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里廷病
德洛尔国的银行系统分两种账户。一种是实名账户，凭个人的身份凭证和简要密码存取。另一种是不记名账户，唯一的凭证是账户名和匹配的十六位数字组成的密钥。
克里斯决定把自己的一万元存到个人账户，用于疾病防治的五十万存到不记名账户。
他离开强力保安公司，往里廷市立银行走去。
银行外有一个名为时代科技的圆形广场，于935年为纪念“蒸汽内燃机”发现10周年而建造。广场正中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内燃机石塑。
平时这里三三两两地来往着散步休闲或旅游打卡的人们。
今天，巨大内燃机石塑下反常地围着一大群人。
一个身着灰色正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中间的小高台上，正慷慨激昂地演讲着。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父老乡亲们。”
“188年，教会与贵族们结束了持续63年的残暴君主专政，建立了贵族议会制。国家的权力从一个人转移到了几个人、几个大家族。国家被贵族们通过贵族议会掌握在手里。”
“此时，国家依然不属于人民，依然是少数人的国家！”
“969年，是我们迎来伟大胜利的一年。我们迫使高高在上的少数人让渡了部分权力，建立了民主议会制，让我们也得以有机会掌握国家的话语权。”
“一切在变好，但还不够好！旧势力仍然依靠着他们根深蒂固的影响力，通过民主的制度把控着‘民主’！”
“但是！国家终将需要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改变，将从我们开始！”
演讲声、喝彩声和掌声在广场上交替着。
德洛尔国的新一届国家议会选举将在年底进行。
虽然在之前的国家议会中贵族把控了超过一半的席位，但改变正在悄然发生。
随着商会的崛起，掌控国家大部分经济资源的新阶层要求取得相应的政治地位。
另外，近年来月廷基于各级学堂教育推行的民主理念逐渐深入新一代年轻人的人心。
政治评论家们预计，今年议会大选过后，贵族通过议会把控国家的能力将被明显地削弱。
这种国家体制的变革以及权力的转移，在过去的30年是缓慢的，麻痹人的。
但温水煮青蛙，青蛙不一定会乖乖呆在水里直到死亡。
在危险来临的时刻，它们会做出最疯狂的挣扎。
克里斯看了一眼洒落在地上的传单，上面印着竞选者的政治主张。
克里斯弯腰捡起一张传单，折叠好塞进大衣口袋，略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进里廷市立银行的大门。
银行的柜台上焊了一排巨大铁制栏杆用于隔开内外，只留了一些小窗口供业务交流。
“下午好，先生。”穿着得体的柜员小姐透过办公窗口对新来的客人打招呼道。
“下午好，小姐。”克里斯看了一眼两旁，从怀里掏出支票和身份卡，经由小窗递进去，“分成两份，一万存到个人账户里，剩下的帮我开个不记名账户存进去。”
“好的，稍等。”柜员接过支票，检验真伪和核查完信息后递给克里斯一张表格，“先生，麻烦您填写新开不记名账户的账户名和密钥。”
克里斯接过表格，拿过柜台上的羽毛笔填写开户信息。
账户名就叫，大肚子病基金。
密码得复杂点，还需要方便记忆，嗯……
克里斯将填写好的表格递还给柜员。
“先生，再跟您确认一遍，不记名账户的存取只凭账户名和对应的密钥，忘记账户信息无法挂失补办。”柜员提醒道，“如果没问题，我将为您进行存储。”
“没问题，麻烦了。”克里斯答道。
让克里斯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大肚子病基金并不属于自己，他想尽可能减少与自身不必要的牵连；二是非个人账户方便以后交接转手。
只是，银行的不记名账户只有如此不靠谱的唯一凭证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刺激。
克里斯决定回到家立刻把账户名和密钥分别写在两张纸条上分开保存。人类最不可靠的就是记忆了。
他过去一直认为，不记名账户这种东西是为肮脏的资本主义服务的，存在的主要目的是给那些钱财的价值小于被发现风险的人或者进行暗地里交易的不法分子提供方便。
只是想不到自己这种穷人也会有开设不记名账户的一天。
克里斯摇摇头，心中一阵腹诽。
克里斯收起身份卡和个人账户存款回执，推开银行大门走了出去。
天有点黑了，克里斯决定回家之前去看看住院的卡米儿。
去医院的路上，克里斯掏出口袋里的竞选传单，粗略看了一眼。
大部分篇章都在呼唤自由民主与爱。
克里斯刚想把它丢进街边的垃圾桶，发现垃圾桶里还塞着另外一叠传单。
最上面的一张印着一个孩童异样的照片。
他饶有兴趣地抽出没被污秽沾染的一张，是关于一个叫冯德尔·温斯基的竞选者的宣传。
“致所有父亲、母亲的一封信。”
克里斯默念着宣传单的标题，不得不说，这个议员很会抓人眼球。
他继续念道：
“我们正在遭受经济发展带来的反噬！
工厂源源不断产出的产品给工厂主们带来了巨额金钱。
可污水却肆无忌惮地排入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给我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孩子的健康成长成为了一种奢望。
