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原路邮市
6月17日早上10点
一条年代久远的胡同，地上的青石已经被踩得发亮，胡同深处，陈润秋站在清风招待所的登记台前。
这是他寻到的第七个住宿，前面几个冠以宾馆、酒店的，他直接略过，后面的旅馆、旅社，进去一问，发现仍然住不起。
往旧胡同里找，方才找到这个招待所。
“两人间25元，四人间10元，大通铺8元。”烫着卷发的阿姨说着沪上普通话，五十岁上下，穿着的确良蓝色印花衬衣。
虽然身处老旧地段，开的招待所也是最低档的，但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精致。
陈润秋摸摸兜里的四十七元，一路上给陈光荣和大李买了几包烟，就是买包子、馒头，用了十六元，六天五夜，跑了两千来公里，这精打细算的。
“住通铺。”陈润秋咧嘴一笑，能省两元呢。
“押金20元，先交一天的住宿费，一共28元。还有，贵重物品自己保管，如果遗失，概不负责。”老板娘道。
“阿姨，押金能不能少点？或者就交押金，走的时候一起结账？”
“那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小伙子，你住还是不住？”
“住的，住的，阿姨，来，给您钱。”陈润秋爽利地掏出三张大团结。
他向来一旦决定，行事就不再优柔寡断，再说，还能有比这更便宜的住宿吗？
进到房间，铺上还有几个人在酣睡，有两个体型肥胖的，鼾声惊天动地。
一股夹杂着脚臭、汗臭、腋臭的极度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陈润秋鼻息直接就停了。
他从小修习《道经》，体内渐渐生出清灵之气，这股清灵之气蕴养着他的精神与身体，而年岁渐长，读书越多，故举止从容，气质隐隐有出尘之感。
因此他平时对香烟、煤气等气体很是敏感，反应比常人要大得多。
转身出门，找到所谓的洗漱间，就是厕所外间的一个水龙头加一个水泥池。
地上漫了水，扔着几个砖头落脚，厕所的臭味阵阵袭来。
他将皮箱小心放在门口的干燥处，不脱离视线，帆布袋、水壶挂在挂勾上，自帆布袋拿了一小块塑料袋包着的肥皂。
随后脱了个精光，就着冷水洗起来，头发、全身都用肥皂抹了遍，冲洗得干干净净。
穿上一直放在帆布袋里的衬衣，长裤，整个人一下子清爽起来。
收拾好，到了登记台，对老板娘说道：“阿姨，我准备出去一趟，能不能把这个帆布袋和水壶寄存在你这里。”
通铺房间肯定不行，晚上回来，铁定不见，但到邮票市场，带在身上，又不方便。
“放倒是可以，弄丢了我可不管，我还有其他事情得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看着陈润秋一脸的笑容，阿姨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这个少年人，前一刻穿着旧汗衫、短裤，身上一股子汗臭，这么收拾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事，谁有胆子在阿姨这里拿东西？”陈润秋继续笑道，“阿姨，请教一下，大原路怎么走？”
阿姨本来在记账本上写着字，看他温和地笑着，文绉绉地问着，感到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放下本子和笔，走到招待所进门的一面墙前，墙上挂着沪上地图。
到大原路很有一段距离，需要转两次公交车，阿姨指着地图细细给他讲了，又怕他记不住，让他买一册便携地图。
陈润秋赶紧道谢，说已经记得清清楚楚，背着大皮箱出门而去，他过目不忘，哪里还需要花钱买地图。
大半个小时后，大原路终于到了，而兜里的钱又少了一元两毛。
大原路邮票市场是自发的邮票交易市场，中心位于路口的街心花园，起初规模不大。
前几年政府支持集邮这一行为，对市场进行了一些改造和规范，吸引了很多爱好者前来，渐渐有了名声。
自从年初邮票价格步步上涨，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里，规模也愈来愈大。
如今以街心花园为中心，横竖两条街，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邮票摊子，现在已经接近午时，依然人头涌动，摩肩接踵。
陈润秋默默无声地跟随着人流，时而停下来，在一个摊子前看一下，听买家与摊主讨价还价，虽然双方都是压低了声音，但他听力异于常人，凝神之下，即使是低语，仍然听得清晰。
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在别人的防范距离之外，并不会引起反感。
一条街走下来，心里已经有数。
在街尾找一个干净石头坐下，不由自主地把皮箱搂在怀中。
这次邮票交易极其火爆，庚申年猴票已经涨到80元，与面值相比，翻了千倍。其它一些领涨的票，也涨了几百倍。
陈润秋记心甚好，自己带来193套邮票，每一套的名称、每一套有多少版、多少张，全都记得。
而且他的思维有特异之处，一旦提取出来需得重视的记忆，自然在脑海里具象化。
