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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寻踪

    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而沉寂,所有人的目光如同钟摆,在两人之间摆动。

    文安平最先打破平静,“没想到小陆认识彭洛!”说罢,他冲女孩儿竖起大拇指,“前头抬走抢救那位就是他给摁活的。”

    他转头又朝彭洛嗔怪道:“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跟陆法医,早就认识!”

    “彭洛?。”陆澜盯着彭洛的脸熟视良久,最后冲着对方歉然一笑,说:“你和我的一个同学长的太像了!”

    彭洛强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陆法医一边戴上橡胶手套,一边俯身检查尸体。

    刘卫东皱着眉头在现场转了一圈,又蹲下身子在栏杆处观察许久,听见身后议论纷纷,便回头扫了众人一眼,“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众人一听,倾刻散去。

    彭洛立刻追上孙伯楠,“孙伯楠?”

    孙伯楠僵硬地转过身,脸色苍白,弱声回应:“彭,彭哥。”

    孙伯楠是所里的辅警,已经工作两年,中间参加过两次招警考试,均以落榜告终,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穿上一身真正的警服。

    彭洛还记得昨天两人见面的场景:那时,孙伯楠正抱着一本书从文安平身边经过。

    文安平余光瞥见,舒臂一抓,孙伯楠便像被捉住双翅的小鸡,稳稳地停在彭洛眼前。

    文安平一手扯过他的书,“小孙,还看书呢?”

    他随手翻了两页,“公安专业知识?入警考试你考了多少回了,还没考上?”

    孙伯楠苦笑不已,“这次差三分。”

    文安平把书扔给他,“给你介绍个新同事!他叫彭洛,你以后叫他彭——,忘了问你俩谁大?”

    “25!”

    “24!”

    文安平抚着孙伯楠的头笑道,“千年老幺,以后喊他彭哥!”

    彭洛收起回忆,试探着问道:“你看守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孙伯楠颤声说:“我,我就去了趟厕所,正赶上停电。我马上往回走。可是,走廊里太黑,我,我就原地等了一会儿,适应了之后,才摸着墙走回来。”

    “他们在里面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彭洛记得唇上留下的奇怪味道,却始终记不起来那种味道是什么。

    孙伯楠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不可能,他们进去之前,我们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收起来了,等他们醒酒之后再发还给他们。”

    “他们为什么被关起来?”彭洛追问。

    “他们喝醉了,在饭馆里闹事,老板报了警,我们就给他俩带回来了。回所之后,他们还不老实,想抢老杨的配枪,老杨才把他们关进羁押室,让他们醒醒酒。”

    ......

    残月将没,远处的地平线映起一抹橙红。

    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骆凤兮正驾车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

    他今年刚过本命之年,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刑侦好手,侦破过多起重大要案件,但凡市里发生疑难案件,局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骆凤兮。

    车里正播放着周杰伦的《搁浅》,优美的旋律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搅碎。

    骆凤兮接通电话,“喂,哪位?”

    “凤兮,我,刘卫东。我这里死了个人,你赶紧过来!”

    骆凤兮一转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什么时候?怎么死的?知道凶手吗?”

    “就在刚刚,一死一伤,还不清楚凶手!”刘卫东简略地说了一下案情。

    “尸体上有勒痕和指印,目前看是被勒死的,最后还得看尸检结果。凶手应该是个熟悉所里的人,不排除自己人。”

    骆凤兮打开车窗,一股冷气夹杂着浓烈的草香涌了进来,立刻呛了他一个喷嚏。

    他揉了一下鼻子,“刘队,我们正在内蒙抓人,就等着收网。您容我一天时间。”

    “好,我先安排人摸摸情况!”刘卫东立刻答应道。

    骆凤兮嗯了一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上,狠狠地踩下油门,伴随着刺耳摩擦声,汽车就像一头公牛,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

    刘卫东的办公室里烟云缭绕,桌前站着一个矮胖的民警。

    他狠狠地把烟蒂摁进烟灰缸,“老孙,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前台,羁押室距离你不过二十来米,你敢说什么都没听见?!”

    老孙翻了翻微凸的眼球,“刘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哪儿敢瞒着你?”

