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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皇九脉(下)

    第二日,赵榛迟迟未起身。

    玄君在雪岸亭中已奏完一曲,看赵榛还未出来,有些不放心,便过去看了看。

    他见赵榛还在榻上,以为身体不好,连忙过去诊看。

    脉象平稳,但有些许躁动,以为他还是不适应巫云顶的环境,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仙丹。

    只见这枚仙丹,殷红如血,光亮浑圆,香气浓郁,扑面而来。

    他扶起赵榛,把仙丹塞入他口中,又倒了口清茶,让他吞下。

    赵榛吞下那颗丹药,想来便是朝云提起的那地元夺天丹。

    待赵榛服下丹药后,玄君以柔和绵密的掌力助他运化。

    赵榛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下腹部越来越暖,竟如一个小太阳一般,源源不断的散发热源,周行于四肢百汇关元灵枢。

    殊不知玄君以内服丹药和外输灵力助他贯通了任督二脉,使自身灵力能够运转于大小周天。

    运功数遭,玄君已觉得他自身灵力如海纳百川,周行百汇畅通无阻,便撤回了掌力。

    如此这般运功调息,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将自身灵力运转畅通,收发自如。

    赵榛只觉全身舒泰,一股暖流在周身规律游走,四肢百汇更无一处阻滞。

    待玄君收手,他自行调匀呼吸,将灵力逐渐收于丹府,渐有薄汗渗出,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只觉得此时神清气爽,浑身精力充盈,从未有过如此神魂澄明之感。

    他向玄君微笑示意,心里实在感激,千言万语却都显得浅薄,更想到玄君如此待他,他竟是无以为报。

    赵榛看着玄君,忽然想起那日被他从真定府大牢救出之时,也是这般为自己疗伤喂药。

    他恍然发现,玄君对自己一片坦诚,始终如一,从无半点虚伪掩饰。是自己小人之心,以为他另有所图。不由得面上一阵潮红,两眼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玄君看他痴痴傻傻,以为身体还是不好,又诊了脉,又探了体温,好一顿忙活。

    赵榛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他,什么也不说,任由他摆布。心里却想,以后无论何时何事,我也要信他,不再犹疑。

    ……

    原本玄君对赵榛的还魂非常疑惑。

    他亲眼见鬼帝吞噬了他的七魄,按说他的三魂将无所希冀,应该登时离散才对。可是却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而且那日在幽都还爆发出强大的元能。

    他探了数次赵榛的灵元终于发现,原来他的三魂却是吸附了玄君身藏的那七魄。

    那日,当鬼帝将他的七魄吞噬后,他的三魂即将离散,可正在这时,鬼帝释放了玄君搜集的那七枚灵魄。

    那七枚灵魄过于强大,竟生生的吸附住了赵榛的三魂,由此合体。

    当时正是这三魂七魄聚齐之后才爆发出了那么强悍的能量。

    此时,玄君已经模模糊糊的猜出了这个原由,他为了确定,想深入赵榛的鼎炉之内查看清楚。

    于是便向赵榛说明,想探一探他的鼎炉丹府。

    赵榛虽不明白他要如何探,但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玄君运功凝神,分了一缕灵识,从他的上丹田进入。

    ……

    人有三魂,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

    七魄当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玄君便是要探一探他如今的七魄,是否为他曾经收集的那七枚灵魄。

    人的七魄,位于人体中脉从头顶百会穴到胯下会阴穴的七个脉轮之上,也是七个能量场。

    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

    人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人的命魂就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

    命魂又称为人魂或者色魂,人的生命就是从命魂住胎而产生的。

    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从而形成人的七魄。

    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人死时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

    ……

    玄君的灵识从赵榛的上丹田泥丸宫进入,至中丹田膻中穴,再到下丹田气海穴,游走一圈果真发现确实便是他之前苦心收集了三千年的那七枚灵魄。

    玄君心想,恐怕这就是天意,或许是兄长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可是他的三魂又寄在何处呢?

    玄君探明之后无暇多想,那缕灵识又原路返回。待他走到膻中穴时突然停下了,他心中有一念头,便悄悄偏了几分,往心俞穴深处探去。

    不一会,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就慌慌张张的逃了出来。

    玄君收回了分出去的那缕灵识,慢慢睁开了双眼。

    赵榛看他竟是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探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你还好吧,是何情形?”

    玄君稍定心神,正色言道:“你自身的七魄确实为鬼帝所吞噬,此时的七魄却是另有其人的。”

    赵榛从未想到竟然有此灵异之事,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玄君续道:“魂为你的意识精灵,而魄却是无知无识,因此你除了精神气力有所区别外并不会感到什么不同,但是……”

    玄君欲言又止,赵榛连忙问道:“但是什么?”