所以，一路走过来，但凡有摊主或买家谈及到这193套邮票，他听到后，那种邮票的价格自然在脑海里与对应的邮票吻合，然后现出数字，即是携带邮票数量与价格相乘的结果，最后还有一个数字，是不断变动的总金额。
此时坐在石头上，想着最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数字，不由得再次把皮箱搂得更紧，因为皮箱里，不再是邮票，而是十万人民币，少部分票的价格还没有出来，估计还有几万。
这个数字一出来，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几下。
饶是他向来从容，几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毕竟是一个少年，毕竟前段时间还因为吃不饱饭一度对钱充满渴望，所以对他来说，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他没有手舞脚蹈，如范进中举般失态，已经是极大的克制。
虽然这大半个月，很多次推测过，一旦成功，会赚多少，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策划每一步的细节。
这些细节环环相扣，一环失败，全盘失败，所以，在成功之前，即使成功前的最后一步，去臆想成功的喜悦没有任何意义。
半响之后，他心绪恢复平静，看看天色，已经是半下午，这才想起没有吃午饭。
找了一个面摊坐下。
“排骨面2两3元，素面2两1.5元。”老板唱道。
“八两素面。”陈润秋本来想奢侈一把，来八两排骨面，奈何兜里如今只有16元。
“一个人？”老板问道，老板实在，分量足，这些年，还真没有看到一个人点八两面的。
“嗯。”他微笑着回答。
没有八两的碗，老板索性煮了四碗，看他稀溜溜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空碗重叠一起，有点武松喝酒一摞空碗的即视感。
吃饱喝足，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邮票市场人流明显减少。
开初逛的时候，陈润秋一直没有问价，只是在观察，观察价格、环境、买家、卖家、如何询价、如何还价等。
市场内有街面商铺开店的，实力最雄厚，邮票种类多，数量多。
还有摆一个简易摊子，几张板凳搭上一块木板，就是一个摊位，价格好讲一些。
最简单的，手里拿着一个邮册，蹲在街沿上，不停地打量来往的人，看到合适的就搭话，也算一个摊子。
现在这个时候，人流少了，那些临时摊主大半已经收摊，但这些摊主，并不是陈润秋着眼的群体。
一条年代久远的胡同，地上的青石已经被踩得发亮，胡同深处，陈润秋站在清风招待所的登记台前。
这是他寻到的第七个住宿，前面几个冠以宾馆、酒店的，他直接略过，后面的旅馆、旅社，进去一问，发现仍然住不起。
往旧胡同里找，方才找到这个招待所。
“两人间25元，四人间10元，大通铺8元。”烫着卷发的阿姨说着沪上普通话，五十岁上下，穿着的确良蓝色印花衬衣。
虽然身处老旧地段，开的招待所也是最低档的，但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精致。
陈润秋摸摸兜里的四十七元，一路上给陈光荣和大李买了几包烟，就是买包子、馒头，用了十六元，六天五夜，跑了两千来公里，这精打细算的。
“住通铺。”陈润秋咧嘴一笑，能省两元呢。
“押金20元，先交一天的住宿费，一共28元。还有，贵重物品自己保管，如果遗失，概不负责。”老板娘道。
“阿姨，押金能不能少点？或者就交押金，走的时候一起结账？”
“那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小伙子，你住还是不住？”
“住的，住的，阿姨，来，给您钱。”陈润秋爽利地掏出三张大团结。
他向来一旦决定，行事就不再优柔寡断，再说，还能有比这更便宜的住宿吗？
进到房间，铺上还有几个人在酣睡，有两个体型肥胖的，鼾声惊天动地。
一股夹杂着脚臭、汗臭、腋臭的极度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陈润秋鼻息直接就停了。
他从小修习《道经》，体内渐渐生出清灵之气，这股清灵之气蕴养着他的精神与身体，而年岁渐长，读书越多，故举止从容，气质隐隐有出尘之感。
因此他平时对香烟、煤气等气体很是敏感，反应比常人要大得多。
转身出门，找到所谓的洗漱间，就是厕所外间的一个水龙头加一个水泥池。
地上漫了水，扔着几个砖头落脚，厕所的臭味阵阵袭来。
他将皮箱小心放在门口的干燥处，不脱离视线，帆布袋、水壶挂在挂勾上，自帆布袋拿了一小块塑料袋包着的肥皂。
随后脱了个精光，就着冷水洗起来，头发、全身都用肥皂抹了遍，冲洗得干干净净。
穿上一直放在帆布袋里的衬衣，长裤，整个人一下子清爽起来。
收拾好，到了登记台，对老板娘说道：“阿姨，我准备出去一趟，能不能把这个帆布袋和水壶寄存在你这里。”
通铺房间肯定不行，晚上回来，铁定不见，但到邮票市场，带在身上，又不方便。