    刘卫东又抽出一颗烟点上,“把昨晚到出事之前每个人的情况跟我说一遍,一个都不许给我漏掉。”

    老孙翻了翻肥大的眼皮,“出事儿前来了两个110,大刘和老王搭伴,小杨和老关搭伴,他们都出警了,出事儿的时候不在所里头;赵教在楼上办公室休息;小孙在羁押室看人。”

    “就值班这几个人?”刘卫东的语气里满是疑虑。

    老孙一拍脑门,“还有,还有,大平和那个新来的小家伙也在!他们昨晚上十点来钟才回来,出事那会儿,他俩是最先赶到的。”

    “同时?!”刘卫东重复道。

    老孙眨了眨眼睛,重重点了下头,“没错,差不多同时!”

    刘卫东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沉声问:“那两个警情是什么事儿?”

    “投诉扰民的。”

    刘卫东思考片刻,便老孙吩咐把四人喊进办公室。不一会儿,四人走进来,自觉站成一排,高矮胖瘦,仿佛一溜整齐的俄罗斯套娃。

    “把早上的警情跟我说说?”刘卫东开门见山地问。

    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大刘站出来,忿忿地说:“哪儿有什么警情,我们按照地址去了之后,住户都说自己没报过警,我们又跟报警人联系,结果关机了。”

    “两处不同的地点?”

    大刘答道:“对!电话号码不一样,给的地址也不一样。”

    刘卫东深深吸了一口烟,喃喃自语道:“这案子有点意思。”

    很明显,有人提前支开了派出所里面的值班民警,刘卫东的脑子里迅速有了方向,立刻安排道:“老关,你去电话局,把那两个手机号码的机主查一下。剩下的人......”

    他犹豫片刻,最终命令道:“剩下的人看好孙伯楠,一刻也不能离开视线。他打过什么电话,接触过什么人,去过哪里,事无巨细,全部都要记录下来,随时跟我汇报。”

    大刘迟疑一下,惊疑地看着刘卫东,“刘所,小孙的性格您还不知道吗,这事儿绝对不可能是他干的!”

    刘卫东抬起手,拦住他的话,“我没有怀疑他,这只是正常的甄别。你去把大平叫进来,剩下的人都散了吧。”

    四人脸上虽有疑虑,却还是退出房间,不一会儿,文安平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师父,你找我?”

    “昨天你不值班,在所里待着干什么?”

    文安平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怯声说:“在我办公室,加,加班?”

    刘卫东头上的青筋立刻根根暴起,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文安平见势不好,立刻咧嘴而笑,说:“师父,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我跟小洛昨天在所里谈心,谈的太晚了,就没走。”

    刘卫东感觉自己的脑门子噌噌冒火,极力压着怒意,“你都喝断片了,谈哪门子心?”

    文安平一听,楞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停电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刘卫东终于打破了难捱是沉默。

    文安平不敢再插科打诨,飞快地说:“停电的时候,我和小洛在二楼办公室,我就下楼合闸,小洛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等我。”

    刘卫东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问:“停电是怎么回事?”

    文安平眼中忽然闪出精光,加重了语气说:“保险丝烧断了。”

    “你怀疑有人在上面动了手脚?!”刘卫东的眉毛一挑。

    文安平忙不迭地点点头,说:“我原本没当回事。但是,出事之后,我就觉得这里面大有问题。”

    “一会儿你带小彭出去查头。我让王海平把现场再扫一遍。”刘卫东忽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文安平,“小孙那里我已经安排人,你看紧这个小家伙儿。”

    文安平颇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就他俩?!他们摞一块儿都干不了这件事儿。”

    刘卫东眉头紧锁,不耐烦地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少废话。”

    文安平有些为难道,“这小子可不像小孙,脑瓜子灵透着呢!要是看出来我怀疑他怎么办?。”

    “那我就扒了你的皮。”刘卫东咬牙切齿地说。

    文安平今天连触霉头,怕再聊两句,刘卫东当场就要扒了他的皮,连招呼也顾不上打,飞也似地冲出了门口。

    刚走下楼,正琢磨着该怎么把彭洛带出去,刚好撞见他向孙伯楠了解案情,又瞥了一眼他身后不远处假装看电脑的大刘,喃喃道:“老刘倒是一个不落。”

    悄悄潜到彭洛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干什么?”

    “查头!昨儿他不是在外面吃饭来着吗?咱俩去找饭馆老板问问情况,顺便调监控。”

    彭洛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甭看了,停电的时候不工作。”文安平一眼就看出了彭洛的想法,一边解释,一边把他拉到了车上。

    彭洛窝在坐位上,孙伯楠孤单的背影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孙伯楠没事吧?”