荣华富贵归他们，疾病苦难归我们。
这样的社会，你们愿意接受吗？
有一天我问五岁的女儿，河流是什么样的呀，她给我画了一副墨绿色的画。
我意识到，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
……
如果我当选了议员，我将竭力推动工厂污染管制，成立专项基金救助那些遭受工厂污染陷入不幸的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孩子们。”
确实是很煽情的一段宣传，克里斯评价道，视线停留在最下面的照片上。
一个被哭泣的母亲抱着的男孩，神情呆滞，双眼上翻，嘴巴大张，整个人向后紧绷着。
相片下面带着文字描述：小约尔德，5岁，一个“里廷病”的受害者。口齿不清、面部痴呆、视觉丧失、手足麻痹、感觉障碍、震颤、四肢变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身体紧绷，弯弓高叫，直至死亡。
克里斯记得，这是五年前里廷市出现的一次重大环境污染事件。
在一种叫“氮肥”的化学肥料的制作方法经历史挖掘现世后，大量的氮肥工厂建立。低廉优质的肥料极大了提高了农业产出，给德洛尔国带来一度的繁荣。
过了几年，住在工厂周围的人们发现附近的流浪猫开始出现步态不稳，抽搐麻痹的异状，最后纷纷投河死去。
起初人们对“自杀舞蹈猫”并不在意，只当做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直至人类也大规模出现了类似的病症，直至连新生的婴儿也出现异常。
人们把这种首先出现在里廷市的成因不明的疾病称为“里廷病”。随后，德洛尔国的其他城镇也陆续出现了类似疾病的报告。
那段时间，人们生活在巨大的恐慌里。
后来经过调查发现，“里廷病”围绕着氮肥工厂和周围水域爆发。它的出现被证实与工厂排出的未经处理的高浓度汞废水相关。受害者的症状源于体内高度凝聚的汞对颅脑的损害。
大量的人们游行要求关闭工厂。
由于工厂临近里廷市区饮用水源，在广大市民和一些涉及切身利益的富贵阶层的推动下，工厂被关停了。
最后，里廷病的相关数据停留在1784和1.2万。
前者是它导致的死亡人数，后者是它导致的出现终生残疾的受害人数。
自那以后，沉浸在科技发展带来的经济繁荣中的人们才意识到，人类古文明的科技是把双刃剑，对认识不足的事物加以滥用，稍不慎就会带来惨痛的代价。
环境保护，开始成为议员们争取选票的热门话题。
但如今，德洛尔国依然是最大的化学肥料生产国。
克里斯决定把自己的一万元存到个人账户，用于疾病防治的五十万存到不记名账户。
他离开强力保安公司，往里廷市立银行走去。
银行外有一个名为时代科技的圆形广场，于935年为纪念“蒸汽内燃机”发现10周年而建造。广场正中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内燃机石塑。
平时这里三三两两地来往着散步休闲或旅游打卡的人们。
今天，巨大内燃机石塑下反常地围着一大群人。
一个身着灰色正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中间的小高台上，正慷慨激昂地演讲着。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父老乡亲们。”
“188年，教会与贵族们结束了持续63年的残暴君主专政，建立了贵族议会制。国家的权力从一个人转移到了几个人、几个大家族。国家被贵族们通过贵族议会掌握在手里。”
“此时，国家依然不属于人民，依然是少数人的国家！”
“969年，是我们迎来伟大胜利的一年。我们迫使高高在上的少数人让渡了部分权力，建立了民主议会制，让我们也得以有机会掌握国家的话语权。”
“一切在变好，但还不够好！旧势力仍然依靠着他们根深蒂固的影响力，通过民主的制度把控着‘民主’！”
“但是！国家终将需要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改变，将从我们开始！”
演讲声、喝彩声和掌声在广场上交替着。
德洛尔国的新一届国家议会选举将在年底进行。
虽然在之前的国家议会中贵族把控了超过一半的席位，但改变正在悄然发生。
随着商会的崛起，掌控国家大部分经济资源的新阶层要求取得相应的政治地位。
另外，近年来月廷基于各级学堂教育推行的民主理念逐渐深入新一代年轻人的人心。
政治评论家们预计，今年议会大选过后，贵族通过议会把控国家的能力将被明显地削弱。
这种国家体制的变革以及权力的转移，在过去的30年是缓慢的，麻痹人的。
但温水煮青蛙，青蛙不一定会乖乖呆在水里直到死亡。
在危险来临的时刻，它们会做出最疯狂的挣扎。
克里斯看了一眼洒落在地上的传单，上面印着竞选者的政治主张。
克里斯弯腰捡起一张传单，折叠好塞进大衣口袋，略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进里廷市立银行的大门。
银行的柜台上焊了一排巨大铁制栏杆用于隔开内外，只留了一些小窗口供业务交流。
“下午好，先生。”穿着得体的柜员小姐透过办公窗口对新来的客人打招呼道。