“放倒是可以，弄丢了我可不管，我还有其他事情得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看着陈润秋一脸的笑容，阿姨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这个少年人，前一刻穿着旧汗衫、短裤，身上一股子汗臭，这么收拾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像是换了一个人。
“没事，谁有胆子在阿姨这里拿东西？”陈润秋继续笑道，“阿姨，请教一下，大原路怎么走？”
阿姨本来在记账本上写着字，看他温和地笑着，文绉绉地问着，感到不好意思拒绝。
于是放下本子和笔，走到招待所进门的一面墙前，墙上挂着沪上地图。
到大原路很有一段距离，需要转两次公交车，阿姨指着地图细细给他讲了，又怕他记不住，让他买一册便携地图。
陈润秋赶紧道谢，说已经记得清清楚楚，背着大皮箱出门而去，他过目不忘，哪里还需要花钱买地图。
大半个小时后，大原路终于到了，而兜里的钱又少了一元两毛。
大原路邮票市场是自发的邮票交易市场，中心位于路口的街心花园，起初规模不大。
前几年政府支持集邮这一行为，对市场进行了一些改造和规范，吸引了很多爱好者前来，渐渐有了名声。
自从年初邮票价格步步上涨，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里，规模也愈来愈大。
如今以街心花园为中心，横竖两条街，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邮票摊子，现在已经接近午时，依然人头涌动，摩肩接踵。
陈润秋默默无声地跟随着人流，时而停下来，在一个摊子前看一下，听买家与摊主讨价还价，虽然双方都是压低了声音，但他听力异于常人，凝神之下，即使是低语，仍然听得清晰。
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在别人的防范距离之外，并不会引起反感。
一条街走下来，心里已经有数。
在街尾找一个干净石头坐下，不由自主地把皮箱搂在怀中。
这次邮票交易极其火爆，庚申年猴票已经涨到80元，与面值相比，翻了千倍。其它一些领涨的票，也涨了几百倍。
陈润秋记心甚好，自己带来193套邮票，每一套的名称、每一套有多少版、多少张，全都记得。
而且他的思维有特异之处，一旦提取出来需得重视的记忆，自然在脑海里具象化。
所以，一路走过来，但凡有摊主或买家谈及到这193套邮票，他听到后，那种邮票的价格自然在脑海里与对应的邮票吻合，然后现出数字，即是携带邮票数量与价格相乘的结果，最后还有一个数字，是不断变动的总金额。
此时坐在石头上，想着最后脑海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数字，不由得再次把皮箱搂得更紧，因为皮箱里，不再是邮票，而是十万人民币，少部分票的价格还没有出来，估计还有几万。
这个数字一出来，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几下。
饶是他向来从容，几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毕竟是一个少年，毕竟前段时间还因为吃不饱饭一度对钱充满渴望，所以对他来说，这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他没有手舞脚蹈，如范进中举般失态，已经是极大的克制。
虽然这大半个月，很多次推测过，一旦成功，会赚多少，但更多的时候，是在策划每一步的细节。
这些细节环环相扣，一环失败，全盘失败，所以，在成功之前，即使成功前的最后一步，去臆想成功的喜悦没有任何意义。
半响之后，他心绪恢复平静，看看天色，已经是半下午，这才想起没有吃午饭。
找了一个面摊坐下。
“排骨面2两3元，素面2两1.5元。”老板唱道。
“八两素面。”陈润秋本来想奢侈一把，来八两排骨面，奈何兜里如今只有16元。
“一个人？”老板问道，老板实在，分量足，这些年，还真没有看到一个人点八两面的。
“嗯。”他微笑着回答。
没有八两的碗，老板索性煮了四碗，看他稀溜溜连汤带面吃了个干净，空碗重叠一起，有点武松喝酒一摞空碗的即视感。
吃饱喝足，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邮票市场人流明显减少。
开初逛的时候，陈润秋一直没有问价，只是在观察，观察价格、环境、买家、卖家、如何询价、如何还价等。
市场内有街面商铺开店的，实力最雄厚，邮票种类多，数量多。
还有摆一个简易摊子，几张板凳搭上一块木板，就是一个摊位，价格好讲一些。
最简单的，手里拿着一个邮册，蹲在街沿上，不停地打量来往的人，看到合适的就搭话，也算一个摊子。
现在这个时候，人流少了，那些临时摊主大半已经收摊，但这些摊主，并不是陈润秋着眼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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