    “怕是要背上一个处分。”文安平沉默许久,最后缓缓吐出一句。

    彭洛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文安平忽然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不认识。”

    文安平咧嘴一笑,“我还没说谁?”

    彭洛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搞笑。”

    “坐稳了!”,文安平猛打方向盘,瞬间抬起手刹,一记漂亮的飘移甩尾,汽车干净利落地滑进路边车位。

    “到了!”文安平潇洒地走下车。

    彭洛仍保持死死攥住扶手的姿势,缓了半晌才转头看着文安平,“你,以后开车,能不能,稳一点?”

    文安平抱着肩,替他拉开车门,一脸不悦地说:“我开了三十年的车,开车比你走路都稳!”

    彭洛压抑着腹内翻腾的吐意,支撑着起身,含糊地说:“回去我要自己打车。”

    美食金街

    位于徐武区的美食金街,是一条一公里长的步行街,街道两旁餐馆林立,每至夜幕,街上人群往来如潮,热闹非凡。

    街道的石板路面被经年的油渍染成斑驳的深棕色,清洁工人们端着水枪冲刷地面的污渍,混浊的水流顺着石缝缓缓泻入道旁的阴沟。

    文安平在一家杭州小笼包的摊位买了包子,顺手分给彭洛一袋。

    他捏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滚烫的汤汁溢出,烫地他不住哈气。

    见彭洛拎着包子不动,诧异地问:“不爱吃?”

    彭洛闷声回应,“不饿。”,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

    文安平嗤笑道:“咱们吃饭可没准点,趁现抓紧垫一口,等忙起来,饭菜放到你面前也顾不上。”,说着,又往嘴里填进一个包子。

    彭洛点头附和,仍旧拎着包子,慢悠悠地跟着文安平后面。

    两人走到街尾。文安平抹一把嘴,随手撇了袋子,仰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招牌,“到了!”

    彭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块木质招牌贴着火红的大字:东北家常菜。

    对开的玻璃大门从里面拴着一把U形锁,屋内昏暗,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文安平抓住把手,使劲儿晃动门扇。

    U形锁被带动,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屋里传出一声怒喝:“滚!”

    文安平顺着门缝冲里面大喊:“警察,开门。”

    不多时,从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男人,穿着白背心、花裤衩,脚上趿着一双塑料拖鞋,外面披了一件土黄色睡袍。

    男人双手插兜,停在门口问道:“啥事儿?”

    文安平掏出警官证拍在玻璃门上,“老哥,找你了解点情况?”

    男人瞟了一眼警官证,这才缓缓俯下身,打开U型锁,打开半扇门,侧身站在门口,让出一道容人经过的空间。

    文安平收起证件,并未走进去,直接在门口问道:“昨天你报警说有人闹事,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讲讲。”

    “你说那两个彪子呀!甭管了,有人替他们把账结了,我不追究了,撤警吧!”

    文安平不动声色,继续说:“我们这是例行公事,你们就算私下解决了,我们也得把前因后果搞清楚,老哥你简单说说就行。”

    男人闻言一笑,“这个我懂,进来说。”

    他请两人进来,顺手打开灯光,一边走,一边说:“这俩彪子把我家店霍霍地够呛。”

    屋子里面的桌椅残破不堪,歪歪斜斜地堆放墙边,叠得老高。当中有一条狭道通往后厨,墙面被泼溅的各色菜汁早已干涸。地上仍有未及扫净的玻璃碴、瓷片,走上去吱咔作响。

    男人拣出两张相对完整的椅子请二人坐下,“昨天下午,这俩彪子来我这儿吃饭,点了七个菜,干了四瓶临嘉烧白......”

    文安平插口道:“老哥,捡重点的说。”

    “他俩喝了三四个钟头,开始聊得也还行!后来就吵吵起来了,还动了手,把客人都给吓跑了。你看他们把我屋砸的,都得重新装修!”

    文安平扫了一眼屋顶,问:“你这里有监控吗?”

