交流，小学毕业之后更是从未联系过，在群里，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为什么要突然找她，韩许愿想不明白，不过韩许愿并不讨厌贺敏这个人，在韩许愿眼中，贺敏的形象是自由洒脱的，虽然并不是韩许愿想要成为的形象，但是这样的女人在人群里总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小学之后，韩许愿上了一个普通的初中，然后上了普通的高中，最后毫无悬念地考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韩许愿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准确的说，不仅是学习，在任何方面她都是一个平凡的人，而且她从小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其实她心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就想没有波澜地度过一生，她不喜欢收到别人的关注，但也不在意别人那她做比较，无论是过得好或不好，她内心都不会有自卑感或优越感。但是有一点韩许愿很确定，这世上有一个人把她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对此是感到自豪的。
韩许愿在去母亲家的路上，目光被街边一家新开的小吃店吸引，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还好现在还没多少人排队，韩许愿暗想，她在店铺里特意挑了母亲平日爱吃的，然后小心地拿在手里。
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听到韩许愿进屋的声音还特意地跑到门口迎接她，
“先去换衣服吧，饭马上就好了。”说完母亲看到韩许愿手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你爱吃的。”
“你这孩子，太有心了，我今天也做了你爱吃的。”
“我知道，老远就问出来了。”韩许愿的幸福感从眼中溢了出来。
厨房里母亲做着饭，韩许愿在旁边帮忙，
“什么时候再让小旭来家里吃饭？上次太感谢她了。”
“是说我上次生病那回吗？”
“对呀，幸亏她替我去看了你。”
“本来也没多大事。”一想到上次为了没什么事的自己担心的妈妈和林旭，韩许愿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的时候，韩许愿躺在床上，翻转着感受着柔软的床铺，这间卧室她住了二十多年，是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韩许愿在思考是不是要找一个离家近的工作然后搬回家和妈妈一起住，不过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她对现在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更好的。
韩许愿选择今天回家也是因为明天和贺敏吃饭的餐厅离这里比较近，不需要早起赶去。想到这，韩许愿还是不明白贺敏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还是单独的。韩许愿本想告诉林旭的，但是她觉得现在提到任何和小学有关联的人，都会使林旭本就紧张的神经临近奔溃，于是韩许愿决定先和贺敏会面后再看是否要告诉林旭。
次日，韩许愿洗漱完，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孩还像十几岁的少女一样，虽然褪去了稚嫩的外表，但是神态气质仿佛停留在了学生年代。韩许愿不怎么化妆，她不算美丽的脸无法让人惊艳地过目难忘，瘦小的身材总是能在人群里躲闪到阴影间。韩许愿的性格也如此，她不喜欢亲近陌生人，不喜欢多余的社交，上了大学之后，她就没有再交过任何一个朋友，她的心就像是被封闭了起来，不过韩许愿白净柔和的面庞以及眉眼间透漏着的淡雅温柔会给人一种想要靠近、想要安全、想要被治愈的感觉，但是在交往中，韩许愿不咸不淡、真诚却疏离的态度让人始终无法真正触碰到她。
韩许愿看了眼身上的米色连衣裙，没什么褶皱，看来昨天临时熨了一下还是有效果的，韩许愿的目光没有继续停留在镜中，她对外貌并不是太在意，韩许愿拿起椅子上的包走出了房门。
韩许愿打车到了餐厅的位置，
“应该是这了。”前面的司机说了声。
韩许愿看向窗外，车就停在贺敏发的餐厅的门口，是一家日料店，门店不大，但门铺的装修和设计很精细，充满日系风格。
韩许愿走进餐厅，和她预想的一样，餐厅是一条长廊从外面看不大，但里面的面积着实不小。
“您好，请问几位。”一个年轻的服务员看到韩许愿立马亲切地迎接上来。
“我有预定。”韩许愿拿出手机把房间名给服务员看。
“好的，这边请。”服务员抬起胳膊指引着韩许愿上到二楼。
“里面有人来了吗？”
“来了一位女士。”
韩许愿没想到贺敏会比她来得还早，韩许愿从小到大总是习惯性地为别人着想，所以基本上都是她等别人，韩许愿不由加快步伐。
“到了，这一间。”
贺敏订的包厢在二楼的最里面，一路走来不知道是她们午饭吃得比较早还是什么原因，韩许愿几乎听不到这些包厢里的声音。
“需要为您开门吗？”
“不用了，谢谢。”
服务员走了后，韩许愿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人立马做出了反应，
“请进。”是贺敏的声音。
韩许愿推开门，包厢不大，是标准的二人包厢，贺敏坐在桌子的一侧，把靠门边的另一侧留给了韩许愿。
韩许愿将包挂在衣架上，走到桌边做了下来。
“我已经都点好了，也都上来了，你看看还要不要再加些什么。”
韩许愿看着一桌子的日料，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我主要是不想一会有人来打扰我们。”贺敏眼神中透漏着抱歉。
“没事没事，这些就够了”韩许愿笑了笑，“你挺会点的呀。”
“我很想喜欢这家店，经常来。”
“怪不得这么熟悉。”
“你家离这远吗？路上没堵车吧？”
“没有，挺快的。”
“那就好。”
