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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还愿的人与过去的影

    “我二叔死了,我的愿大抵是成了。”

    那人向杨万里解释,只是这解释怎么看都有些越描越黑。

    “你是第一次看血玉京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白衣人放弃解释,向前走去。

    杨万里想了下,跟在后面,不一会儿,就到了血玉京的遗址。

    面前是一座山。

    一座有着长长阶梯,影影绰绰散落着建筑的巍峨高山。

    和幻境差别很大,杨万里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座山曾经是一只活着的巨兽。

    血玉京已死去多年。

    尽管有灵阵保养,曾经鲜艳的颜色也黯淡了。

    如山岳大小的身躯上,甚至生长着草木灵根。

    生命的循环在继续,一鲸落,万物生。

    那青年已经踏上阶梯,杨万里紧随其后。

    一踏上遍布着苔藓的阶梯,灵阵光芒亮起。

    面前一行大字浮现:您看到的皆为幻境,是曾经发生过的情景复现,如出现任何不适请及时呼唤阵灵退出游览,如需帮助请联系纪念馆工作人员。

    为了区分幻境和现实,这行大字淡化后,一直在视野下方滚动播放,活脱脱营造出弹幕的氛围。

    ……

    杨万里沉默了。

    周围静悄悄的,还有些迷雾遮罩,本来是很恐怖的氛围。

    被那行大字一冲,什么气氛都没了。

    前方传来白衣青年的声音。

    “后面那位兄弟,走快点,这段路没什么好看的,精彩的都在后面。”

    此刻,雾气中,影影绰绰出现不少人影。

    他们窃窃私语,声音在杨万里耳边响起。

    “今年人还真不少呢。”

    “不知有几人能升仙。”

    “我要成仙,这次我一定要成仙!”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踏脚石罢了,成仙的只能是我!”

    有人突然拔出长刀砍向其他人,状若疯魔。

    杨万里眉头皱起,他不紧不慢沿着阶梯走去。

    一路幻象流转,不时变化。

    那些黑影自相残杀倒了不少,又有突然蹿出来的猛兽吞噬,还有落石火焰各样陷阱。

    这哪是升仙路,这是黄泉路。

    倒下的黑影被幻阵给了特写,尸体被坚硬的阶梯缓缓吞噬,连一丝一毫血液也未剩下。

    但黑影们浑然未觉。

    “哈哈哈哈,我活下来了,我度过考验了!”

    “这才第一关,哪到哪呢?”

    “度过升仙阶,还有琼仙楼,最后在化仙池里洗练,才有资格迈入长生殿升仙!”

    走过升仙阶后,剩下的黑影已不足一半。

    跟着这些黑影的脚步,杨万里继续向上。

    第二场考验是琼仙楼。

    云雾缭绕,雕栏画栋极尽华美。

    仙音袅袅,有仙子云袖飘摇,舞姿曼妙。

    不少黑影被仙子云袖拂过面庞,就跟丢了魂似的,跟着仙子走向画墙。

    仙子穿墙而过,身后跟着的人,却永远留在了墙上,成了剪影。

    不仅仅是仙子,酒色财气……各式各样的幻景,勾人心弦。

    但这场考验,大部分人都能克服。

    “老夫变卖了所有家产,只为一个长生的机会,如今给我这些金银何用?”

    “这婆娘真漂亮,但等老子成了仙人,这样的婆娘要多少有多少!”

    “孩子,我的孩子……爹爹跟你说过的,一定会带着你一起长生!冷?你在爹爹肚子里,怎么会冷?”

    ……

    来到这里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他们只剩下一个执念。

    升仙。

    继续往前走,杨万里看到那青年驻足在画壁前,正津津有味地欣赏。

    “馆长越来越无趣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仙子们可没穿那么多,啧啧……”

    注意到身后的杨万里,青年并未回头,“继续往上走吧,我就是在最上面许的愿。”

    于是两人并肩而行。

    看着黑影们一边应付陷阱诱惑,一边尔虞我诈自相残杀,最终十数人到了山顶。

    化仙池。

    这是一片仙气袅袅的池子,中央生长着宝莲,莲花里一颗宝珠绽放毫光,一看绝非凡物。

    化仙池后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此行终点,长生殿。

    最后的十数人争先恐后冲向池子,要沐浴仙池,争夺成仙机缘。

    但刚冲进去,就有数人沉了下去,连片水花都未溅起。

    最后冲到莲花旁的,只有两人而已。

    那两人对视一眼,眼看就要为宝珠争个你死我活。

    正在这时——

    ——飕

    一阵阴风卷过。

    阴风过后,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仙池后的大殿里,燃起了两根长明的烛火。

    长生殿上空,两朵祥云袅袅升起,依稀能看见祥云上站着朦胧的人影。

    于是山脚下的人群呼喊着:“升仙了,升仙了,今天又有两人升仙了!”

    礼赞声,诵念声,叩首祈祷声……恍如潮水涌过,最终褪去,只余空寂。

    “那成仙的二人死掉了?”

    杨万里出声问道,他可不信所谓的“升仙”。

    “没死,但也跟死了差不多。这一道道关卡,均是筛选。选出意志坚定,天赋优良的修行种子,投到长生殿里,永生永世做血玉京的道奴。”

    白衣青年解释道。

    道奴,这词杨万里听说过。

    是一门狠毒的法子,抹去天才灵智,将人当会修行的电池使。

    道奴也能破境升级,处理手段高明一些的,道奴和活着无异。

    血玉京存在了上千年,每年都会收纳道奴,日积月累下,那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并且前几关,被筛掉的“人材”也不会浪费。

    最次的当作血食,喂养血玉京。

    稍次的上了画壁,化作邪灵供人驱使。

    好点的在化仙池,灵粹化作琼浆,助邪修破境。

    当年的血玉宗,在这样供养下,该是何等强大?

    九京十二城,还有深不见底的皇室……

    他们建立起的秩序,何等黑暗绝望。

    可就有那么一位猛人。

    杀穿了旧世界。

    天尊。

    杨万里想起那个空无一人的棋盘。

    天尊——

    真的会死吗?

    “就在前面了。”

    白衣青年打断了杨万里的思绪。

    只见他跨过化仙池,走进长生殿,在一片影壁前驻足。

    杨万里好奇跟过去,一进长生殿,周围雾气散去,那行滚动弹幕也消失了。

    雕栏画栋突然褪色,所见不过三两残垣,几块断壁而已。

    唯有这片影壁仍然崭新。

    上面灵光闪耀。

    【留影壁(五十灵晶二十字)】

    ……

    这是纪念墙?

    原来还愿是这个意思。

    杨万里有点心动,看了看道卡余额,心动立刻消失。

    留影壁上写了很多名字。

    根据主人意愿,灵识触碰这些名字,能看到他们留下的话。

    杨万里扫视一圈,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语心。

    灵识触碰,耳边响起少女的声音。

    有些稚嫩。

    “无聊。”

    ……

    有种穿越时空挨骂的感觉。

    其他人留下的话各不相同。

    有赞美天尊,感叹美好生活来之不易的。

    有觉得幻境太露骨,会影响孩子身心健康的。

    还有嗤笑过去人太蠢笨,这也能上当的。

    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对了,这哥们之前留下了什么。

    杨万里顺着白衣青年的目光,看到一个名字。

    墨修。

    “什么时候都一样,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是这样。长生只是谎言,修行只是欺骗,我可不会像二叔那样,窝囊一辈子!”

    ……少年,你的思想很危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