    男人指着后厨门框上面的一个球形摄像头说:“就这一个,你们要是想看,直接把内存卡拿走。”

    “谁替他们结的账?”文安平抛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你们把那俩彪子带走以后,大老板就来了,说要给我赔偿损失,我说逃单的客人也得算到他俩头上,带上餐具桌椅啥的,总共得四万多块钱”老板赧然一笑,笑地有点心虚。

    “其实报的高了点,我寻思着让他往下划价,结果他直接给我五万块钱,然后就走了。”说到这儿,男人不禁感慨,“我干了这么些年,第一次看见这么敞亮的大老板!”

    彭洛忽然插嘴道:“他有什么特征,比如长相和衣着?”

    文安平不悦地扫了彭洛一眼,低声咕哝了一句:“以后你听我问,不许随便插嘴。”

    然后,冲着老板一挑下巴,“他有什么特征,比如长相和衣着?”

    彭洛轻轻‘切’了一声,不还是跟自己问的一样,还以为能问出花儿来!

    男人挥舞胳膊,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大光头锃亮,一身白色西服,油光水滑的,一看就贼贵,白皮鞋也擦的锃亮,站那儿就跟有灯光打在他身上似的,贼啦有气质!”

    文安平打断他,“行了,还有其他的吗?”

    男人摇摇头,“没了,您回去之后帮着把警给撤了,帐都结了!”

    他停顿了一下,“他们是不是已经醒酒了,您替我跟他们说一声,以后也要常来我这里喝酒啊,随便他们怎么闹!”

    文安平胡乱应下,取了监控的储存卡便匆匆离去。

    回到办公室,彭洛发现一地的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箱子被安置在办公室的墙角。

    文安平找到一台电脑,开始查监控。

    彭洛站在他身后,一面啃冰冷的包子,一面寻找画面中两人的踪迹。

    14时13分

    两人前后走进饭馆,找到靠墙的座位坐下,点上酒菜之后开始聊天。

    监控的图像十分模糊,声音也很嘈杂,根本听不清两人说话。

    20时26分

    两人忽然动起手。一时酒瓶乱飞,桌摧椅毁,客人纷纷起身躲闪。

    两人的全武行迅速移动至监控下面,彭洛忽然抓住文安平的肩膀命令道:“慢点,半速放!”

    文安平挑了他一眼,“玩儿呢?你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咱这是在办案!得讲效率,半速看得完吗?这是能开玩笑的吗?”

    彭洛却直接把鼠标点到了半速上,歪着头盯着两人的脸,囫囵吞下嘴里的包子,含糊地说:“当,年,要,不,是,我,你,早,进,去,了!”

    文安平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把后边的话强咽了回去,安静地盯着屏幕。

    彭洛断断续续地说:“偷,钢,骗,我......”过了一会儿,彭洛摇摇头,“速度调回去吧,后面看不清。”

    文安平看怪物一般盯着彭洛,嘟囔道:“你还会唇语?还会急救,学的倒是挺杂,就是专业本事不咋滴。”

    彭洛又啃了一口包子,脸上的黑线几乎掉到脚面上,沉默地盯着监控一言不发。

    文安平指着屏幕上一个黑衣年轻人,“注意到这个人没有?”

    彭洛盯着监控画面,当中有个年轻人的桌位与二人相邻,背对着两人坐,头戴鸭舌帽,上身套一件黑T恤,下身穿蓝色牛仔裤。

    两人打起来后,他始终不远不近地看着,虽然旁观者众多,他始终盯着二人争斗直至结束,警察带走他们之后,他立刻打了一个电话。

    文安平又把监控调到最后,找到了那个结账的老板,衣着倒是与饭馆老板的描述一般无二,果真宛如现实里的一道光,是个从头到脚都白的通透的一个胖子。

    彭洛干掉了最后一个包子,等着文安平分派接下来的任务。

    文安平想了想,结账那个冤大头用POS机付的账,找他不是问题,决定先把看热闹的年轻人找到,或许他能知道些情况。

    两人再次回到美食街,不过,他们只追寻黑衣年轻人的行踪,只需沿着摄像头一路按图索骥,半天之后,最终追到了派出所。

    文安平低声骂了一句:“骑驴找驴,原来这个猴崽子一直在眼皮子底下晃荡。”

    两个人走进大厅,赫然发现了那个文安平口中的猴崽子。

    他仍戴着鸭舌帽,换了一身绿色运动装,正悠哉地坐在铁质的长椅上,对着墙面上的民警照片一一赏鉴。

    文安平狞笑着走过去,“好小子,总算让我找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