“下午好，小姐。”克里斯看了一眼两旁，从怀里掏出支票和身份卡，经由小窗递进去，“分成两份，一万存到个人账户里，剩下的帮我开个不记名账户存进去。”
“好的，稍等。”柜员接过支票，检验真伪和核查完信息后递给克里斯一张表格，“先生，麻烦您填写新开不记名账户的账户名和密钥。”
克里斯接过表格，拿过柜台上的羽毛笔填写开户信息。
账户名就叫，大肚子病基金。
密码得复杂点，还需要方便记忆，嗯……
克里斯将填写好的表格递还给柜员。
“先生，再跟您确认一遍，不记名账户的存取只凭账户名和对应的密钥，忘记账户信息无法挂失补办。”柜员提醒道，“如果没问题，我将为您进行存储。”
“没问题，麻烦了。”克里斯答道。
让克里斯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大肚子病基金并不属于自己，他想尽可能减少与自身不必要的牵连；二是非个人账户方便以后交接转手。
只是，银行的不记名账户只有如此不靠谱的唯一凭证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刺激。
克里斯决定回到家立刻把账户名和密钥分别写在两张纸条上分开保存。人类最不可靠的就是记忆了。
他过去一直认为，不记名账户这种东西是为肮脏的资本主义服务的，存在的主要目的是给那些钱财的价值小于被发现风险的人或者进行暗地里交易的不法分子提供方便。
只是想不到自己这种穷人也会有开设不记名账户的一天。
克里斯摇摇头，心中一阵腹诽。
克里斯收起身份卡和个人账户存款回执，推开银行大门走了出去。
天有点黑了，克里斯决定回家之前去看看住院的卡米儿。
去医院的路上，克里斯掏出口袋里的竞选传单，粗略看了一眼。
大部分篇章都在呼唤自由民主与爱。
克里斯刚想把它丢进街边的垃圾桶，发现垃圾桶里还塞着另外一叠传单。
最上面的一张印着一个孩童异样的照片。
他饶有兴趣地抽出没被污秽沾染的一张，是关于一个叫冯德尔·温斯基的竞选者的宣传。
“致所有父亲、母亲的一封信。”
克里斯默念着宣传单的标题，不得不说，这个议员很会抓人眼球。
他继续念道：
“我们正在遭受经济发展带来的反噬！
工厂源源不断产出的产品给工厂主们带来了巨额金钱。
可污水却肆无忌惮地排入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给我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孩子的健康成长成为了一种奢望。
荣华富贵归他们，疾病苦难归我们。
这样的社会，你们愿意接受吗？
有一天我问五岁的女儿，河流是什么样的呀，她给我画了一副墨绿色的画。
我意识到，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
……
如果我当选了议员，我将竭力推动工厂污染管制，成立专项基金救助那些遭受工厂污染陷入不幸的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孩子们。”
确实是很煽情的一段宣传，克里斯评价道，视线停留在最下面的照片上。
一个被哭泣的母亲抱着的男孩，神情呆滞，双眼上翻，嘴巴大张，整个人向后紧绷着。
相片下面带着文字描述：小约尔德，5岁，一个“里廷病”的受害者。口齿不清、面部痴呆、视觉丧失、手足麻痹、感觉障碍、震颤、四肢变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身体紧绷，弯弓高叫，直至死亡。
克里斯记得，这是五年前里廷市出现的一次重大环境污染事件。
在一种叫“氮肥”的化学肥料的制作方法经历史挖掘现世后，大量的氮肥工厂建立。低廉优质的肥料极大了提高了农业产出，给德洛尔国带来一度的繁荣。
过了几年，住在工厂周围的人们发现附近的流浪猫开始出现步态不稳，抽搐麻痹的异状，最后纷纷投河死去。
起初人们对“自杀舞蹈猫”并不在意，只当做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直至人类也大规模出现了类似的病症，直至连新生的婴儿也出现异常。
人们把这种首先出现在里廷市的成因不明的疾病称为“里廷病”。随后，德洛尔国的其他城镇也陆续出现了类似疾病的报告。
那段时间，人们生活在巨大的恐慌里。
后来经过调查发现，“里廷病”围绕着氮肥工厂和周围水域爆发。它的出现被证实与工厂排出的未经处理的高浓度汞废水相关。受害者的症状源于体内高度凝聚的汞对颅脑的损害。
大量的人们游行要求关闭工厂。
由于工厂临近里廷市区饮用水源，在广大市民和一些涉及切身利益的富贵阶层的推动下，工厂被关停了。
最后，里廷病的相关数据停留在1784和1.2万。
前者是它导致的死亡人数，后者是它导致的出现终生残疾的受害人数。
自那以后，沉浸在科技发展带来的经济繁荣中的人们才意识到，人类古文明的科技是把双刃剑，对认识不足的事物加以滥用，稍不慎就会带来惨痛的代价。
环境保护，开始成为议员们争取选票的热门话题。
但如今，德洛尔国依然是最大的化学肥料生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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