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明一一路向南走去，但他的意志终究被虚弱的身体拖垮，再不能前行一步。
“这里是……”
明一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自己的位置显示在第六综合区，再向南走的话就会到第二十三仓储区。
“如果要求助的话，或许在这里就行……”
明一一路上背着格赫拜雅，幸好两人的身高差还算得上正常，明一身上的伤又被背后的格赫拜雅挡住，所以这看似正常的两人还不至于被曝光到媒体上。但是，现在的明一不得不做出选择。
该怎么做？
格赫拜雅没有合法的身份，自己又浑身是伤。明一忽然发觉在魔法的世界中抽身而退，再想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存在着怎样的困难。
虽然格赫拜雅没有受伤，但似乎明一强行破坏结界仍然干扰到了她的意识。直到现在格赫拜雅依然昏迷不醒，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冷汗涔涔。格赫拜雅的状态很不好，这一点实在是让明一焦急。
“没办法了……不能让现在的格赫拜雅被社会所察觉，不然的话我和他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眼下只能继续向南移动，躲避行人的目光，再想办法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家……
不对。
明一犹如坠入冰窟一般，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张无道就在自己隔壁，不能回去。
明一的视线锁定在手机屏幕上的第二十三仓储区。
这个区域空间较大，只要注意防备，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明一手里握紧了被赠予的蓝色水杯。
第二十三仓储区内有许多用于对外租赁的仓库，所以除了绝大多数由政府部门所有的和已经被企业租下的仓库，还有不少仓库仍处在招租中的状态。明一偷偷溜进仓储区内，找了一阵才终于发现了适合藏身的仓库。格赫拜雅的状态越来越差，必须先把她安置下来。
“呃……啊……”
格赫拜雅突然在明一的身上痉挛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阵，便突然抓住了明一的衣服，死死的握在手里。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地用这种方式化解折磨的剧痛。
“格赫拜雅……！怎么样？”
明一抓紧时间放下格赫拜雅，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以分开她。她的挣扎相当激烈，握紧衣服的手指从布料的破损处传过，紧紧地掐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平整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但格赫拜雅却仍然在地上扭动着。
“是‘神’吗？格赫拜雅所说的就是这样吗……？”
明一自言自语着，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水杯。
“格赫拜雅她……正在为了自己选择的路而竭尽全力。”
明一拧开水杯的盖子，毫不犹豫地将圣洁的净水倒在了格赫拜雅的身上。
“嘶———”
水在接触到格赫拜雅的皮肤时便像是蒸发了一般，化作了看不见的气体消失了。不过幸运的是这杯水非常有效，在把它倒在格赫拜雅的身上后，她的情况就变得令人安心了许多，至少停下了先前痛苦的挣扎。
“这样就好了。”
明一放心地舒出一口气，将自己破损的衣服从格赫拜雅松开地手中取回，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真的好吗，明一？”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但这一次明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摆，然后转过头来。
“你没有做的太过分吧？”
“怎么会……你当我是什么人？”
张无道的身上也多了一些破损。他的外伤看起来比明一轻不少，但却相当的乏力，以至于他现在正靠在仓库的大门上和明一搭话。
“你的速度真快啊……我还以为我能在你反应过来之前跑掉呢。”
“哈哈，哥们常年当神棍，找到你还是不难的。”
张无道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把那瓶水给自己用？”
“我现在在做更重要的事。如果不拿这瓶水给格赫拜雅，恐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那么……”
张无道费力地把自己支撑起来。
“我再来一招应该不难。”
“没门，张无道。”
“你就非得这样跟我犟吗？”
