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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扪参历井仰胁息

    看到米兰达发来的加密消息,傅文等待了半个小时,登录了灰网。

    如他所想的一样,那条关于自己在其它城市被熊皮党悬赏的消息已经被管理员删除了。

    依照灰网不成文的规定,这类有可能扰乱本地秩序的消息会在发布的半个小时后被准时删除——半个小时的时间供灰网用户获知,删贴则是一种警告,警告本地的各方势力不要违背道上的铁律。

    但是,斯沃博德内的地下世界虽然禁止任何与未成年人有关的悬赏,不代表其它城市也会这么“干净”。很有可能已经有人接下了这条悬赏,正在赶来取自己小命的路上。

    这段时间不能出门了,傅文心道:以有间商铺目前的安保配置,除非用中型以上的导弹直接轰炸,否则绝对无法伤到自己一根汗毛。

    ——至于会不会有人为了五千万的赏金疯到那种程度,那就先让他跟斯沃博德内政府和教堂碰一碰吧。四十年战争结束后至今,新俄罗斯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极度恶性的事件。

    直到此时,傅文才终于开始觉得,自己当初的反应好像确实稍微有点儿过激了。

    管它呢,傅文恨恨地想:老子都被异种盯上了,还会怕这种事?

    说到异种,不知道东极教会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傅文这几天一直在焦虑着知守道人提到的“星神”,查找翻阅过大量资料后,他确认无论新旧世界都没有哪怕一句有关这位“神明”的记载——就算那只是知守道人的呓语,也总该有个由头才对。

    未知总会令人恐惧;傅文下意识抬起头,却只看到了刷成白色的天花板。

    ……“星神”,总不会真是一位高踞于星空之上的“神”吧。

    ***

    “我会告诉你们关于‘星神’的事。”孙妙妙传来的精神波动如是道。

    “听”到这句话,娜塔莎等四人立刻互相交换眼神,都看出了其他人目光中不加掩饰的震惊。

    这个词汇只在知守道人的口中出现过,别利亚科夫代理司祭在报告中如实做了记录,现在这只异种竟然也提到了它,足以证明这是一个具有明确指代性的专有称谓。

    ——异种居然也有“神明”?!这是四位东极教会神职人员的第一反应。

    “必须立刻上报教会!”加尔德·别利亚科夫赶忙在精神链接中道:“福尔采娃修女,你先稳住这只异种——无论它们是把什么东西当成了‘神’,都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其他三人也明白其中的关键,都是一脸凝重:由于不同种群之间存在巨大的实力差异,异种内部向来有着非常严重的不合,人类才能在四十年战争中依靠各种手段进行分化瓦解;如果异种群体性的信仰了同一个精神领袖,局势必定会朝一个人类绝对无法接受的方向发展。

    愿主保佑,这只是一个区域性的……娜塔莎刚开始虔诚祈祷,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知守道人、他来自万里之外东南亚地区的新加坡!

    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说”出口,娜塔莎就在精神链接中“听”到加尔德·别利亚科夫向师父发出了通讯。

    “代理司祭大人,我们已经接触到了孙妙妙,她提到了‘星神’,并且要求必须傅文在场才会进行交易。”刚一接通,加尔德·别利亚科夫就用最简单的话语清楚地说明了眼下的情况。

    他不会鲁莽到提出让对方现在就带着傅文赶过来,毕竟还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然而事关重大,必须请上层尽快做出决断。

    ……

    “我这就去请示。”别利亚科夫交代了一句,挂断加尔德的同时就向教会总部发出了通讯。

    ——娜塔莎等人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在听完加尔德的话后立刻就想到了。

    一边汇报,别利亚科夫一边向教堂的地下车库走去;无论上层要用多少时间做出什么决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必须确保傅文的安全。

    ——这个臭小子,可真是会给我找事!

    ***

    傅文在向顾客介绍着店里的商品。

    左手插兜的动作稍微显得有些不礼貌,但熟悉傅文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左侧裤兜里永远放着店铺防卫系统的控制器;一贯秉持小心谨慎的原则,尤其现在身上还挂着悬赏,不由得傅文不多加防备。

    ——事实上,他本人此时正待在安全屋里,甚至为了不被察觉到精神信号,都没有远程操控外面的那具仿生人。

    在监控上看到顾客买了几样东西离开,傅文后靠到椅背上,轻松的叹了口气。

    这算不算躺着就把钱给挣了?他自我调侃了一句。还好自己本来就是个不喜欢出门的人,否则可真的是要被憋死了。

    话说起来,那些不喜欢被约束在城市里的人,大概当年都去当旅者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傅文抬手捂住眼睛,耻笑起了自己的软弱。

    遭到数次的暗杀、被异种盯上、与各方势力斗智斗勇、被挂了悬赏……傅文终究还只是一个没有成年的普通人,迅速堆积的种种压力让他已然有些不堪重负。

    当年老爹去世时,从此需要自己面对一切的傅文就险些精神崩溃,还好有别利亚科夫大哥和娜塔莎的陪伴,才让他还算平稳的走过了最初的艰难时光。

    如今又是困难重重,他们两人却囿于繁忙公务,傅文当然不会怪罪他们——毕竟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因他而起——但此刻孤身一人待在这间安全屋里,傅文还是会觉得很是孤单。

    坚强起来啊;傅文刚开始给自己打气,就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

    在斯沃博德内,乃至整个新俄罗斯,只有审判所的车会发出这种声音。

    赶忙戴上头盔,傅文链接上仿生人,操控着它走出了店门。

    ——不能亲自去迎接,亲眼亲耳亲口的看到听到说话,也是好的。

    店门外,别利亚科夫推门下车,神情沉重。

    他看着站在门口微笑的傅文,心脏愈发刺痛。

    “傅文,”别利亚科夫缓缓开口道:“我以斯沃博德内代理司祭的身份通知你,为了全人类的利益,东极教会要求你立刻参加一项机密行动。”

    他并不以精神力见长,也就分辨不出眼前的究竟是傅文本人还是那具仿生人,但无论如何,对傅文说出这种话,都让他感到羞耻。

    ——老友托付给自己的孩子,自己却要亲手把他送入危险的境地。真是……耻辱。

    “……”仿生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丝毫变化,就像突然失去了操控。

    片刻后,傅文走出有间商铺,对别利亚科夫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好。”

    ……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在互相没有看到的时候,对方同自己一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