韩许愿其实感到有些尴尬，也对贺敏的邀约有了更大的疑问。韩许愿不是很热络的人，尤其是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她基本上不会主动说些什么，谈话都是处于被动的位置，说不上几句就有可能陷入沉默，不过好在贺敏表现得很自在，看来她并未因韩许愿的不善言谈而感到尴尬。
对面的这个女人很漂亮，韩许愿是发自内心的感叹，尽管上学六年的时间她们并未有什么接触，但是贺敏这张脸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从小就很好看，不是小孩的那种可爱，而是从小就能看出这个人长大会很美丽。贺敏画了妆，妆很淡但却精致，看得出她应该是经常画，适合她的妆容将贺敏的美丽绽放得更加夺目。贺敏像猫一样慵懒的气质和她端庄古典的长相形成强烈的冲突，这种矛盾感使她有独特的魅力。
韩许愿看着对面的女人，曾经有过六年的朝夕相处，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比陌生人还要多了一份别扭，不知道为什么，此时韩许愿有了丝不好的预感。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贺敏开门见山的方式，让韩许愿比较舒服，虽然韩许愿待人总是温和的，但她喜欢直接的方式。
“你说吧，如果我能帮到你就好。”
贺敏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像是在犹豫，可是从韩许愿的角度看去，贺敏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闪动。
她早就想好了，韩许愿知道。
“你能帮到我，不是件困难的事，对你来说。”贺敏松软的声音轻轻地在传入韩许愿耳中。
“是什么呢？”
贺敏没回答，她喝了口茶，韩许愿看到她那侧的桌角放了一个眼镜盒，韩许愿刚进屋时就注意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有种不协调感，黑色方形的眼镜盒和贺敏精致的一身很不匹配，而且贺敏视力很好，今天还是阴天不需要太阳镜，那这个眼镜盒...是什么？
贺敏看着韩许愿看呆了的眼神，放下了茶杯，脸上带着亲切地笑容说，“我想杀个人。”
贺敏成功地让韩许愿的眼神又回到了她身上。
“什么？”
“你听到了。”
“是谁？”
贺敏嘴角上扬，眼睛也笑成了月牙状，
“你这么问，是要帮我了？”现在的情况比贺敏预想的发展地还要快，贺敏看着眼前的女孩，韩许愿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为什么找我？”
贺敏笑了笑，“你知道的，不是吗？”
“如果我拒绝呢？”
贺敏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的手放在那个不起眼的眼镜盒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韩许愿知道眼镜里看到的所有内容都是无法导出的，贺敏没有证据。
“没错，但是我是看着眼镜里的画面变成了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就意味着目标任务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就是说贺敏选择的目标也是刘青童，她是看着她死去的，刘青童死前发生的一切贺敏都尽收眼底。
“尽管现在还没有物证，但我无疑是最好的人证。”贺敏继续说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
“人证。”
“原来是这样，和多年没有联系的人吃饭很奇怪，但确是作为人证的最佳选择。”
“你这么想也没问题。”
“我万一搞砸了呢？”
“不会的，你可是很会撒谎的。”
韩许愿疑惑的眼神中带着警惕，
“什么意思，你并不了解我。”
贺敏轻轻地将双手交叉放到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抬起望向韩许愿，
“你在很小的时候，就为施暴者掩盖了罪行，不是吗？所以我才说你很会撒谎。”
韩许愿瞳孔迅速扩张，她万万没想到会从贺敏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作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你没有将你的遭遇告诉任何人，你不就是在帮她们掩盖吗？所以那些人才能依旧人模人样地活在公众面前。”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韩许愿今日才清楚地认知到，不过无所谓，都是旁观者而已，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发声，别人看见不看见、知道不知道、如何想、如何做，都是别人的决定，韩许愿从不需要别人为她做什么。但今天贺敏的话令韩许愿震惊同时也痛苦，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想过，原来她也是施暴者的帮凶，她的沉默纵容了那个人。
“不过，那个校园暴力者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算是复仇了。”
“她是怎么死的？”韩许愿还是问了出来，她怀疑过林旭骗了她，但是她无法对林旭问出口，不是因为不信任，正是因为信任，韩许愿知道林旭是为了她好。
这次换贺敏感到意外了，虽然她觉得韩许愿有装得成分。
“你不知道？”
“我想知道细节。”
“这个你还是亲自去问林旭吧。”
“我只要求你回答这个问题，跟你要求我的比起来应该容易的多。”
贺敏没有思考太久，便回答了韩许愿，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刘青童是窒息而死的。”
“还有呢？”
“剩下的无需多说，你应该也不想知道。”
韩许愿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她将视线从贺敏脸上移开，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没戴任何收拾的手，她的指甲也修剪的平齐整洁，和她人一样，像一张白纸，普通又缺少存在感。此时韩许愿并没有在思考她要怎么应对贺敏，她只是疑惑为什么现在的她如此淡定，韩许愿想不明白......