“是你根本不愿意听我讲！我早就跟你说过，格赫拜雅做得到控制自己！”
“你会相信一颗碰巧没有爆炸的炸弹在未来的时间里绝对不会爆炸吗？！”
张无道终于爆发出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现在还是人！你以为我是个嗜血的混蛋，专门用自己的一些三脚猫功夫杀人吗？！”
空旷的仓库中，张无道凌乱的呼吸声变得浑浊。
“就因为她现在还是人……她还有自己的意识，我才要趁着现在把她消灭掉！如果她真的变成了要毁灭世界的神，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我？还是你？！”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张无道！就算你杀了她，也没有用处！要不然为什么格赫拜雅对我说，要我破坏她的灵魂消除她的记忆？难道你以为那个法力无边的大神会因为死了一个容器就消失吗？！”
明一的怒吼同样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那我就打她的魂。这我也不是做不到……”
“你真是魔怔了，张无道！”
“我当然魔怔！你以为我为什么魔怔？！如果世界完蛋了，我连魔怔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说我魔不魔怔？！在我看来你才是最魔怔的人，就为了自己的一个不知道正不正确的判断要拉着全世界给你垫背！”
“那你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毁掉格赫拜雅的神智之后，找个机构把她尽可能长久的保存起来？你以为凭借现在人类的科学水平能保存她的身体到多久？一百年？就算能拖延一百年的时间，下个世纪你打算怎么办？从盒子里爬出来去找下一个被依附的对象？！不让格赫拜雅克服‘神’的控制力，这就是个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循环！”
“你这么做有多少把握？你能为你所说的话，做出的选择负责吗？就算你能负责，那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去做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后果会如何？”
“够了！！”
张无道一脚踢在合金的大门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我还是来硬的吧。”
“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松地……让你如愿以偿吗？”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如果你还能用你的力量我可能要注意一下。但是现在？明一，我怕一个失手给你打成半身不遂。”
“哈！你不会觉得你的状态很好吧？我看你也用不了什么厉害的法术，连腿都软了！”
“……哼。”
张无道在最后时刻唤下的五雷虽然击溃了苦世学会的四人，但没有准备第二根挡伤草的张无道也同样被击中。不过，张无道特意选用了驱邪之用的“五雷”，终究没有对在场的人产生严重的损伤，只是打到了五个人的精神，以及稍微反噬了滥用法术的张无道。
“就算是这个状态，揍翻你还是没有压力的。我会让你后悔你没有把那杯水给自己用，明一。”
“别光嘴硬了，张无道。”
二人慢慢地走近对方。
然后，他们的拳头挥了出去。
“啪”！
中拳的是明一。就算张无道被自己的法术反噬，他的状态也仍然比明一更加良好。反观明一，在与格赫拜雅的对战中———不如说是单方面挨打的过程中早已伤痕累累，连能动起来都算是奇迹了。
不过，张无道变得有些迟缓的反射神经不足以让他完全地压制明一。他挥出的右手被将要倒地的明一用左手死死抓住，然后就在他恍惚的片刻，明一的拳头又招呼了过来。
张无道的另一只手伸向脸前，用巴掌缓冲了明一的拳击。但这一拳的力量却相当的贫弱，甚至只是将下盘不稳的张无道打到身体有些晃动的程度。
“可恶……！”
明一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恨地自责着。
“别走神！”
张无道抓住机会，再次一拳从下方打向明一的胸口。明一以前方的右腿发力，使自己的身体向后做出短距离的后撤，以此闪开张无道的拳头。随即他将右脚用力踏地，全力扭动腰胯用左腿踢向尚未收回拳头的张无道的腰。张无道被踢中后痛呼一声，但他很快便恢复过来，并一把抱住了明一的腿向后拉扯，试图让明一失去重心倒地。明一见状干脆右脚发力，将整个身体弹跳起来，整个人撞击在张无道的身上。
二人在地上缠斗起来。拳与肘交错，距离被拉近到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两人已经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谁的手臂。但不多时，体力占优的张无道便压制了明一。他的拳头倾泻在明一防御的双臂上，时不时会被明一摆头闪过而砸在地面上，指关节处的皮肤因此破开，流出鲜血。明一只得抓住机会一脚踢在张无道的肚子上，终于摆脱了张无道的纠缠。然而张无道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没有给明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间就再度袭来。
