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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江水客栈

    至于方才所说请他回军中任职之语,也并非戏言。毕竟到时候他也注定要留在军中,若能得一差事,总好过整日枯坐。

    “舅母,阿青以前真的……”见白玉楼远了,赵堇晞这才略微放松一些,看着坐在马上仍看向远方念念有词的尤青,疑惑地问道。这男孩生得壮实,骑在马上稳如镜台,比蒯缑强了不知凡几。此刻却如寻常书生,手中拿着书卷,不时看上两眼,摇头晃脑,眉宇间颇为自得,当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之态。

    仇沁笑着叹了口气,心中也是颇为感慨:“说来还得感谢宣儿。当日你也在场吧?不如与舅母说说,宣儿到底说了些什么,才让阿青有了这等变化?这才短短几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于是赵堇晞从刚见面时两人发生争执,到强弱之争,再到蒯缑所说强抢民女之例,重辩强弱,再到那一句“须知少时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之语,不加增减,娓娓道来。

    虽未有词藻语饰,仇沁仍是啧啧称奇,惊叹不已:“虽说以强抢民女举例有些粗鄙下流,其中深意却是发人深省。一人之力有时穷,若想改变,还是要溯本求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惜哉!这治国之法可以有无数人钻研,可唯独那件事……却是刻不容缓。”

    “舅母所言是何事?”赵堇晞眼眸闪烁,语气轻巧地探询道。

    “兹事体大,你便不要再问了。若时机到了,你便自然会知晓……”仇沁自知失言,双腮微红,随口应付着,蓦地话锋一转,“此番进京,若能度过此劫,想必晞儿你也能重回正轨吧!”

    赵堇晞眼神黯然,却是微微别过头去,低声道:“全看机缘如何了。晞儿一介女流,想在这文会上拔得头筹,却不是寻常难度。”

    “却莫要如此颓丧。元尚将军来华容府的当日便与我讲过此事,曾言若有机会,会为你打点一番。”仇沁慈和地笑了笑,轻轻绾起额角垂下的发丝,“你虽为赵家子嗣,却沉静敏慧,又不为世家淫风所侵。将军的意思是,能帮便帮你一把。”作为战功赫赫的老将,即便白玉楼已退居二线,仇沁却依然尊称其为将军。

    听闻仇沁此言,赵堇晞心中却是一颤。那个人……竟然会默默帮助自己。这又是为何?明明杀了自己的父母与两位哥哥,却唯独放过自己。明明是久经沙场的军人,却不懂得斩草除根的道理,还要反过来帮自己踏上那条路……赵堇晞想着,心中却是十分复杂,心脏猛烈跳动着,仿佛快要迸裂。

    “你也不要多想。这只是因为你现在是谁,而非你曾经是谁。元尚将军所做之事,自有其考虑。”仇沁说着,展目望向远方,“快些跟上吧,后天之前要抵达江水客栈。”

    ……

    羽江发源于神隐山脉,于羲州巫岭分流,较宽阔者为主流。一路奔涌向南,汹涌浩荡,贯穿三州,流入南方雾沼森林;而另一路则是沿巫岭之阴,入商阜之丘,在华阴府界内融汇昂纳日多河,唤作庐江。

    大周建国六百余年以来,北部曾数次溃败,但均都是以庐江为险守住了疆土,而后休养生息整备军力,北伐收复失地。从庐江往南,便是一马平川,再无任何地险,若极速奔驰,抵至国度镐京便只需三日。可以说,这条横贯大周东西的庐江,便是大周国祚的最后壁垒。

    在这北地之中,大雪月余,却不见庐江结冰,却静流无声,源远流长,寒冬似乎也因之焕发出别样的生机。庐江夹岸半里无冰雪,除了方便渡江,也是在南北交通的需求之下,成了最好的客栈设立点。

    江水客栈便是沿岸设立的旅驿之一,庐江不冻,则可以从下游雍、离之地运送物资而来,即便大雪封路,也不会因此而受困。也是因此,在寒冬之时,江水客栈中南来北往之人总是络绎不绝,汇聚着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故而免不了因身份地位、观念习俗而产生的冲突,而一旦起了冲突,便会产生破坏,影响的则是整个客栈的旅人。纵观客栈数十年历史,起头的一二十年总不乏重建修葺之事,兴土木之事便不能待客,若时常如此,难免有些不便。故而,后来此地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客栈之内止戈,一切冲突与矛盾均需暂时搁置。而若是有人胆敢在客栈内动刀兵……则会遭到所有人的围追绞杀。毕竟若客栈被毁,影响的可是所有人的切身利益。

    “黄老三,这次又送了什么镖子,不如拿出来大伙掌掌眼?别给人坑了。”客栈中央的大桌子围坐着七八人,服饰样貌并不相似,应是临时凑成的一桌,看其架势倒是颇为相熟。此间说话的正是那拼布长袍,马裤长靴,身形壮硕的大汉。此人额上围着五彩头巾,筷子粗的小辫披散,却是标准的胡羌打扮,但看其面孔,颧骨微凸,双颊内陷,脸色蜡黄,却又不似胡羌久处苦寒之地的长相。

    被问话的是个身着黄布长袍,披散头发的男子,身材要矮瘦些,面容清癯,眼神明亮,浓密的胡须盖住上唇,方端坐在桌旁,静听而不语,带着一丝文生儒气。此刻这黄老三被问到,笑着摇摇头,倒了一盅酒,吸溜一声喝下,眉头一挑,才缓缓说道:“这次的镖不简单。且不说看,就是哪怕提上一嘴,啧啧……都会招来大祸。沙耶布勒格,咱们也算是老相熟了,黄老三今天奉劝一句,别打这东西的主意。歇完了脚便快些走吧,指不定已经有狗崽子们闻着味儿来了。”

    “呦呵?有这么宝贝?那不成,把大伙儿的胃口勾起来了,岂能这么作罢?”另一人饶有兴味地起哄道。此人一件粗布马褂,赤膊而坐,脸上横肉颤动,眼底有一条长疤,却是有几分凶悍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