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虎
这边收拾得差不多，饺子已经出锅，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在桌子上。
调了蘸料，酱油、醋、少点糖，再加上一勺油辣子，饺子在里面一蘸，鲜香辣。
自己家包的饺子馅足够多，肉足够好，一口下去，满嘴的鲜肉香，更加嚼劲十足的面皮，陈润秋只觉得人生已经满足了。
陈定章做的饺子，一个能抵外面小吃店三个，两口子吃了十个就已经有七分饱，不敢再吃，饺子这些面食涨份很大，如果吃得多了，后面发胀起来，那个时候才让人捧着肚子叫唤受不了。
两口子一人捧了一碗饺子汤慢慢喝着，原汤化原食，看着儿子们吃得开心。
渐渐的，刘君兰不淡定了，老大和老幺吃得差不多，也开始喝汤吃菜。
只有老三，一边没口子叫着，“好吃，真好吃，还是爸爸做的饺子一流。”一边一口一个，飞快的往嘴里塞。
“三儿，别吃了，再吃下去可就撑着了。”刘君兰从开心变得担忧。
“要吃，才三分饱，妈，回家了，你还不让我吃饱。”陈润秋开始撒娇。
“真没吃饱？”刘君兰半信半疑，四斤馅四斤皮，本来想着留一些，第二天早上做蒸饺。“老陈，要不把剩下的全煮了吧？”
“三弟现在饭量大，上次我去城里看他，足足吃了四大碗饭，三个大菜。把饭店老板都给惊呆了。”陈润春笑着说，又给父亲递过去一支烟。
陈定章接过烟，却没有点，起身把留下来的饺子全煮下锅。
八斤饺子，两口子，老大和老三，四个人加起来吃了两斤多点，剩下的全进了老三的肚子。
刘君兰心里的愁又长起来，如同一遇到春雨的麦苗。
眼看着老大工作，上个月又提了班长，家里的境况总算好一点。去年好不容易存了六百元钱，以后老大结婚，总要三转一响，现在还得加上彩电，远远不够啊。
可老三突然间这么能吃，总不能让他饿肚子吧，下半年看样子是去燕京读书了，学费，交通费，生活费，一想起这些，刘君兰感到一下子又回到几年前，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的时候。
“要不，让老陈把烟戒了，”她寻思着，“唉，又能省多少啊。”想着那就是他的唯一爱好了，她又开始心痛。
家里全部收拾妥当，一家人坐在十来个平方的客厅聊天，饭桌收掉后，客厅不那么拥挤，主要话题是自然是陈润秋去读大学的注意事项。
这个事情，陈润春最有发言权，老父亲除了当年千里走单骑，一个人从终南山到天泉的壮举，二十多年没有出过远门。母亲更是一次也没有过，很多次和老伴下定决心出去走走，看看祖国的壮丽河山。但算了一下费用，还是默默地不再提起。
快十点的时候，陈润春回单身宿舍，他工作后，分了宿舍。他读初中的时候，一家六口人，挤在五十几个平方的房子，一个客厅，两个卧室，陈润春和陈润秋长期睡客厅。那个时候，一到晚上，家里才是个热闹。而每天的早上，更是闹腾得如同一个菜市场。
如今陈润冬最享福，哥哥姐姐都出去工作读书，他一个人独享一个卧室。
日子再苦，咬咬牙，坚持一下，一天天总会变好的，刘君兰入睡前，如是想着，心里的愁绪稍减。
陈润秋给父母打了个招呼，也出了门，陈定章任他去，老大和老三主意大，已经不用操心，只是叮嘱刘君兰别反锁门。
六月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一弯弦月，在云层间半掩颜面。
这个时辰，很是惬意，暑热已消退，凉风习习。
陈润秋出了小区，一路前行，直到听见江水拍岸的声响，远处一个红点在夜色里明灭不定。
“虎子！”近了些，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在星辉下隐约可见，陈润秋扬声喊道。
那身影闻声，将手里烟头一扔，向这边跑过来。
“秋哥儿！”两人右手举起，响亮地击掌后，有力地握在一起。
这处江湾地势平坦，是小伙伴们平时喜欢聚会的地方。热闹的时候，几十个十几二十岁的半大小子在这里疯跑，摔跤，游泳。
成虎每次知道陈润秋回家，就会到这个地方等。这是不知道从高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开始，两人之间形成的默契。
“考得怎么样？”两人在水边各找一块石头坐下，凉鞋踢到一边，脚泡在江水里，成虎点燃一支烟，问道。
“还成，估计700分以上，天泉市状元有点悬，这次的题比较简单。”
“滚你，这叫还成，考600多，500多的还活不活？”成虎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扔到陈润秋这边水里，溅了他一身水。