“唔啊啊啊啊啊———！！！！”
明一不顾一切的吼出声来，竭尽全力地将双腿叉开以撑在地上，随后脚踝与腰部一同配合，以一个夸张的旋转将整个身体扭转过来。被离心力加速的拳头终于有了些力量，这一记让身体再一次失衡的拳头命中了同样放弃防御的张无道的下巴———一声脆响，张无道的身体收到从下方打来的冲击，向后方跌倒过去。明一同样在挥拳后，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仓库地面上的灰尘被两个虚弱的身体扬起，在墙壁上方的小窗里透进的阳光的照射下，扬起的尘灰将光线散射开来。光芒平铺下来，照在了倒在地上的两人的身上。
“哈啊……呃……”
明一爬了起来。
他身上无数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渗出，染红了明一的衬衫。
听到了明一爬起的呻吟声，张无道的拳头用力地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想打吗……？”
张无道的身体向拱桥一样撑起，身上狼狈地粘满了灰尘。
“……你的想法有任何变化吗？”
“没有。”
“……”
张无道攥紧的拳头颤抖着，明一把手从膝盖上挪开。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呐喊交织起来，随后是又一轮的交锋。
张无道冲上前去，以一个毫无章法的拳头砸向明一的肩膀。明一没设下任何防备的左肩轻微地向逆时针方向旋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然后他的拳头也砸在了张无道的脸上。但这次两人的距离没有变化，放弃了防御和躲闪的两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胡乱的击打中，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两人的动作不断加快，脑内分泌的内啡肽麻醉了疼痛的消磨。胸口，肩膀，脸颊。毫无意义的拳头随机地命中着不同的位置。
“你没有因自己的天真而失去过任何东西……所以你敢在风险这么大的赌局里下注，明一！”
张无道的双手已经握不成实心的拳头，涣散的意识让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目标也会空挥出拳头把自己拉扯在地。
“我只是……希望让一个怀抱着希望的人能够做到与自己相符的事情！并不是说我鬼迷心窍，而是我认为人都应该有走上正道的机会！”
明一的步伐变得虚浮，左右脚的距离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甚至多次出现双腿相绊的情况。
“……太奢侈了，明一。你怎么能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的筹码有着多么庞大的价值？！”
“我当然清楚……但是，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比较数字的大小的问题！！”
“你做不到的话，为什么不交给我？！你不想承担这一切的话，我来不就可以了吗？你一个外行人凑什么热闹？！！”
“我才是第一个与这里的魔法接触的人……在我与格赫拜雅相遇之后，我就注定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视若无睹了！”
两人的身影互相干扰着，互相作为对方的累赘。一方失去重心，另一方也必定会随之倒下。无意识的前压与后撤将他们的位置从仓库的中央慢慢转移到仓库里侧的墙壁上。张无道被逼到背靠墙壁，突然失去后退的空间的他被猛地惊到，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明一疯癫一般地再挥出一拳，却因为摆动的幅度太大而在命中目标之前就砸在墙上，反而摔伤了手。张无道趁机一手揪住明一的衣领，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身体一转便将明一无力的身体翻转过来，把他的头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那你呢……？张无道，告诉我你失去了什么？你的天真害你失去了什么？”
“是远不如整个世界珍贵的东西……但也足够让你知道你这种人的下场是什么！过分地相信自己的能力，把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寄托到遥不可及的未来……我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这种人的可悲的未来！！！”
