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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时

    罗杰:“安德烈先生,你那身打扮是什么?”

    邦邦!满覆钢甲的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罗杰上前敲了两下。

    “这是伪装。”

    如果他没开口讲话,根本不会有人会将他当成活物。“听说你们找到了,我火速就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装备,气派吧!”

    “这好像不是剑士穿的。”

    “呵呵,这是之前赚了几个小钱,买来放在家里的装饰,没想到在这种特殊情形下还有奇效。”

    看来他之前做过冒险者的话并非虚言,这身装备,就算平日扛着两杆铅矛的罗杰都不一定能穿的出来。而且,听到我们的好消息,他的那没精打采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罗杰:“可你为什么要穿这个来见她。”

    “我怕她老远看到我就从窗户翻出去。”

    如果是盗贼职业的话,别说翻窗就算翻墙也不是难事。

    在家丁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处名叫“小牛一锅香”的门店。

    罗杰:“伊什,这应该不是烤肉店吧,感觉更像是,炖牛肉?”

    “有问题吗?”在一个思路上无论如何也没有进展的时候,换一个思路往往能里另辟蹊径,“安德烈先生,你的白月光,可曾明确说明自己家是烤肉店吗?难道不是因为在郊外只能实现烤肉,所以你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烤肉店了吗?作为冒险者,生火烤肉难道不是基本种的基本,难道因为这种小事都要刻意提出来吗?她是这般爱炫耀的人吗?”

    “不、她不是。”

    哪怕他有任何表情,对于盔甲外的我们也是无从察觉,可那份颤抖却很难隐藏,风铃般的响动从铁甲的每一个交接处敲打着。

    “那她为何还要多此一嘴,说自己的处理肉非常娴熟,且不会做的很干?”

    “那她为何、为何?”

    “为什么?”

    罗杰甚至在摇晃我的胳膊,“为什么?你快说呀!”

    “是煮的。煮肉同样会令肉变得很干,切片的烤肉烤干尚且凭着牙口压缩,一口生吞,但单手都拿不稳的大块煮肉要是太干,你要从何下嘴?从满是汤汁中的锅里,不亲口去尝其味道,就能判断火候,她深知这不是外行人办得到的,所以才会下意识流露出这种讯息。”

    “原来是这样,不是烤肉店吗?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以来都没能找到。”

    安德烈拖着那厚重的铁甲,一路狂奔的跑向店门口。重甲摩擦的噪音引来周遭一片围观,可这丝毫无法阻挡他按捺已久的思念之心。从初尝情愫,经过沉浸情感,再至不能自拔。老实讲,安德烈的这段经历并不值得同情,可谁又能在第一次的人生做出完美选项,这次的经历,应该让他切身体会到了被他人伤害的痛楚。只是,他能在见到爱人之后保持理智吗?

    “原来你问提拉小姐的问题就是这个,这样的委托,出乎意料的有意思。”

    “怎么,不想打怪物了?”

    “要说冒险,果然还是怪物啊!”

    “其实这次委托的达成,如果不是依靠你家庭的人海战术,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实现。”

    “哼哼!你知道就好。”

    “所以,你不要小看财富的力量,一个冒险者的力量终归是存在极限,没必要一直往外跑。”

    “好了好了,咱们也快跟上去。”

    刚进入店门,那铺面而来的浓香简直想让我开来一顿,若是有这样的门店,我也会以手艺自满。店内宾客满座,只有临近过道处有两三个空位,见其生意火爆,便有了下次单独来探店的打算。四下扫视着那个符合画像的女人。店内的工作者只有三个,两男一女,可令我焦虑的是,画像上的女人根本没出现于此。细看下,仅有的女子在眉宇间确实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是此人。

    在目睹现实的瞬间,脑内像是炸开了锅。是我考虑不周了,画像不一定会很像,不、这是安德烈给我的,不可能!那就是家丁!家丁仅是看过这幅画,不能保证他能完美记得住,问题出在这里吗?

    “不是这儿......”我有些后退,耻辱和败北的不甘在脚下蔓延,不!还有机会,也许是在后厨,对了!“罗杰,你的其他家丁呢?”

    “啊?不是这儿吗?”

    铠甲却在此时发声了,“是这儿。”

    “欸?是画像不对吗?”

    “画像是对的,但那人是她姐姐,之前来城门给她送饭的时候,我见过一面。”

    姐姐?