“再过两个多月，你就去燕京读书了。”成虎眼睛在夜色中闪着亮晶晶的光，随即想到什么，光芒暗淡下去，低头猛吸了一口烟。
从此天长地远，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是啊，以后只有放寒暑假才能回了。”陈润秋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你呢，怎么打算？”
成虎举起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半响后低声道：“还能怎么样，只能这么样呗。读不进书，到厂子里上班，又受不了那些人的管。”
成虎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初一的时候，实在读不进去书，辍学了，父母也不管，一个酗酒，一个打牌，从此成虎就在钢铁厂青工街一带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后来在陈润秋劝告下，伙同几个同样没有工作的朋友开了一个茶馆，但也挣不了几个钱，每天不过是一大群待业青年在茶馆里喝茶，聊天打屁，有点钱，就吃肉喝酒，没钱的时间，就清水素面。
如他所说，虽然有把子力气，但到厂里上班，又受不了管，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他服气，除了陈润秋能管他，天王老子也不行。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将来两人的道路会天差地别，可到临头，还是心里难受。
成虎仿佛看见兄弟如一只苍鹰，在高天之上翱翔，而自己，仍然如烂泥塘里的泥鳅，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
眼见那铁一般的汉子心情低落，陈润秋起身，“啪”，重重地拍着他的肩头。
“走，比一比！”率先脱去背心短裤，赤条条向江水走去，及至水齐腰时，双手并拢，身子一跃，已没入水中，不见身影。
再次冒头，已在百米之外，他内息充足，身高手长，划水及其有力，非常人可比。
四顾水面，片刻后，不远处成虎冒出头来。
“哈哈哈”两人踩着水，相顾放声大笑。
星空高远，江夜空旷，这一刻，这一笑，便斩却了所有的羁绊，断去了所有的愁苦。
调了蘸料，酱油、醋、少点糖，再加上一勺油辣子，饺子在里面一蘸，鲜香辣。
自己家包的饺子馅足够多，肉足够好，一口下去，满嘴的鲜肉香，更加嚼劲十足的面皮，陈润秋只觉得人生已经满足了。
陈定章做的饺子，一个能抵外面小吃店三个，两口子吃了十个就已经有七分饱，不敢再吃，饺子这些面食涨份很大，如果吃得多了，后面发胀起来，那个时候才让人捧着肚子叫唤受不了。
两口子一人捧了一碗饺子汤慢慢喝着，原汤化原食，看着儿子们吃得开心。
渐渐的，刘君兰不淡定了，老大和老幺吃得差不多，也开始喝汤吃菜。
只有老三，一边没口子叫着，“好吃，真好吃，还是爸爸做的饺子一流。”一边一口一个，飞快的往嘴里塞。
“三儿，别吃了，再吃下去可就撑着了。”刘君兰从开心变得担忧。
“要吃，才三分饱，妈，回家了，你还不让我吃饱。”陈润秋开始撒娇。
“真没吃饱？”刘君兰半信半疑，四斤馅四斤皮，本来想着留一些，第二天早上做蒸饺。“老陈，要不把剩下的全煮了吧？”
“三弟现在饭量大，上次我去城里看他，足足吃了四大碗饭，三个大菜。把饭店老板都给惊呆了。”陈润春笑着说，又给父亲递过去一支烟。
陈定章接过烟，却没有点，起身把留下来的饺子全煮下锅。
八斤饺子，两口子，老大和老三，四个人加起来吃了两斤多点，剩下的全进了老三的肚子。
刘君兰心里的愁又长起来，如同一遇到春雨的麦苗。
眼看着老大工作，上个月又提了班长，家里的境况总算好一点。去年好不容易存了六百元钱，以后老大结婚，总要三转一响，现在还得加上彩电，远远不够啊。
可老三突然间这么能吃，总不能让他饿肚子吧，下半年看样子是去燕京读书了，学费，交通费，生活费，一想起这些，刘君兰感到一下子又回到几年前，一分钱掰成两分钱花的时候。
“要不，让老陈把烟戒了，”她寻思着，“唉，又能省多少啊。”想着那就是他的唯一爱好了，她又开始心痛。
家里全部收拾妥当，一家人坐在十来个平方的客厅聊天，饭桌收掉后，客厅不那么拥挤，主要话题是自然是陈润秋去读大学的注意事项。