“我并不是在过分地相信自己的能力……我是在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和格赫拜雅的能力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判断的！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任性！！！”
“你还敢说你不是在任性！你现在就是在凭着自己浅薄的见识胡作非为！！！”
明一的脚用力地踩踏在张无道随便撑在地上的脚上，让过量的疼痛刺激张无道停下手上的动作。头部与墙壁的猛烈撞击让明一的头脑有些眩晕，让他在这宝贵的机会中遗憾地挥空了一拳。不仅如此，地面上堆积的灰尘与光滑的水泥地面让明一的脚底因大幅度的动作而打滑，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他旋转着倒在了地上。张无道借机抬脚准备踢向明一，但过于明显的动作让明一瞬间反应过来，并向着另一边翻滚身体，躲开了这一脚。但即便躲开了张无道的脚踢，倒在地上的明一仍然处于被动的状态。眼看着张无道下一脚就要踢过来，一个奇怪的触感提醒了明一。
外套的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面临绝境的明一不顾一切地用右手捡起了这个物品，靠着本能向张无道扔了过去———那是一袋面包。明一终于想起了这袋面包是自己在外界的最后一个晚上时，遭遇车祸之后那位年轻的警察送给自己的零食。
“真是……太感谢了！”
短暂的惊愕让张无道的动作停下了片刻，在眩晕中失去了平衡感的明一竭尽所能地以最快的速度褪下破损的外套，靠着翻滚将身体勉强支撑起来，像野兽一般拉开外套扑向张无道。
“唔———！”
明一的外套罩住了张无道的整个脑袋，遮蔽了他的视觉。随后，明一的拳头又一次打在了他的脸上———张无道挣扎着，鼻血粘在了外套的内侧，在他反复的扭动中，衣服背面破损的部分来到了他的眼前。
张无道抓住机会，靠着这关键的一丝视野用右手抵挡下明一的一记重拳。并将空余的左手砸向明一。但是二人的距离太过接近，最终砸在明一脑袋上的只是自己的小臂，力量也被卸去大半。但是虚弱的明一终于到了极限，再不能抵挡这一击地倒下了。
“你说服不了我的，张无道……”
“看来是这样。”
张无道爬起身，看着仍然在地上挣扎着的明一，再度捏起了拳头。
“那么……我也用个任性一点的手段来决定我们的对错吧。”
“什么……？”
“最后能够保持清醒的人，另一人就必须服从他的意志。如果我赢了，你就绝不能阻拦我破坏她的魂魄。如果你赢了，我就陪你赌一把……怎么样，明一？”
“……看来还是我更硬一点，是吧？”
明一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呵，呵哈哈……”
明一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张无道也不受控制地抽笑着。
过于紧张的气氛，让两人错误地感受到了兴奋的情感。
然后。
二人的身影交织在了一处。
“这里是……”
明一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自己的位置显示在第六综合区，再向南走的话就会到第二十三仓储区。
“如果要求助的话，或许在这里就行……”
明一一路上背着格赫拜雅，幸好两人的身高差还算得上正常，明一身上的伤又被背后的格赫拜雅挡住，所以这看似正常的两人还不至于被曝光到媒体上。但是，现在的明一不得不做出选择。
该怎么做？
格赫拜雅没有合法的身份，自己又浑身是伤。明一忽然发觉在魔法的世界中抽身而退，再想回到现实的世界中存在着怎样的困难。
虽然格赫拜雅没有受伤，但似乎明一强行破坏结界仍然干扰到了她的意识。直到现在格赫拜雅依然昏迷不醒，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冷汗涔涔。格赫拜雅的状态很不好，这一点实在是让明一焦急。
“没办法了……不能让现在的格赫拜雅被社会所察觉，不然的话我和他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眼下只能继续向南移动，躲避行人的目光，再想办法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家……
不对。
明一犹如坠入冰窟一般，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张无道就在自己隔壁，不能回去。
明一的视线锁定在手机屏幕上的第二十三仓储区。
这个区域空间较大，只要注意防备，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明一手里握紧了被赠予的蓝色水杯。
第二十三仓储区内有许多用于对外租赁的仓库，所以除了绝大多数由政府部门所有的和已经被企业租下的仓库，还有不少仓库仍处在招租中的状态。明一偷偷溜进仓储区内，找了一阵才终于发现了适合藏身的仓库。格赫拜雅的状态越来越差，必须先把她安置下来。
“呃……啊……”