    玄君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待这七魄稳于脉轮之上,逐渐与你的血脉相连,慢慢这七魄主人的记忆也将回来。”

    赵榛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近来他确实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一些从不认识的人,原来这一切竟不是梦,而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赵榛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他弱弱地问道:“那我的记忆会消失吗?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玄君答道:“那倒不会,你的记忆不会受损,你也不会变成另外的人,只是你的记忆会变得混乱,情感也会变得分裂而复杂。”

    赵榛沉默不语。

    玄君又接着道:“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七魄的主人早已故去很久,你们并未有过交集,因此只是多了很多不同的记忆,并不会让你的认知分裂,你就当那些记忆是个梦吧。”

    赵榛凝视着玄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这七魄的主人可便是你的兄长?”

    玄君也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但是他的眼神已经默认了。

    ……

    自从那日玄君探完赵榛的鼎炉丹府后,竟有些刻意回避。

    这种情形让他有些不安,而且对赵榛的情感也变得复杂而纠结,他不知该不该把他和兄长联系起来,而且那天在赵榛心里看到的东西也着实让他慌乱。

    因为没厘清这些思绪,便有些无法面对他。

    那赵榛似乎也在躲着他,他的情况要更糟一些。

    在不知道这些之前,他只是以为自己经常做些怪梦。可当他知道事实竟然如此玄幻,令他觉得这一切太过诡异。

    那些回忆的片段对他来说就是折磨,他很怕被这些记忆吞噬掉,而且尽是些离奇诡谲的画面,看似人间又不像人间。

    就这样,二人都独自消化着自己的心事,更不知事态会向着什么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他二人都有着各自的凌乱。

    ……

    这日赵榛见白嫄走过,看到她似乎要躲,赵榛连忙迎上前去说道:“白姑娘,那日伤势可曾好些?”

    白嫄看他心无芥蒂,也便坦诚答道:“已无大碍,劳赵公子挂念。”

    赵榛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白嫄,说道:“这是我从朝云那里求来的伤药,白姑娘看看能否用得上。”

    白嫄接过那药瓶,低头不语,过了一会说道:“赵公子,那日是我……”

    赵榛连忙打断她,说道:“白姑娘不必多想,那日是赵榛想到家国覆灭,心灰意冷,与他人无关。”

    白嫄看赵榛肯原谅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向他施了一礼。

    赵榛连忙回礼。

    自此,两人皆不再提起旧事。

    ……

    这几日,赵榛常常一人独自在竹林里忙活,原来他是在用一截翠竹雕刻一只杯盏。

    试了很多次,终有一只令他满意了。

    只见这只竹盏保留了竹子外皮的翠绿,于杯口处浅浅的雕了几朵云纹,又于靠近杯底处雕了几绺水纹。

    这只杯盏造型极其简素,但却雕刻得极为细致,着实是用了一番心思。

    这是他要送给玄君之物,他数度得他救护,且为自己着想事事周全,而他自己却无以为报,此时处境更是身无长物,因此亲手制作精心雕了这只杯盏聊表心意。

    一个似垂天之云,一个似清扬之水。

    行云流水,了无痕迹。

    赵榛正是将他的心思全藏在了这寥寥数笔里。

    ……

    好几日,玄君和赵榛不曾会面。

    这一日清早,玄君正在雪岸亭抚琴。

    只见赵榛端了一杯清茶,放在他的面前。

    玄君看到却是一只没见过的竹制杯盏,拿起来端详上面的花纹,上有行云,下有流水。

    抬头看了看赵榛,赵榛微微一笑,说道:“送你的。”

    只见玄君轻轻抚摸那杯盏上的花纹,行云流水,了无痕迹,他自是能心领神会。

    轻声吟道:“疏风淡月有来时,流水行云无觅处。”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探赵榛鼎炉时在他心中瞧见的东西,竟是双颊微霞,嘴角却流露出笑意。

    赵榛看他如此神情,认真端详那竹盏,也不知他有何心事,想来定然是喜欢的。

    这些日子赵榛倒是适应了那些记忆产生的怪梦,他就当它是个神奇的梦而已,让自己不放在心上。

    赵榛看玄君不语,连忙找个话题,便道:“霍兄,那日你提到事事皆为因果,赵氏宗族涉及到前世的一段公案。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去尽力化解,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赵榛身为赵氏子孙理当义不容辞,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不知可否告知详情?”

    玄君看了看他,料想他终是不能放下宗庙社稷和宗室亲族,便道:“却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还是带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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