“考虑好了吗？”贺敏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
韩许愿点了点头，“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贺敏探过身，凑近韩许愿，在她耳边低声告诉她。
韩许愿站起身，看着这一桌子她一口未动的菜，
“在此之前我们不要有任何联系。”
“当然。”贺敏微笑着答应，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寿司。
韩许愿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回的家，在她的记忆里，那一天，在和贺敏见面之后就结束，接下来发生什么她仿佛没了记忆。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又如如梦初醒般地眼神开始变得愈加惶恐。
韩许愿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她将手机抓到手里，准备打开通讯录。
随后韩许愿就后悔了，她将手机放回床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它，这件事她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韩许愿起得很早，她难得地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走到门口，看了下鞋架上的鞋子，最后选了一双白色平底鞋。
韩许愿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现在是周末的清晨，路上人很少，韩许愿会不自觉地看向路过的人，她在想她们会不会关注自己，今天看起来会不会很反常，韩许愿抓紧背包的带子，加快步伐，没走几步，她就感觉她额头上已经冒汗了，背也有些湿了，韩许愿停下脚步，抬起头，今日的太阳格外刺眼，可是韩许愿还是注视着它，然后抬起手遮挡在眼睛上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放轻松。”韩许愿低头小声对自己反复说着。
进入贺敏所在的小区，韩许愿感觉有些意外，这个小区不大、房子也很老。在韩许愿的印象里贺敏出生在一个相当不错的家庭，她现在的工作薪水也不低，没必要租在这样一个老旧的小区。包里的手机响了，韩许愿掏出来看到了贺敏的来电，她挂掉电话，示意贺敏她已经到了。
韩许愿按照那日贺敏告诉她的门牌号找到了贺敏所住的单元，她站在楼下，她知道这是最后掉头的机会了，不过韩许愿还是深呼了一口气，右腿迈进了楼门。
贺敏家住在五楼，没有电梯，韩许愿一层层地往上爬，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地令韩许愿心慌。
“许愿，你来啦！”
咚咚的下楼声，在安静的楼道里炸开，韩许愿应激地浑身一颤，她看到贺敏穿着一条白色睡裙从楼上跑了下来，
“来，快上来。”
贺敏笑盈盈地跑过来，拉住韩许愿的手腕把她带到家门口，房门虚掩，贺敏打开门将韩许愿请了进去，然后韩许愿看着贺敏修长的身影像幽灵一样飘进了进门靠客厅左边的一间卧室。此时的韩许愿感觉她的大脑已经和身体分离了，她迈着机械的步伐跟随着贺敏的背影朝那间卧室走去......
她看到了，韩许愿进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从窗户上坠落，就是一刹那，但她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并且分毫不差地传入了她的脑海里，记忆里，韩许愿一动不动地看着，耳边传入了贺敏的尖叫声，随后韩许愿感觉自己支撑不住了，她跪倒在地上，捂住嘴巴。
贺敏走过来，把还跪在地上的韩许愿扶起来，韩许愿看着眼前那张平静的脸，素颜的贺敏依旧很美丽，她脸上的那种神情不能说是冷漠，而是正常到反常的若无其事，她仿佛刚才只是扔掉了一袋垃圾，而不是终结了一条生命。
“韩许愿，看着我，没关系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贺敏冷静地说。
韩许愿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丧失了感知能力，周围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变得模糊，她只想从这件事里解脱。
“警察马上就要来了，我得下去看下。”蹲在韩许愿旁边的贺敏站了起来，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变成了一张惊魂未定、悲泣痛苦的脸。
“你就在屋子里呆着，继续维持这幅受到惊吓刺激的模样就够了。”
说完贺敏便走出大门，屋外响起了拖鞋拍打在每一阶阶梯，匆匆下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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