格赫拜雅突然在明一的身上痉挛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挥舞了一阵，便突然抓住了明一的衣服，死死的握在手里。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地用这种方式化解折磨的剧痛。
“格赫拜雅……！怎么样？”
明一抓紧时间放下格赫拜雅，小心翼翼地脱下外套以分开她。她的挣扎相当激烈，握紧衣服的手指从布料的破损处传过，紧紧地掐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平整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但格赫拜雅却仍然在地上扭动着。
“是‘神’吗？格赫拜雅所说的就是这样吗……？”
明一自言自语着，看向了自己手中的水杯。
“格赫拜雅她……正在为了自己选择的路而竭尽全力。”
明一拧开水杯的盖子，毫不犹豫地将圣洁的净水倒在了格赫拜雅的身上。
“嘶———”
水在接触到格赫拜雅的皮肤时便像是蒸发了一般，化作了看不见的气体消失了。不过幸运的是这杯水非常有效，在把它倒在格赫拜雅的身上后，她的情况就变得令人安心了许多，至少停下了先前痛苦的挣扎。
“这样就好了。”
明一放心地舒出一口气，将自己破损的衣服从格赫拜雅松开地手中取回，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真的好吗，明一？”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但这一次明一并没有感到意外，他只是拉了拉自己的衣摆，然后转过头来。
“你没有做的太过分吧？”
“怎么会……你当我是什么人？”
张无道的身上也多了一些破损。他的外伤看起来比明一轻不少，但却相当的乏力，以至于他现在正靠在仓库的大门上和明一搭话。
“你的速度真快啊……我还以为我能在你反应过来之前跑掉呢。”
“哈哈，哥们常年当神棍，找到你还是不难的。”
张无道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把那瓶水给自己用？”
“我现在在做更重要的事。如果不拿这瓶水给格赫拜雅，恐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那么……”
张无道费力地把自己支撑起来。
“我再来一招应该不难。”
“没门，张无道。”
“你就非得这样跟我犟吗？”
“是你根本不愿意听我讲！我早就跟你说过，格赫拜雅做得到控制自己！”
“你会相信一颗碰巧没有爆炸的炸弹在未来的时间里绝对不会爆炸吗？！”
张无道终于爆发出来。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现在还是人！你以为我是个嗜血的混蛋，专门用自己的一些三脚猫功夫杀人吗？！”
空旷的仓库中，张无道凌乱的呼吸声变得浑浊。
“就因为她现在还是人……她还有自己的意识，我才要趁着现在把她消灭掉！如果她真的变成了要毁灭世界的神，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我？还是你？！”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张无道！就算你杀了她，也没有用处！要不然为什么格赫拜雅对我说，要我破坏她的灵魂消除她的记忆？难道你以为那个法力无边的大神会因为死了一个容器就消失吗？！”
明一的怒吼同样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那我就打她的魂。这我也不是做不到……”
“你真是魔怔了，张无道！”
“我当然魔怔！你以为我为什么魔怔？！如果世界完蛋了，我连魔怔的机会都没有了！你说我魔不魔怔？！在我看来你才是最魔怔的人，就为了自己的一个不知道正不正确的判断要拉着全世界给你垫背！”
“那你这么做的结果是什么？毁掉格赫拜雅的神智之后，找个机构把她尽可能长久的保存起来？你以为凭借现在人类的科学水平能保存她的身体到多久？一百年？就算能拖延一百年的时间，下个世纪你打算怎么办？从盒子里爬出来去找下一个被依附的对象？！不让格赫拜雅克服‘神’的控制力，这就是个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循环！”
“你这么做有多少把握？你能为你所说的话，做出的选择负责吗？就算你能负责，那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去做的话，怎么可能知道后果会如何？”
“够了！！”
张无道一脚踢在合金的大门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
“……我还是来硬的吧。”
“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松地……让你如愿以偿吗？”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如果你还能用你的力量我可能要注意一下。但是现在？明一，我怕一个失手给你打成半身不遂。”