    “看来,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没关系,只要知道地点就......”

    “爸爸!夜市、还要去。”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无忌的童言。

    画眉般的嗓音也在之后响起,“三位客人,店里还很宽敞,干嘛站在门口啊?进来坐。”

    我与安德烈几乎在同一时间转身。

    是她!果然是这里没错!精灵般的大眼睛,和轻便易活动的着装,不会错!

    但是,出现在那儿的,是一对男女,男人不算高,但却显得健康壮实,最令人在意的,他们竟然还牵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这——

    反应慢半拍的罗杰干脆叫了出来“啊,啊?”

    只留呆在铁甲中的安杰罗没有任何反应的伫立在原地,现在的他,当真想个装饰品。

    罗杰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这是什么情况,完全意料之外的展开。”

    安德烈压低嗓音,“抱歉,我们不饿。走吧!”

    这种氛围,要是再不走,怕是要爆发血战。

    一路上,安德烈没讲出一个字。我俩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便护送他到家门口。

    “兄弟,看开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沉默是我能给他的最好回应。

    “你们,有喝酒的好去处推荐吗?”

    “要说喝酒,果然还是那里呢!”

    “还得是那里啊!”罗杰这次应该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猫舌酒馆

    安德烈卸掉钢盔,点了那杯七十度的猫舌水,然后自个儿在那儿笑了起来。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呢!极悲转喜。这个刺激之后,他不知又该消沉多久。

    “兄弟,虽然委托结束了,我和伊什一定会还会陪你的。”

    啊,麻烦不要带上我。

    “哈哈哈......你们......你们不会以为、以为她是隐瞒她的孩子,来骗我感情的坏女人吧!还是,都觉得我知三当三。”光是安德烈一个人笑便让整个酒馆闹腾了起来。提拉好奇的看向这边,我则是深表无奈。

    罗杰:“难道不是吗?”

    我:“还有隐情?”

    “那男人,是我们以前的队友,离婚后自己带个孩子。我没说过吗?她生不了孩子的。”

    他是半嘴没提。

    “怎么样,被我骗了吧!哈哈哈哈哈!”

    罗杰说:“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解释?”

    安德烈还在擦他刚刚笑出来的眼泪,“因为这样会比较有趣?”

    “有够恶趣味的。”连我都被蒙在鼓里,有点不爽。

    “哎呀,笑死了,笑的好累。哈啊、哈啊,可那二人还是在一起了呢!一个单亲爸爸,和一位不能生育的未婚女士,还是真是天作之合......”

    讲到这儿,他一口干掉猫舌水,面部抽搐了几下,骤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闹不要紧,周遭的目光和反感再度汇集到这边。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不甘心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他这样在极悲极乐中转换,真的不会疯掉吗?呵!八成不会,毕竟从刚才开始,统治他的只有落寞和伤痛,那份开玩笑的闲心恐怕也是在苦中作乐罢了。

    罗杰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被那铠甲怪抱住一定硌得慌。

    我向提拉点了杯不算烈的酒水,浅尝细抿,这玩意在嘴里的感觉有一丝类似苦涩的不快感,便没再尝第二口。

    那夜,他们二人整晚都把酒言欢,还有罗杰家的一群伙计,都卯足了精神饮酒作乐。我则是在柜台的一个位置坐下,在与提拉的攀谈中,等候他俩酣然入睡。

    今日的冒险工作,到现在也才刚刚开始。

    “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吗?”

    “有些工作,非要在晚上出动才行。”

    告别提拉后,回宾馆牵来马匹。要说我是否消耗魔力来制造载具,那答案是肯定的,但我通常不会这样选择,因为我的规划是,将魔力全部运用在武装力量和紧急事态处理上,因为在对于残酷的冒险生活,死亡即是一切的终结,极度依靠魔力的我,以及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神器级武装,都是使用一次便会掏空所有魔力的高消耗技能,所以我才会热衷于回复品的获取。

    之前的翡翠核心,还有今夜的狩猎对象同样也是。

    于马身上涂抹驱魔药粉,避免在夜间行动中招致狼群和怪物的围攻。

    目的地是城镇南侧,牧场区外的一处山坡。那位每日清晨在城门口售卖早点的阿姨好像就是居住在这一带。

    来接应我的,是这里的村长,隔很远就能看到黑夜中摇曳的星星大小的火光。应该是没找错地方,我加快速度,驱车前去。

    在火把的无力光芒中,是个戴着暗色头巾,略微驼背的老者,他身着浅蓝布料,留着银白山羊胡,慈祥的面容反而在这深夜之中十分违和。因为光照有限,我分不清头巾究竟是暗红色还是深棕色,只能在火光中窥清他和蔼的皱纹上充满了疲倦。夜也至深,尽快解决吧!