这个事情，陈润春最有发言权，老父亲除了当年千里走单骑，一个人从终南山到天泉的壮举，二十多年没有出过远门。母亲更是一次也没有过，很多次和老伴下定决心出去走走，看看祖国的壮丽河山。但算了一下费用，还是默默地不再提起。
快十点的时候，陈润春回单身宿舍，他工作后，分了宿舍。他读初中的时候，一家六口人，挤在五十几个平方的房子，一个客厅，两个卧室，陈润春和陈润秋长期睡客厅。那个时候，一到晚上，家里才是个热闹。而每天的早上，更是闹腾得如同一个菜市场。
如今陈润冬最享福，哥哥姐姐都出去工作读书，他一个人独享一个卧室。
日子再苦，咬咬牙，坚持一下，一天天总会变好的，刘君兰入睡前，如是想着，心里的愁绪稍减。
陈润秋给父母打了个招呼，也出了门，陈定章任他去，老大和老三主意大，已经不用操心，只是叮嘱刘君兰别反锁门。
六月的夜晚，天上繁星点点，一弯弦月，在云层间半掩颜面。
这个时辰，很是惬意，暑热已消退，凉风习习。
陈润秋出了小区，一路前行，直到听见江水拍岸的声响，远处一个红点在夜色里明灭不定。
“虎子！”近了些，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在星辉下隐约可见，陈润秋扬声喊道。
那身影闻声，将手里烟头一扔，向这边跑过来。
“秋哥儿！”两人右手举起，响亮地击掌后，有力地握在一起。
这处江湾地势平坦，是小伙伴们平时喜欢聚会的地方。热闹的时候，几十个十几二十岁的半大小子在这里疯跑，摔跤，游泳。
成虎每次知道陈润秋回家，就会到这个地方等。这是不知道从高一上学期，还是下学期开始，两人之间形成的默契。
“考得怎么样？”两人在水边各找一块石头坐下，凉鞋踢到一边，脚泡在江水里，成虎点燃一支烟，问道。
“还成，估计700分以上，天泉市状元有点悬，这次的题比较简单。”
“滚你，这叫还成，考600多，500多的还活不活？”成虎捡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扔到陈润秋这边水里，溅了他一身水。
“再过两个多月，你就去燕京读书了。”成虎眼睛在夜色中闪着亮晶晶的光，随即想到什么，光芒暗淡下去，低头猛吸了一口烟。
从此天长地远，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是啊，以后只有放寒暑假才能回了。”陈润秋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你呢，怎么打算？”
成虎举起夹着烟的手，挠了挠头，半响后低声道：“还能怎么样，只能这么样呗。读不进书，到厂子里上班，又受不了那些人的管。”
成虎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不过初一的时候，实在读不进去书，辍学了，父母也不管，一个酗酒，一个打牌，从此成虎就在钢铁厂青工街一带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后来在陈润秋劝告下，伙同几个同样没有工作的朋友开了一个茶馆，但也挣不了几个钱，每天不过是一大群待业青年在茶馆里喝茶，聊天打屁，有点钱，就吃肉喝酒，没钱的时间，就清水素面。
如他所说，虽然有把子力气，但到厂里上班，又受不了管，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让他服气，除了陈润秋能管他，天王老子也不行。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将来两人的道路会天差地别，可到临头，还是心里难受。
成虎仿佛看见兄弟如一只苍鹰，在高天之上翱翔，而自己，仍然如烂泥塘里的泥鳅，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
眼见那铁一般的汉子心情低落，陈润秋起身，“啪”，重重地拍着他的肩头。
“走，比一比！”率先脱去背心短裤，赤条条向江水走去，及至水齐腰时，双手并拢，身子一跃，已没入水中，不见身影。
再次冒头，已在百米之外，他内息充足，身高手长，划水及其有力，非常人可比。
四顾水面，片刻后，不远处成虎冒出头来。
“哈哈哈”两人踩着水，相顾放声大笑。
星空高远，江夜空旷，这一刻，这一笑，便斩却了所有的羁绊，断去了所有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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