“哈！你不会觉得你的状态很好吧？我看你也用不了什么厉害的法术，连腿都软了！”
“……哼。”
张无道在最后时刻唤下的五雷虽然击溃了苦世学会的四人，但没有准备第二根挡伤草的张无道也同样被击中。不过，张无道特意选用了驱邪之用的“五雷”，终究没有对在场的人产生严重的损伤，只是打到了五个人的精神，以及稍微反噬了滥用法术的张无道。
“就算是这个状态，揍翻你还是没有压力的。我会让你后悔你没有把那杯水给自己用，明一。”
“别光嘴硬了，张无道。”
二人慢慢地走近对方。
然后，他们的拳头挥了出去。
“啪”！
中拳的是明一。就算张无道被自己的法术反噬，他的状态也仍然比明一更加良好。反观明一，在与格赫拜雅的对战中———不如说是单方面挨打的过程中早已伤痕累累，连能动起来都算是奇迹了。
不过，张无道变得有些迟缓的反射神经不足以让他完全地压制明一。他挥出的右手被将要倒地的明一用左手死死抓住，然后就在他恍惚的片刻，明一的拳头又招呼了过来。
张无道的另一只手伸向脸前，用巴掌缓冲了明一的拳击。但这一拳的力量却相当的贫弱，甚至只是将下盘不稳的张无道打到身体有些晃动的程度。
“可恶……！”
明一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恨地自责着。
“别走神！”
张无道抓住机会，再次一拳从下方打向明一的胸口。明一以前方的右腿发力，使自己的身体向后做出短距离的后撤，以此闪开张无道的拳头。随即他将右脚用力踏地，全力扭动腰胯用左腿踢向尚未收回拳头的张无道的腰。张无道被踢中后痛呼一声，但他很快便恢复过来，并一把抱住了明一的腿向后拉扯，试图让明一失去重心倒地。明一见状干脆右脚发力，将整个身体弹跳起来，整个人撞击在张无道的身上。
二人在地上缠斗起来。拳与肘交错，距离被拉近到几乎零距离的情况下，两人已经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谁的手臂。但不多时，体力占优的张无道便压制了明一。他的拳头倾泻在明一防御的双臂上，时不时会被明一摆头闪过而砸在地面上，指关节处的皮肤因此破开，流出鲜血。明一只得抓住机会一脚踢在张无道的肚子上，终于摆脱了张无道的纠缠。然而张无道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几乎没有给明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间就再度袭来。
“唔啊啊啊啊啊———！！！！”
明一不顾一切的吼出声来，竭尽全力地将双腿叉开以撑在地上，随后脚踝与腰部一同配合，以一个夸张的旋转将整个身体扭转过来。被离心力加速的拳头终于有了些力量，这一记让身体再一次失衡的拳头命中了同样放弃防御的张无道的下巴———一声脆响，张无道的身体收到从下方打来的冲击，向后方跌倒过去。明一同样在挥拳后，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仓库地面上的灰尘被两个虚弱的身体扬起，在墙壁上方的小窗里透进的阳光的照射下，扬起的尘灰将光线散射开来。光芒平铺下来，照在了倒在地上的两人的身上。
“哈啊……呃……”
明一爬了起来。
他身上无数的伤口再次被撕开，血液从他的身体中渗出，染红了明一的衬衫。
听到了明一爬起的呻吟声，张无道的拳头用力地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想打吗……？”
张无道的身体向拱桥一样撑起，身上狼狈地粘满了灰尘。
“……你的想法有任何变化吗？”
“没有。”
“……”
张无道攥紧的拳头颤抖着，明一把手从膝盖上挪开。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的呐喊交织起来，随后是又一轮的交锋。
张无道冲上前去，以一个毫无章法的拳头砸向明一的肩膀。明一没设下任何防备的左肩轻微地向逆时针方向旋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然后他的拳头也砸在了张无道的脸上。但这次两人的距离没有变化，放弃了防御和躲闪的两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胡乱的击打中，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两人的动作不断加快，脑内分泌的内啡肽麻醉了疼痛的消磨。胸口，肩膀，脸颊。毫无意义的拳头随机地命中着不同的位置。
“你没有因自己的天真而失去过任何东西……所以你敢在风险这么大的赌局里下注，明一！”
张无道的双手已经握不成实心的拳头，涣散的意识让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目标也会空挥出拳头把自己拉扯在地。
“我只是……希望让一个怀抱着希望的人能够做到与自己相符的事情！并不是说我鬼迷心窍，而是我认为人都应该有走上正道的机会！”
明一的步伐变得虚浮，左右脚的距离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甚至多次出现双腿相绊的情况。