    我亮出银色的挂牌,他看到后点点头。

    “小兄弟,这么晚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那怪物着实吓人,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啊!”

    “没关系,您将我引至附近,就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有劳了,有劳了。”

    在安置好马匹,我随着其身后,从路边的缺口进入土地小路,两侧是杂草灌木,我自然有驱魔药粉,可这老人就遭了蚊虫叮咬的罪。踌躇了片刻,决定也将药粉分享于他。夜间的可视范围,仅在一两米内,更别提还有老者阻挡,就算药粉的效果,如果稍有不慎,踩到一些小型怪物而被袭击,也不是没有可能,在加上脚下的路本就坑坑洼洼,周身还一片不可探知的漆黑,要时刻注意上下左右前后所有方向,夜间作业给予精神的负担不是一般委托比得了的。哪怕是在当地居住的老村长,也要小心翼翼。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蛙鸣虫啼未有间歇。要是凑巧踩到癞蛤蟆,那同样是不小的精神的折磨。

    顺着羊肠小道,一路向下,在两三百米的位置,小路趋于平坦,接下来是上坡的树林。不论有没有危险,丛林中总会充斥着的微妙的声音,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灌木中的隐匿着鬼祟的窸窣,脚下干瘪树叶和掉落树枝的折断声,如果可以,我更倾向用烈火燃尽一切。

    “就是前面了。”

    虽然我很想说,老伯你先回去吧!要让我单独走的话,完全不认识路。

    “那个,村长,能在这等等我吗?”

    在我的位置,已经能隐隐看到那个散发着幽光的灵体了。

    妖灵,诞生于墓地,战场等地,总而言之,是伴随着死亡和尸体出现的灵体怪物,攻击意识强的则是会被称为恶灵,且不受物理武器,自然魔法,火焰,异常状态等伤害的影响,针对这种灵体,以神圣魔法和圣水最佳对付手段。它们是生物残存于世的情感痕迹,在无边的哀伤、愤恨、苦痛、不甘、妒忌中徘徊,很难通过自然的方式等待其自行消散。

    在雾中漂浮,残袍破布内,难以窥视其真实面貌。我点亮煤油灯,极力压制自身气息。灵体与活物不同,它们是靠魔力波动和生者气息来感受外界,只要控制的够好,哪怕是站在它身后,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蕴含着圣彼得的牙齿、圣巴西流的血液、圣丹尼斯的发丝和圣母玛利亚服饰碎片的神圣武器“杜兰达尔”,以此剑来为她残存于世的余恨画上句点吧!

    圣剑刺入的瞬间,它同时缓缓的回首,仿佛不分疼痛。

    望着那片漆黑空洞的面庞,无尽的哀望与悲思仿佛顺着双眼与剑柄似乎也刺入我身。我想问清些什么,但杜兰达尔造成的伤口处闪烁出金光,妖灵躯体也于这光芒中溃散殆尽,片刻过后,只在原地留下小堆星沙状的磷粉,和一个颇有年代感,半片的贝壳挂坠。

    妖灵磷粉是既能作为驱魔原料,又能提供强效魔力回复的极佳上品,但这吊坠,应该是它的生前之物。

    回去的小路上,经村长之口,我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

    持有另外半片的挂坠的人,是多年前征战在外的骑士,那妖灵本是留守在家的女子,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约定凯旋归来之际洞房花烛。可前一阵子,一伯爵来此打猎,在村子歇脚之余凑巧碰上了那留守女子,便起了强取豪夺之意。据传言,被捉回领地的女子誓死不从,恼怒的伯爵便出手虐待,最终竟将其活活饿死。

    “那位伯爵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金伯爵,名字我忘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只有三十出头,如今我都七十了。”

    所以妖灵是千里迢迢回到此地。

    临行之际,村长给拿上些面包,和奶酒。我谢绝了酒水,只揣上了个几个面包作为明早的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