“……太奢侈了，明一。你怎么能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去想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的筹码有着多么庞大的价值？！”
“我当然清楚……但是，对我来说这不仅仅是比较数字的大小的问题！！”
“你做不到的话，为什么不交给我？！你不想承担这一切的话，我来不就可以了吗？你一个外行人凑什么热闹？！！”
“我才是第一个与这里的魔法接触的人……在我与格赫拜雅相遇之后，我就注定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视若无睹了！”
两人的身影互相干扰着，互相作为对方的累赘。一方失去重心，另一方也必定会随之倒下。无意识的前压与后撤将他们的位置从仓库的中央慢慢转移到仓库里侧的墙壁上。张无道被逼到背靠墙壁，突然失去后退的空间的他被猛地惊到，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明一疯癫一般地再挥出一拳，却因为摆动的幅度太大而在命中目标之前就砸在墙上，反而摔伤了手。张无道趁机一手揪住明一的衣领，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头，身体一转便将明一无力的身体翻转过来，把他的头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那你呢……？张无道，告诉我你失去了什么？你的天真害你失去了什么？”
“是远不如整个世界珍贵的东西……但也足够让你知道你这种人的下场是什么！过分地相信自己的能力，把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寄托到遥不可及的未来……我现在的样子这就是你这种人的可悲的未来！！！”
“我并不是在过分地相信自己的能力……我是在认清了自己的能力和格赫拜雅的能力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判断的！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的任性！！！”
“你还敢说你不是在任性！你现在就是在凭着自己浅薄的见识胡作非为！！！”
明一的脚用力地踩踏在张无道随便撑在地上的脚上，让过量的疼痛刺激张无道停下手上的动作。头部与墙壁的猛烈撞击让明一的头脑有些眩晕，让他在这宝贵的机会中遗憾地挥空了一拳。不仅如此，地面上堆积的灰尘与光滑的水泥地面让明一的脚底因大幅度的动作而打滑，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他旋转着倒在了地上。张无道借机抬脚准备踢向明一，但过于明显的动作让明一瞬间反应过来，并向着另一边翻滚身体，躲开了这一脚。但即便躲开了张无道的脚踢，倒在地上的明一仍然处于被动的状态。眼看着张无道下一脚就要踢过来，一个奇怪的触感提醒了明一。
外套的口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面临绝境的明一不顾一切地用右手捡起了这个物品，靠着本能向张无道扔了过去———那是一袋面包。明一终于想起了这袋面包是自己在外界的最后一个晚上时，遭遇车祸之后那位年轻的警察送给自己的零食。
“真是……太感谢了！”
短暂的惊愕让张无道的动作停下了片刻，在眩晕中失去了平衡感的明一竭尽所能地以最快的速度褪下破损的外套，靠着翻滚将身体勉强支撑起来，像野兽一般拉开外套扑向张无道。
“唔———！”
明一的外套罩住了张无道的整个脑袋，遮蔽了他的视觉。随后，明一的拳头又一次打在了他的脸上———张无道挣扎着，鼻血粘在了外套的内侧，在他反复的扭动中，衣服背面破损的部分来到了他的眼前。
张无道抓住机会，靠着这关键的一丝视野用右手抵挡下明一的一记重拳。并将空余的左手砸向明一。但是二人的距离太过接近，最终砸在明一脑袋上的只是自己的小臂，力量也被卸去大半。但是虚弱的明一终于到了极限，再不能抵挡这一击地倒下了。
“你说服不了我的，张无道……”
“看来是这样。”
张无道爬起身，看着仍然在地上挣扎着的明一，再度捏起了拳头。
“那么……我也用个任性一点的手段来决定我们的对错吧。”
“什么……？”
“最后能够保持清醒的人，另一人就必须服从他的意志。如果我赢了，你就绝不能阻拦我破坏她的魂魄。如果你赢了，我就陪你赌一把……怎么样，明一？”
“……看来还是我更硬一点，是吧？”
明一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呵，呵哈哈……”
明一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张无道也不受控制地抽笑着。
过于紧张的气氛，让两人错误地感受到了兴奋的情感。
然后。
二人的身影交织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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